“老夫人還說了,大後天是您的生日,要給您好好過,外人可以不請,相近的親戚倒是可以請來吃幾杯酒,聽幾摺子戲。老夫人說,上一次她過大壽,鬧了那一出到底臉面上不好看,這一回您也成了親,帶了姑爺回來了,重新把親戚們請來興致高高的玩一日,事情就算是揭過去了,回頭見了面也好說話。”
周氏沉思一會兒,心裡有了計較道:“雖是有掩耳盜鈴的嫌疑,但到底都在天子腳下居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把臉面做一做到底好看也好說話。阿瑤,你看呢?”
洛瑾瑤颳了刮繡好的一瓣花片,和周氏對視一眼,道:“聽你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大通話,我得感謝老夫人的寬宏大量了。”
這話秀容聽在耳裡,不知怎麼的就覺得諷刺,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秀容姐姐,就依老夫人的意思吧。”
周氏道:“她年紀小小,又不是什麼整生日,下帖子請人的時候也不必單說是爲了給阿瑤做生,這不咱們園子裡我種下的那些牡丹花不是開了嗎,只說老夫人要辦一個牡丹宴,請了親戚們來賞玩一日,那些和阿瑤玩的好的,自然知道那日就是阿瑤的生日,自會準備了禮物來慶賀,那自然就是她們小孩子的慶賀,不妨礙大人們賞花的。”
周氏轉頭看一眼洛瑾瑤,見她梳着婦人頭,笑着道:“我總還是把你當個孩子,可你已嫁爲人婦了。”
“阿孃。”洛瑾瑤淺淺一笑。
秀容從屋裡走了出來,站在檐廊上一陣唉聲嘆氣。她是從小被選在老夫人身邊服侍的,老夫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從沒瞞過她,故此她是知道老夫人心裡的矛盾的,也知道老夫人現在纔是真正恨毒了大房,欲置他們一家子於死地。但見大夫人周氏也不是弱貓,兩母虎相鬥,傷的還不一定是誰,她不禁爲自己的將來犯愁,年紀大了,她只希望能配個人嫁了遠離公府這些是非,但她知道的太多,老夫人除非給她一杯毒酒,否則絕不可能放了她。老夫人這條船她是早就上來了,想下船誰又相信她的清白?
不禁黯然垂眸,寥落淒涼的走了。
在雙燕橋上正與洛瑾瑜遇到,秀容行了禮。
“秀容姐姐纔是從山明水秀閣出來的?”
秀容道:“方纔老夫人讓我送了東西給二小姐。”
“送了什麼好東西?”
“幾支百年人蔘。”
洛瑾瑜狀似隨口問,秀容也是隨口一答。
誰知洛瑾瑜的臉色一下變了,逼近秀容道:“祖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又心軟了?那、那祖母又將我置於何地?還說最疼的女孩是我,莫不成都是騙我的?”
秀容慌忙一把捂住洛瑾瑜的嘴,左右看看無人,將洛瑾瑜拉到一旁的亭子裡,道:“大小姐,你就不怕被人聽見,這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兒嗎。”
洛瑾瑜收斂起面上猙獰的表情,又做端莊溫婉之狀,哽咽道:“秀容姐姐,你是知道的,若非祖母在我跟前露了底,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參與到那件事裡去。是,我是能模仿阿瑤的字跡,但主意可是祖母自己提的。她一轉眼又後悔了,又想在阿瑤和大伯母跟前賣好,那我呢,我做了對不起阿瑤的事兒,心裡本就存了愧疚的,眼瞅着大伯母追查的緊,祖母現在害怕了又要把自己摘出來,莫不是要拿我做替罪的羔羊?我果然是個無父的,便無人把我當個人了嗎。”說着嗚嗚哭起來。
秀容哎呦一聲,溫聲細語的哄道:“大小姐,您這心眼子也太多了,怕是十個二小姐綁在一起也沒您的心眼子多。”
洛瑾瑜忽的擡起頭,面目猙獰道:“你是說我心計深,誇她白蓮花似的純淨?你是這個意思吧。”
秀容被洛瑾瑜的表情嚇的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回過神來,輕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我的大小姐,奴婢說錯話了,說錯話了,奴婢給您賠不是。”
洛瑾瑜也有微微的驚慌,掩飾的哭道:“我若父母健在,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疼愛,鎮日裡吟詩作畫無憂無慮,我也純淨如水。可事實呢,我什麼都沒有,爲了將來能說個好人家,還要費盡心機的巴結這個巴結那個,生怕一時說錯了話被長輩厭棄,從祖母到大伯母,她們任誰說一句話我豈能不在心裡忖度十幾遍,我活的這樣小心翼翼,難道是我想的嗎,我也想向阿瑤那樣活着,可誰寵着呢?”
秀容暗悔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您看您,奴婢不過說錯了一句話,倒招出來您這一大車的話,奴婢實在該死。不過大小姐您真的想多了。”她環顧四周,見亭子裡只站着洛瑾瑜的貼身丫頭蝶兒,便道:“我可以向您擔保,老夫人現在絕沒有愧悔的意思,奴婢讀書少,有句話卻還是知道的,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現在不知怎麼回事,二小姐對老夫人有了戒心,大夫人又保護的緊,沒什麼機會出手,老夫人這是行的緩兵之計,先卸掉二小姐的心防纔好行事。”
洛瑾瑜心裡儘管還是半信半疑,但面上卻做出個破涕爲笑的樣兒來,“我反正已是選了祖母了,此生都掛靠在祖母手裡,還望秀容姐姐多多提點。”
秀容有心想說,您全然不必如此戰戰兢兢的做人,弄的自己時刻緊張兮兮的,但她又怕招出洛瑾瑜什麼違禁的話來,這次談話便到此爲止,洛瑾瑜去山明水秀閣看望洛瑾瑤,秀容自回慈安堂。
日影西斜,娘兩個嫌在屋裡光線暗,便移在了涼亭裡坐着,這會兒太陽光灑落了半個涼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欄杆上鋪設了雪白的羊絨毯子,又兩個引枕,洛瑾瑤一個,周氏一個,皆歪在上面,洛瑾瑤捧着繡棚繡花,周氏則餵魚,一會兒碧雲端了一盅熱湯過來,倒出來兩碗,道:“夫人,烏雞白鳳湯煮好了。”
“我也跟着你沾點光。”周氏笑道。
洛瑾瑤搖頭擺手道:“這一天不是紅棗烏雞湯,就是黃芪烏雞湯,這會兒又來一碗什麼烏雞白鳳湯,阿孃,我現在聞到這股味兒就想吐。”
周氏已從洛文儒那裡得知了阿瑤的身體情況,便道:“不喝也得喝,你現在就得好好養着,爲了將來能生兒子。”
洛瑾瑤一下子又想起昨夜做的那個夢了,囧囧的道:“阿孃,你可知爲何今早上我會以爲自己小產了,是昨夜咱們娘倆個閒聊,我聽了你的話做了一夜掉孩子的夢,第二日一早又摸了一手的血,可不是嚇壞我了。”
周氏笑道:“原是這樣,我不該大晚上的和你說那些。喝吧,別打岔,一滴不剩,你就當喝藥吧。”
洛瑾瑤無法,只得悶頭喝。
周氏又道:“從今日起,非逢着一和五這兩個數,你可見不上你夫君了。”
洛瑾瑤一下子被噎着了,連連咳嗽了好幾聲,緊張道:“莫不是他哪裡惹着阿孃你了?他是有許多連我也看不慣的臭毛病,但阿孃你罵他也好啊,只別惱了他。”
周氏笑着給她擦擦嘴角,道:“你們年輕,不懂事,貪歡愛玩了些,人家孫太醫就說了,讓你們剋制,我一想憑你們自覺是不能夠了,就讓你們分房睡,姑爺是在咱們家的,晾他也不敢胡作非爲。娘當初爲何要給你選這個女婿,這也是我考量的一部分,他身份上卑微,就不敢挑你的毛病,有我和爹在一日他就得供着你。”
洛瑾瑤的臉爆紅,猶如曬的通紅的辣椒,頭頂幾乎都有冒煙的跡象,腦袋低低垂着,死活不敢看周氏。
周氏挑着洛瑾瑤的下巴擡起來,看她的臉紅的猴子屁股似的,撲哧笑了,“這有什麼,我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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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什麼事兒都能讓您知道的啊,太、太羞人了。不是,是他,我管不住。”
“我冷眼瞧着,你也是轄制不了他的。咱們這個姑爺,別瞧着年輕,心眼手段多着呢。你爹就說,看他的眼神就覺得這個人太深。但我細細觀察着,他待你倒是真好。可能是瞧你的面子,對我們老兩口也是多有擔待孝順。就憑他這一點,就能當半個兒子護着。”
“阿孃,我夫君也很不容易,昨夜他應酬到那時候纔回來,醉了酒好傷心的樣子,我想肯定是遇上什麼不好的事兒了。阿孃,怎麼才能幫到他?”
“是他要你問我的?”周氏想的就多了。
洛瑾瑤連忙搖頭,“沒,他醉的爛泥似的,咕噥了幾句話就睡着了,是我想幫幫他。”
周氏便道:“做生意,哪能少了應酬,他做的生意又不小,他既沒開口就是還沒到用着咱們國公府的時候,你把心放在肚子裡,你夫君背後肯定還有靠山。像他們這種大商人,必然是要拱手讓出些分紅給靠山求庇護的。女婿要是想通了,自然會投到咱們府上來。可我又不想他投靠過來,這個爵位最後還不知到了誰的手裡,我和你爹要是一死,你們兩口還不知要被怎麼樣呢。”
周氏一嘆。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