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國強瞥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在那的兒子,很不爽地說道:“他不在政法委幹,那去哪裡?除了辦公室工作,他還能幹什麼事?”
袁曉梅聽了樑國強這個話,心裡頭那個氣啊!
應該說,袁曉梅算是很賢惠的妻子,對樑國強的工作也一直很支持,不管樑國強的官位多高,袁曉梅也不曾擺什麼官太太架子,更不曾打着樑國強的招牌收取什麼好處。這個她都不抱怨。但是樑國強對兒子和女兒女婿的做法,卻讓袁曉梅難以忍受。
尤其是樑雪平,打小是比較聽話的,家裡攤上了這麼個“黑臉包公”的老子,更是小心謹慎。多年以來,不要說沾樑國強的光,倒是還受了不小的影響。二十仈激u歲的人了,至今只是個科級幹部,還不是管事的那種,只是科級待遇,主任科員之類。
自來做母親的,誰不是希望兒子能夠出人頭地?
類似樑國強家裡這種情形,在很多家庭裡都有。譬如前任a省政法委書記現任司法部副部長的華君庭,以前對兒子華遠航的態度,就和樑國強如出一轍。
袁曉梅不高興地說道:“老樑,你也不要總是說兒子這個不行,那裡差勁。雪平這孩子,打小聽話,都是因爲你,都把他嚇壞了。怎麼啦?我兒子是比人家傻還是比人家笨?別人能幹得了的工作,偏他就幹不了?你口口聲聲說不能對同志有偏見,我看啊,你就是對兒子有偏見!”
袁曉梅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尷尬。
在座的人,雖然均是至親好友,不過在樑國強積威之下,除了柳俊之外,其他人還真是害怕樑國強的雷霆之怒。
誰知樑國強對兒子雖然嚴厲,對妻子倒是頗有忍讓之心,也不生氣,只是說道:“我不是對他有偏見。他打小性子就弱,不適合與人爭鬥。現在在辦公室呆着就很好,一輩子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也是衣食無憂。”
樑雪平擡起頭,似乎想要說話,眼光往老子臉上一瞥,又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不敢開口了。
樑雪嬌倒是不像弟弟那樣對老頭子畏之如虎,說道:“爸,媽說你對弟弟有偏見,還真沒冤枉您。雪平大學畢業之後,一直都在機關上班,你什麼時候給過他鍛鍊的機會?這人不都是鍛煉出來的?有誰是一生出來就什麼都懂的?你要是給他個機會,說不定就能顯示出他的才華來?”
樑國強頓時板下臉,說道:“你懂個什麼?怎麼安排幹部,組織上自有考慮。他要是真有能力,他們政法委的領導會不知道?”
“那可難說。比如說恆華吧,你不是也誇他有能力?前段時間他們單位競選總經理,恆華無論在筆試還是公開演講階段,都是排第一,最後怎麼樣?還不是給別人把總經理位置搶走了,說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說什麼他太年輕,還需要鍛鍊之類的,真要把人氣死了!”
樑雪嬌說着,氣鼓鼓的,很是不忿。
樑雪嬌雖然是樑國強的女兒,卻不是“黑麪”,長得斯文秀氣,眉目很耐看,算得是個美人胎子。這一生氣,嘴巴撅了起來,仔細看去,頗有幾分幼時的氣息。
柳俊笑着問道:“雪嬌,恆華在哪個單位上班?”
樑雪嬌說道:“在恆遠投資公司。”
龍恆華在一旁加了幾句解釋:“是國有的投資公司,正處級單位,我們單位前不久搞改革,一把手競聘上崗,我就信了,誰知道也是做給人家看的。上面想換人,找不到好的理由,就用了這麼個辦法。我陪着他們演了一齣戲。呵呵,也算是長了個見識吧……”
龍恆華大約三十四五歲的樣子,與柳俊年歲相當。一個看上去頗爲沉穩的青年,說這話的時候,不徐不疾,似乎被人家“陰”了一把,也並不如何生氣。單是這份忍耐功夫,就很是不錯,也當得起樑國強誇他有能力了。
柳俊和他打交道不多,印象還不錯,聽了這話,緩緩點頭,轉向樑國強說道:“師父,我比較贊同雪嬌的意見。雪平你確實應該給他一個鍛鍊的機會。”
樑雪嬌樑雪平一聽柳俊也這麼說,頓時好生歡喜。
他們姐弟深知,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晚輩的話,能夠引起樑國強的重視,此人非柳俊莫屬。樑國強以往在家裡,只要提起柳俊,那當真是讚不絕口,說他這一輩子,就沒見過柳俊那樣的年輕人。
以柳俊的表現,樑國強這般讚譽,確然非虛。
果然樑國強一聽柳俊也是這麼說,臉上就露出了鄭重的神色,說道:“小俊,你的意見,也是要讓他試試?”
柳俊笑道:“當然了,不試一試,也不知道他到底成不成啊?這樣吧,師父,我知道你原則性強,咱們做晚輩的,也不讓你爲難。如果你和袁阿姨捨得讓雪平離開身邊,我倒是有個建議。兩個選擇,要不,雪平回n省去,在寶州市或者大寧市安排都可以;要不,就讓他去a省,我來給他安排!”
原本到了柳俊這個級別的領導幹部,說話都講究個格局,雲山霧罩的。不過這是純粹私人的聚會,除了龍恆華,整桌子人全都是向陽縣出來的,二十年的老交情,柳俊怎會在大夥面前擺省委副書記的架子?
“真的,柳書記,那太好了……”
樑雪嬌先就歡呼起來,她小時候一直叫柳俊“小師兄”的,如今柳俊的身份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樑雪嬌就很自覺地改了口。她很清楚,以柳俊現今的身份,這些事還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n省是嚴柳系的大本營,寶州市更是最堅固的堡壘,而柳俊現任a省省委副書記,無論安排去哪個省,幾乎都是在柳俊的直接關照之下工作,豈有不順風順水的?
樑雪平這一“外放”,錦繡前程絕對可以預期。
樑雪平倒是比較“鎮定”,儘管心裡也是無比嚮往,總還沒有“着想”,只是望着父母,眼裡露出渴盼的神情。
程新建哈哈大笑,說道:“這個好這個好,去地方上鍛鍊鍛鍊,確實比一直呆在機關強多了。部長,我看你也不要板着了,讓孩子出去闖闖,有小俊教導他,你還擔心什麼?”
樑國強猶豫了一下,望向袁曉梅。
袁曉梅乍然聽到要讓兒子離開京師,離開自己的身邊,很是不捨。當初樑雪平大學畢業,就留在京師工作,可以說,從上大學之後,樑雪平就很少和父母呆在一起了。好不容易樑國強調到了首都工作,一家團聚,如今柳俊卻又提議讓樑雪平離開首都,袁曉梅也猶豫起來。不過這個猶豫也沒有多久,希望兒子出人頭地的念頭馬上佔據了上風。
程新建說得對,這是柳俊親口承諾的,等於是親口許下了錦繡前程,也就是樑國強的兒子,換一個人,人家柳俊耐煩給你做工作?
多少人爲了貼近柳書記身邊,使出了渾身解數,恨不得其門而入。
“小俊啊,這樣子,合乎組織規定嗎?”
袁曉梅有些擔心地問道。畢竟“錦官城事件”,尚未結束呢。不管怎麼說,此事可是李治國主席親自關注的。
柳俊微笑說道:“只要組織上說可以,那就是合乎規定的。”
程新建便朝柳俊豎起了大拇指。
柳俊這個提議,可是與李治國主席的指示絲毫不衝突。組織上處理幹部,除了紀律處分,調離工作崗位也是其中的一種。樑雪平不是與“錦官城事件”有關嗎?行,咱們處理他,把他從首都一腳踢出去,遠遠發配,叫你們無話可說。
至於到了地方,熬上幾個月,該怎樣使用就怎樣使用,難道還不允許人家改正錯誤了?
況且,別的人若是知道此事是柳俊親自插手處理的,想要找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迄今爲止,凡是主動找過柳俊岔子的人,不管是誰,沒一個撈到好果子吃的。
程新建酒酣之餘,甚至大咧咧地說:做男人就得做小俊那樣的,打出了威風!
“老樑?”
袁曉梅又望向樑國強,徵詢地說道。
無論如何,這樣的大事,還得樑國強點頭。
樑國強沉吟稍頃,對兒子說道:“雪平,這個事,爸爸不爲你做主,你自己表個態吧!”
自從柳俊提起這個話頭,樑雪平心裡就一直在打鼓,生怕老頭子犟脾氣發作,誰的面子也不給,那他這一輩子,還真就是個小科員終老了。老頭子在位上都不給他“謀福利”,等他退下去了,還能指望得上嗎?
好不容易,柳俊主動表示願意幫忙,樑雪平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如今老頭子這話一說,樑雪平如釋重負,知道這是答應了。
“爸,媽,我想去……a省。我跟着柳書記幹,可以從他哪裡學到不少的東西。以後也能進步!”
樑雪平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臉上放出異樣的光彩,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