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潛州市長的第四天,柳俊回到了玉蘭市。
這一趟,他是專程來看望正在省人民醫院高幹高幹病房療養的前任潛州市長陳向洋。這個不但是必須的禮節,也是必須的程序。
陳向洋年初剛剛再次當選爲市長,一場洪水過後,就撂倒了。感覺上,是柳俊在趁人之危似的。柳俊雖然沒有這麼個想法,也該來探望一下,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也想好好和陳向洋聊聊。
地級市的市長,在省人民醫院,也算不上多麼的身份顯赫。不過陳向洋是因爲抗洪救災病倒,省裡領導親自關照,省人民醫院也就十分上心,給予了陳向洋很好的療養條件。
陳向洋所在的高幹病房,與一般的病房大相徑庭,乍一走進去,不明白的,還要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進了賓館的套房。透着一股淡淡的芬芳之氣。甚至連牀上的被褥,也是素雅的白底蘭花,很是溫馨。估計這不是人民醫院配的,而是從家裡帶過來。
柳俊去的時候,陳向洋並未臥牀休息,而是坐在沙發裡和靳有爲聊天說話。
見到靳公子,柳衙內就微微一笑。
陳向洋是靳秀實的嫡系心腹,現今從市長位置上退了下來,靳有爲代表他老子來探望,乃是理所當然。靳秀實去了省政協,很多關係,都需要靳公子自己去梳理了。對於這一點,柳俊倒是從不爲靳有爲擔心,此人的智商絕不在他柳市長之下,人情練達,世事洞明,塵世間做一俗人的話,日子過得會挺滋潤的。
陳向洋五十幾歲了,此番退下來,再任地廳級實職的可能『性』不大。照一般的世俗觀點來看,已經日薄西山,不值得如何重視。靳有爲主動前來探訪,正顯出靳公子的有情有義。
隨着時間推移,靳秀實的影響力也會逐漸減弱,靳有爲也面臨着一個轉變,由昔日的a省第一衙內向正宗的商人轉變。
病房裡除了陳向洋和靳有爲,另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容貌姣好,穿着過膝的湖綠『色』長裙,坐在陳向洋身邊,微笑傾聽兩人的談話。估計應該是陳向洋的晚輩子侄,也不知是女兒還是兒媳。
“哈哈,柳俊,你也來了!”
一眼瞥見柳俊,靳有爲笑着說道,語氣間有些驚喜,緊着起身。
“是柳市長,真是不敢當啊!”
陳向洋也笑着起身,與柳俊緊緊握手。臉上笑容很真摯。
緊隨其後的於懷信將一些水果營養品之類的禮物,擱在桌子上。
“陳市長,身體恢復得不錯吧?”
柳俊握着陳向洋的手問道。瞧情形,陳向洋臉『色』不錯,說話中氣也足,估計恢復得還可以。畢竟卸下了沉重的政務,心裡放鬆了。至於是不是有頓失權柄的失落感,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臉上沒有帶出來。
“呵呵,老了,就那麼回事了,多謝柳市長掛牽。來來來,柳市長請坐,於倩,趕緊給柳市長泡茶。”
陳向洋禮讓着柳俊入座,一邊吩咐身邊的女子。
那個叫於倩的女子,緊着給柳俊泡了茶水,心裡頭暗暗納罕。
“柳市長,這是於倩,我小孩的媳『婦』,也在潛州工作,潛州電視臺。”陳向洋給柳俊介紹了一下於倩的身份:“於倩,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說起的,玉蘭市的柳書記,現在是潛州的市長。”
於倩嚇了一跳。剛剛聽公公口口聲聲叫柳俊爲“柳市長”,就已經吃驚非小。面前的年輕人,儘管氣度沉穩,看年紀,不過二十幾歲,和自己相當,比靳有爲還小着幾歲的樣子,竟然是一市之長麼?她雖然也在潛州上班,這段日子一直在省城,和婆婆一起照料病中的陳向洋,對潛州人事更替,就沒有那麼敏感,一時之間,根本未曾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就是公公的繼任者,潛州市的新任市長。當下向柳俊微微鞠躬,嬌聲問好。
“柳市長好!”
柳俊又起身和於倩握了握手。
只不過一句話,柳俊就對於倩的觀感不錯。原因無他,於倩並沒有說上許多仰慕的詞語,臉上神情雖然訝異,卻也並不諂媚,顯示出良好的教養。
大家重新敘禮落座,寒暄了幾句,靳有爲就站起身來,笑着說道:“柳俊,你和陳市長聊,我先告辭了。”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坐吧,那麼急幹什麼,我又不是老虎。”
於倩便抿嘴輕笑。
靳有爲此時告辭,只是出於禮節的需要,人家前後兩任市長,肯定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聊,自己卻是不好在一旁做燈泡呢。不料柳俊不以爲意。
陳向洋雙眉微微一揚,隨即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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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有爲開口閉口直呼柳俊的名字,而不是照着官場規則稱呼“柳市長”。而柳俊對靳有爲的態度也很隨意。?看得出來,靳有爲和柳俊之間,交情不簡單。這個可是有點奇怪了。
陳向洋一直在養病,靳秀實給劉輝點明瞭情況,陳向洋卻是不清楚,還在用老眼光看待柳俊和靳秀實以及本土派的關係。柳俊登門探視,陳向洋臉上帶着笑,心裡頭卻提高了警惕。
實話說,柳俊在陳向洋心目中,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陳向洋雖然遠在a省西南邊陲,身爲重量級地級市市長,對省裡的政局一貫比較關心。貌似柳衙內現今就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物,剛到a省不久,就直截了當擼掉了遲安峰的兒子遲固,又將丁玉舟頂到牆上下不來,一傢伙得罪了本土派最大的兩個圈子。而現在的一號瞿浩錦與二號邰惟清,也都看小柳不順眼。換任何一個人,小小的副廳級幹部,早就不知道被打發到哪裡坐冷板凳去了,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不料此人在中央黨校溜達了一圈,半年的課程三個月完結,揹着雙手,邁着方步,施施然回到a省,端端正正坐到了潛州市市長的寶座上。
這個戲法如何變的,當真讓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衙內就是衙內,背景深不可測啊!
瞿浩錦再厲害,也拿小柳咬不動!
現如今瞧靳有爲與柳俊之間隨意的模樣,陳向洋算是多少猜到了一點端倪,不過不大肯定。設或真如陳向洋心中所想的那樣,靳秀實確實老道!一聲不吭的,就給兒子找了一個比自己更牛的靠山。
靳有爲知道柳俊挽留他的用意,當下哈哈一笑,重又落座,三個人聊起了閒話。
“柳市長,對潛州的工作,有所瞭解了吧?”
陳向洋主動提起了工作上的話頭。很顯然,柳俊不僅僅是來找他聊天那麼簡單的。
柳俊微微一笑,謙和地說道:“大致瞭解了一下,和趙師範同志交換了意見。”
陳向洋就笑着點頭,說道:“趙師範同志工作踏實,對市裡的工作比較熟悉……哎呀,我們潛州,以前的經濟發展,一直不盡如人意,我問心有愧啊。這下好了,柳市長來了,潛州的經濟,必定會超速發展,潛州人民有福氣了!”
於倩漂亮的丹鳳眼,頓時瞪得圓圓的。雖然陳向洋一貫不怎麼在下屬幹部面前擺架子,比較平易近人。但以這樣推崇備至的語氣和柳俊談話,卻是大大出乎於倩的意料,不由又偷偷打量了柳俊幾眼。這個年輕人,除了氣度沉穩一些,嗯,還有,長得帥氣一點,還真看不出有何異樣來。他當真能有這般“點石成金”的好本事?
潛州人民的福氣!
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陳市長太誇獎了,柳俊不敢當。這些年,潛州的經濟總量,穩居全省第三,足以說明劉輝書記和陳市長,爲潛州的發展費盡了心血。”
柳俊說了幾句客套話。
陳向洋就連連擺手。
靳有爲笑道:“柳俊,你也別和陳市長打官腔了。大家都是幹實事的人。治理地方,我是門外漢,你們兩位都是積年老手,經驗豐富。不過要我說的話,潛州的經濟,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缺少支柱產業。沒有什麼品牌,是在全省叫得響的,放在全國,就更不用說了……對不起啊,我說話比較直!”
靳有爲說話,歷來就是大大咧咧的,尤其是在自己人面前,更是如此。他這樣說話,就將陳向洋心裡最後一點疑慮打消了。根據陳向洋對靳有爲的瞭解,此人雖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卻絕不胡『亂』說話。現在就是在向他挑明,柳俊和你一樣,都是自己人!
陳向洋正『色』道:“有爲說得對,這是我的失職。柳市長,潛州正是缺少支柱產業,轄境又比較廣闊,許多縣區,還有相當多的一部分農民和城市居民,沒有脫貧。不知道柳市長對今後的建設,有什麼綱領?”
柳俊雙眉微微一蹙,說道:“陳市長,我剛剛到任,對情況還不太熟悉,綱領是談不上了。我打算先去下邊區縣轉一轉,『摸』一下情況,再做籌劃。”
陳向洋就點點頭,對柳俊又多了幾分好感。此人果然與一般少年得志的衙內大不相同,不起高調,不好高騖遠!看來他能在玉蘭市和長河區取得那樣耀眼的政績,絕非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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