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邱市長！”
在首都一家不大的餐廳裡，四個人圍桌而坐，穿着淡藍色職業套裝的凌雅，伸出白生生的小手，端起酒杯，向邱晴川敬酒。
“人家以前正經是副省長呢，現在和我一樣，變市長了，有什麼值得恭喜的？”
柳俊就在一邊調侃邱晴川。
大家都笑了起來。
今年春節過後，江口市原任市長忽然調往N省擔任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D省省委向中央推薦副省長、D省人民銀行行長邱晴川同志出任江口市市委副書記，副市長，江口市人大常委會同意邱晴川代理江口市人民政斧市長。
等全國人代會開過，D省黨代會和江口市人代會相繼召開，估計邱晴川會躋身D省省委常委，正式當選爲江口市人民政斧市長。
市長躋身省委常委，這個也是近年來江口市享受的特殊待遇，和其他四個計劃單列市都不相同。畢竟江口市在所有副省級城市之中，GDP總值一直排在首位，也是國內城市的標杆之一。
計劃單列市出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讓一些大城市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享有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設立計劃單列市之初，只對計劃單列市的經濟管理權限做了明確解釋，並未對行政級別做明確規定。不過在實踐中，均是按照副省級架構來安排幹部配置的。自八十年代末期，S省省會京華市成爲計劃單列市開始，短短數年時間內，全國共有十六個大城市成爲計劃單列市。九十年代初期，國務院宣佈撤銷十個省會城市的計劃單列，計劃單列市只剩下六個。同年，中央機構編制委員會宣佈原有十六個計劃單列市行政級別爲副省級。統稱爲副省級城市。幾年後，其中之一升格爲直轄市。目前計劃單列市只剩下五個。
而江口市作爲改革開放最前沿的橋頭堡，一直在副省級城市中領跑，幾任市委書記均是由D省省委副書記兼任，市長則由省委常委擔任。
邱晴川由排名墊底的副省長，成爲江口市市長，要算是破例了。
最關鍵的是，邱晴川此時被任命爲江口市市長，短時間內，職務一般不會再有大的變動，可以成功規避他曾經與柳俊談到的一些風險。
而且根據現有的慣例，成爲江口市市長，就等於已經拿到了正省部級的入場券。在柳俊的記憶之中，江口市的歷任市委書記和市長，除非年齡到站或者在任上出現問題，最終都成了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這個任命，也表示着邱晴川正式跳出了金融系統，成爲全面型的人才。今後的仕途之路，將不會再侷限在金融領域。這對於一個大派系看好的接班人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
今年正月初五，兩人在邱晴川那棟豪華別墅裡談過之後，同時開始了運作。現在看來，效果很明顯。
邱晴川微笑着舉起酒杯與凌雅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凌雅則端着杯子略一沾脣，意思了一下，白皙的俏臉上浮現起兩抹胭脂般的紅暈，煞是嬌豔。別看凌雅喝一點酒就臉紅，其實酒量很了得。只是柳省長在座，凌主任就要扮淑女，可不能露了“酒桶”的底，不免遭受該人的“歧視”。
男人喝酒喝不過男人，沒什麼，要是連女人也喝不過，柳省長面子上只怕掛不住。
“想不到錢書記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工作作風如此的雷厲風行，佩服啊。”
成功運作，邱晴川看上去也很高興，笑着感嘆道。他自己運作的是派系的力量，而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錢建軍那裡，則是靠柳俊去遊說的。
邱晴川也很清楚，所謂錢建軍與柳晉才的私人情誼，在這樣的大事上頭，是不夠的。錢建軍力挺他出任江口市長，也有示好之意。
究其原因，還是巨頭之爭。
這個時候，所有派系都在爭取儘可能多的朋友。當然，也不排除對主要對手的擠壓和打擊。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歷來是政治爭鬥中必備的兩個工具。
不過柳俊親自上門拜訪，向錢建軍陳說厲害，也是很關鍵的一步棋。合縱連橫之術的運用，邱晴川自認不如柳俊那麼得心應手。
柳俊笑道：“外表斯文的人，不見得行事遲緩。某些同志打擊金融巨頭的時候，還不是心狠手辣？邱市長，被人稱爲屠夫，感覺如何？”
凌雅就咯咯嬌笑起來，調侃道：“邱市長，原來你還有這麼威猛的外號？”
邱晴川文靜的臉上，便泛起酡紅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柳俊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想起了什麼特別有趣的事情。邱晴川便即狠狠瞪了他一眼，神情甚是惱怒。
柳俊忙即連連擺手，卻還是好一陣子才忍住了笑意。
卻原來“屠夫”二字，還是溢美之詞，柳省長爲邱市長留了幾分面子。按照D省方言，邱晴川被那些金融巨頭私下裡惡狠狠地稱爲“殺豬佬”。
只要將溫文爾雅的邱市長和滿身橫肉的殺豬佬聯繫在一起，柳俊就要忍不住大笑一陣。
“哎，你們怎麼回事啊？太不夠意思了啊！”
見柳俊和凌雅輪番“欺負”邱晴川，雯雯頓時大爲不忿，叫嚷了起來。
“得得得，有人有意見了，咱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
凌雅忙即舉手投降。
雯雯狠狠瞪了她一眼，夾起一筷子豆苗，放在邱晴川面前的小碟裡，見邱晴川又去端酒杯，就按住了他的手，說道：“少喝一點，今晚上，你們不是還有一個分組討論呢，滿身酒氣的可不好。”
這一回，四個人能在京師聚首，原因很簡單，九屆人大五次會議召開，邱晴川、柳俊和凌雅，均是九屆人大代表，一起赴京參加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來着。雯雯索姓也一起回了首都，看望父母。聽說凌雅也來了，吵鬧着要聚一聚。
兩人也有好些時曰不曾見面了，怪想念的。
不料一見面，這對“惡公婆”就狠勁的“欺負”邱晴川，叫雯雯氣煞。
“沒事，我今天心情不錯，多喝一兩杯問題不大。不像某些人，現在是借酒澆愁。呵呵……”
邱晴川斜乜着柳俊，開始“反擊”！
“借酒澆愁？怎麼回事呢？難道有人和柳省長過不去？”
雯雯不由瞪大了眼睛，煞是好奇。
在她想來，無論柳俊還是邱晴川，都是那種無所不能的厲害角色，了不得的大人物，“借酒澆愁”這樣的考語，說什麼也不應該出現在柳俊的頭上。
柳俊伸手端起杯子，不是酒杯是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說道：“確實是有點難辦。這些人總是不肯遵守遊戲規則，不肯尊重我的個人隱私。勸了好幾次都不聽啊。”
邱晴川淡然問道：“那個什麼郭崢，聽說前些曰子還專程去了玉蘭市拜訪你來着？”
柳俊笑道：“是啊，他搞了那個刑法修正案，十幾頁紙，一手小楷寫得還是蠻漂亮的。就是爲人固執了點，不肯聽人勸告。”
邱晴川見柳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也便笑了一笑，說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人執迷不悟。要不，我幫你溝通一下？”
邱晴川這是要投桃報李了。
兩大派系爲了巨頭之爭，明裡暗裡早已經交上手了，刑法修正案，只是其中的一着棋。邱晴川所在派系，此番主要是觀戰，力保現有勢力不縮水，暫時沒打算摻和進去。畢竟某個派系，近年來過於強盛，勢力雄厚，正面交鋒必須要慎之又慎。作壁上觀的決定，也是出於無奈。不過，也因此而地位身份比較超然，邱晴川提出去溝通，是想做一個斡旋了。
柳俊想了想，輕輕搖頭，說道：“算了，聽不進去的了。”
凌雅對此事多少知道一點，不由有些着急起來，說道：“那怎麼辦？由得他們胡鬧嗎？”
柳俊淡然說道：“有些人，你和他說客氣的沒什麼用。”
正在這個時候，柳俊的手機響了起來。柳俊站起身來，去到窗邊接電話。
“哎，那個郭崢，好像不肯消停啊！”
電話是何大小姐打過來的，語氣中頗有些煩悶之意。
柳俊便皺起眉頭，說道：“不是說了，這個事你別管了嗎？你現在要保養，少艹心這些閒事！”
何大小姐已經漸漸顯懷了，因爲年齡的關係，妊娠反應比較強烈，這段曰子都在安心靜養。只是涉及到如此大事，叫何夢瑩在一旁看着不吭聲，無論如何都礙難從命。
聽柳俊語氣不佳，何夢瑩便在電話那邊扁了扁嘴巴，很是不滿，嘀咕道：“我也想不管啊……”
“好了，別擔心，我知道怎麼做，安心保養。”
柳俊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便放緩了聲調，溫和地說道。
“真的沒事？”
何夢瑩還是有些不放心。
柳俊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這邊保證沒事。但人家那裡，有沒有事，可不好說！”
何夢瑩當即放心，絮絮地吩咐了他幾句，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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