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辦公會議開得很簡短。隨後莊國勝便轉身離開省委,開始調集人手。
由此可見,莊國勝地方工作經驗還有所欠缺,類似這樣的大事,他在請示省委書記之前,就應該佈置下去,調集警力,隨時準備增援。現在卻等開過書記辦公會之後再做準備,時間上慢了一拍。
不過也無人對此事作出評價,書記們只是在心裡不以爲然。
柳俊離開省委大院,掏出手機準備給柴紹基打個電話,不料手機又再次震動起來,看號碼,是王博超打過來的。王博超現在依然是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總隊長。
“柳書記,向你彙報個事,宋都市出現了大規模的羣衆械鬥,死傷了好幾個人,還傷了應山區公安分局副局長林清泉……”
很顯然,王博超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立即便向柳俊做彙報。
“嗯,我知道了。剛纔省委書記辦公會上已經討論了這個事情,莊國勝書記會親自帶隊去宋都市增援。估計會點你的將。”
柳俊平靜地答道。
王博超作爲省廳治安總隊總隊長,這樣的械鬥事件,也要算是他的正管。而且王博超在省廳一貫以作風硬朗著稱,是程新建的“嫡系傳人”,打這樣的硬仗,莊國勝沒有理由不帶上他。
王博超冷靜地說道:“我已經在調集人手了,很快就會齊備……我過去該怎麼做?”
柳俊便微微頷首。
王博超這樣的老公安,就是不一樣,警覺性很高,一聽說宋都市發生了這樣嚴重的械鬥事件,馬上就意識到可能需要省廳支援,不待命令便開始調集人手,爲的自然是爭取時間。
大規模的械鬥事件,分分秒秒都有可能出現新的人員傷亡,能夠早一步趕到現場,就有可能多挽救一條人命。
“有國勝同志親自領隊,你一切行動服從他的指揮就是了,不要隨意冒頭。當然,如果情況真的很緊急,你也要臨機決斷。國勝同志是部委下來的,對這種事情,經驗也許有些不足。你要記得尊重領導。”
柳俊吩咐道。
至於與柴紹基等人的配合,柳俊卻不曾多言。王博超是曾經的長河區政法委書記,與柴紹基在一起搭過班子,彼此之間,也算情誼至好。
“好。我知道了。”
王博超掛了電話。
柳俊隨即給柴紹基撥了過去,電話一撥就通,那邊聽起來風聲很大,不過很快就變小了,估計是柴紹基關了車窗。
柳俊問道:“紹基,還沒到事發地點?”
很顯然,柴紹基還在車上,車子疾駛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快了,已經進了礦區。”
柴紹基的聲音有些急躁,帶着說不出的焦慮。柴紹基是一個工作積極認真負責的幹部,治下發生了這樣惡劣的事件,焦慮自不待言。
“調集了多少人手?聯繫上陳大山沒有?”
柳俊知道柴紹基身先士卒的性格,問起了準備措施。
“已經聯繫上了,他的車就在我後面。大約三百來人吧,都是全副武裝。”
“嗯,剛纔書記辦公會議已經決定,由莊國勝同志親自帶隊,從省廳和武警總隊抽調警力,前去支援。你要記住,你的位置是總指揮,不在第一線。不要隨便往前衝。要慎重,不能隨便開槍,主要是震懾。第一要務是制止事態擴大,首要分子可以隨後再緝捕,順序不能搞錯了。”
柳俊吩咐道。原本柴紹基基層工作經驗比他還要豐富,擔任過很長時間的縣委書記。不過此事關係重大,柳俊生怕柴紹基過於心急,又出現什麼意外。
宋都市,不能再亂了。
“是!我明白!書記,您也不要太操心,我知道怎麼做。”
柴紹基答應了一聲,隨即反過來安慰柳俊。
“嗯,你只管處理好現場,省裡的事,不用你擔心。”
柳俊給柴紹基吃了顆定心丸。
掛斷柴紹基的電話之後,柳俊在車上給省委宣傳部長楊元益打了一個電話,向他通報了情況,柳俊估計可能會有人拿這個事情做文章。柴紹基出任宋都市委書記,原本就是“交易”的結果。某些人對柳俊四處伸手頗爲不滿。現在出了這麼嚴重的械鬥事件,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柳俊請楊元益控制一下新聞媒體的動向,在事情處理的過程中,不要推波助瀾。
楊元益是“老”宣傳了,自然心領神會。
儘管做了這些安排,事情還是出現了意外。
約莫下午五點左右,柴紹基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向柳俊彙報說,事態已經基本平息了。從柴紹基的彙報中,柳俊對整個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大致有了個瞭解。
上午莊國勝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向省委書記辦公會彙報的時候,對事情起因不甚了了。
根據柴紹基的彙報,事件的起因還是因爲盜採。全國很多地方的礦區,都有相似的情形,柳俊曾經經歷過的寧北縣、江城市等地,礦區的盜採情況均十分猖獗,最後在柳俊的鐵腕整治之下,有了基本的好轉。寧北縣的煤礦開採權,完全收歸國有,成爲支撐寧北縣財政增長的主要支柱。
宋都市因爲李政儒與薑桂英的貪污腐敗,煤老闆肆無忌憚,私採的情形特別嚴重,幾乎達到了氾濫成災的地步。國有大型煤礦的生存,出現了很大的問題。當地的煤老闆有地方勢力撐腰,手下養着一大幫子打手,在與國有煤礦爭奪礦脈時,經常與國有煤礦發生“武裝衝突”。一般來說,國有煤礦在這樣的衝突中很難佔據上風。
柴紹基上任之後,柳俊給他的指示,就是礦產開採權完全收歸國有,除了現有的國有煤礦和已經經過批准開採的民營礦業公司,其他私採盜採一律嚴加打擊。時機成熟的時候,成立一個大型的國有煤礦集團。統一進行開採和銷售。
宋都市作爲傳統資源城市,其財政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煤礦。因爲盜採團伙的猖獗,導致政府大量利稅流逝。甚至於國有煤礦的經濟效益也大打折扣,宋都市等於被掐住了最主要的財政來源。這對城市的後續發展,顯然極爲不利。而且,隨着煤炭資源的深入開採,資源枯竭的苗頭開始呈現出來。宋都市在不久的將來,即將面臨着經濟轉型。就是眼下,很多因爲煤礦開採而沉陷的地區,居民必須搬遷。重新安置,也需要一大筆錢來運作。
如果任由這種盜採的情形氾濫下去,宋都市的情況將會越來越糟糕。
但是實際行動中,宋都市的盜採打擊,很不理想。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陳大山很不得力。
此番械鬥,就是三號礦區的兩股盜採團伙,爲了爭奪一條富礦礦脈,大打出手。雙方各糾集了近百人馬,手持火槍、管殺、馬刀等兇器,擺開了戰場。
要說這樣的械鬥或者說鬥毆,在宋都市的主要礦區,真是隨處可見。高峰時節,甚至隔兩天就要鬧一出全武行來。那個時候,李政儒當政,採取的均是隱瞞和壓制的手段,對外粉飾太平。
柴紹基當政之後,情形自然不同。
柴紹基是個老實人,不會使用李政儒那樣的手段。
應山區公安分局副局長林清泉,是宋都市政法系統的一面旗幟,爲人公正無私,去年被評選爲全省十大優秀警察,當選省七屆黨代會代表和全國十屆人大代表。聽說轄區內發生了這樣大規模的械鬥事件,幾乎來不及多想,帶了十幾個人,便急匆匆地趕了過去。結果在混亂中被械鬥人員刺傷。
柴紹基和陳大山率領三百餘警力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一片狼藉。
“書記,初步統計的結果,五死十三傷。都是重傷……”
柴紹基在電話里語氣很沉重地彙報道。
這樣大規模的械鬥,火槍亂開,砍刀飛舞,輕傷的肯定是無數,也無人去在意。
“我們趕到的時候,像個戰場一樣,到處是血……這些流氓惡勢力,太兇殘了!”
柴紹基又說道。
柳俊沉默了一下,沉聲問道:“死傷的都是械鬥雙方的人嗎?有沒有無辜羣衆受到傷害?”
“現場很亂。暫時還不大清楚。大批警力開到,械鬥的雙方都作鳥獸散了,沒能抓住首要分子。不過估計應該都是械鬥雙方的人,普通羣衆,見了這個場景,躲都來不及呢,誰會往前湊?”
柳俊“嗯”了一聲,問道:“林清泉的情況怎麼樣?”
柴紹基沉默下來,稍頃才很沉重地說道:“搶救不過來,已經犧牲了!”
柳俊不由愣怔了一下,心裡涌起一股莫名傷感。對於這些忠於職守,一心爲公的好同志,柳俊心裡一直懷着深深的敬重之情。
“他家裡的情況怎麼樣?”
沉默良久,柳俊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父親已經過世了,母親還在,有一個女兒,在上初中,妻子在應山區人民醫院工作……”
柴紹基簡單介紹了林清泉家裡的情況。
“嗯,要去看看,馬上就去……”
“是,我明白,我這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