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柔柔弱弱的抱着兩套舊衣服出來,抖開之後,少不得能看見幾個透明的窟窿。
“有德,你看看這行不行?”
三叔恰好整理完箢篼,接過三嬸手裡的衣服,滿意的點點頭。
“行了,又不是穿這衣服去走親戚,挑陽溝而已。陸恆,你選一套,待會你陪我去挑陽溝,你爸和二叔沒回來,就我兩爺子了。”
“沒問題,隨便一套就好。”陸恆隨意的說道。
二叔也不含糊,看了看大小,將尺寸比較大的一套遞給陸恆。
“你比我高大些,就穿這套吧!等我去磨坊把扁擔繩子找出來,就開工!”
陸恆嗯了聲,接過衣服,進了屋子就開始脫掉外套褲子,然後穿上一身灰撲撲的舊衣服,上面有一層晦澀的黴味,陸恆只是皺了皺眉,就不再在意。
出來把換下來的衣服交給三嬸,陸恆就準備出門了。
“陸恆,你三叔脾氣爆,性子倔,但身體已經沒以前好了。待會他挑土的時候,你記得勸他別逞強,別弄滿了箢篼。我不好勸他,你勸他的話,他應該會聽。”
看着柔柔弱弱的單月蘭,陸恆笑着點點頭。
陸恆家的老宅和那些平地建立起來的不同,是建在村子裡比較高的地勢,背後是一個小山坡。
最開先陸恆爺爺建的泥竹房佔地面積不大,所以沒問題,但到後面修建青石房的時候,原本的面積就不夠了。
所以特的把後背的山壁給往深處挖,騰出了宅基地的空間。
只不過限於當時的環境,不能用水泥把山壁給敷上,所以平時山壁會在雨水季節滑坡一些下來,久而久之便會在排水溝上堵上。
一旦堵上,下雨季節,水就會一段一段的淤積在房屋地基上,久了,就可能泡軟宅基地。
陸有德和陸恆的工作就是把堵着排水溝的泥土給挖出來,用箢篼挑到空地上,以保證排水溝不被堵住。
“你來挖土,我負責挑。你年輕,也沒做過什麼農活,肩膀細嫩,受不了這個扁擔。”
陸有德指揮着陸恆,只不過陸恆卻是搖搖頭,相比挖土,挑出去更累,更需要體力。
“我挑出去吧,三叔你挖土就好了,你都說了我年輕,體力好着呢!”
三叔皺着眉頭不悅道:“說了你受不了,聽我的就好了。”
陸恆堅持,笑道:“三叔,等你們老了,挑不動了,這老宅的陽溝還是要我來挑吧!到時候我要是在子女面前挑不動,那就太沒面子了。”
陸有德愣了下,隨後眉開眼笑的說道,“也對,也對,你先試試吧,受不了,我爺倆再換着來。”
也不知道是陸恆執意堅持挑土讓他高興,還是陸恆提起下一代,讓陸有德喜悅。
簡單的討論過後,叔侄倆就開始工作起來。
鏽鈍的鐵鍬一點不影響挖土,三兩下就塞滿了一對箢篼。
“注意點!”
“嗯”
陸恆點點頭,用肩膀撐着扁擔將箢篼挑起來,裡面塞滿了溼潤的泥土,頗爲沉重,就這一對箢篼裝的泥土起碼就上了百斤。
肩膀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有些沉。
“沒事吧?不行的話,還是我來吧!”
陸有德停下挖土的動作,擔心的看着陸恆。
陸恆笑着搖搖頭,隨後掌控好平衡,沿着不是那麼平坦的窄路往外走,雖然有些搖晃,但憑藉他強悍的身體素質,也無傷大雅。
很快,將泥土倒在空地上,陸恆挑着一副空擔子跑了回來。
地上又是一對被陸有德塞好了泥土的箢篼,陸恆將身上的一副擔子放下,挑起那一對塞滿了泥土的擔子。
就這樣,循環往復,本來被堵得死死的陽溝,在叔侄二人的努力下,漸漸疏通。
若是以後再下大雨,就不會淤積泥水堵在這裡了。
偶爾累了,兩個大男人也會一人撐着扁擔,一人拄着鐵鍬,抽上一支菸,稍微休息一會兒。
“小叔,陸恆哥,嗨!”
陸恆擡頭往牆壁上面看去,正好見到巧笑嫣然的陸小美正笑盈盈的對他們招手,陸燃臉色微紅的站在旁邊。
陸有德眉毛一揚,呼喝道:“兩個丫頭幹嘛呢,這麼高,摔下來怎麼辦,去其他地方玩去。”
陸小美吐了吐舌頭,往後面退了一步。
陸燃也稍微靠後了一些,接近五米高的牆壁對於女孩子來說,是有點高。
她倆也是在後山逛累了,在竹林裡面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這邊,聽到下面兩個男人的聊天聲音,纔好奇的走了過來。
“好了,這邊不好玩,你們要真無聊,就去幫我媽他們打掃屋子吧!”
陸恆笑着說道,然後丟掉手裡的菸頭,又開始挑土。
只不過在擔子上肩的時候,不自覺皺了下眉頭。
沒做過農活的人只覺得挑土,挑水這些活很輕鬆,但只有在真的接觸過後才知道,那是一項很需要毅力的事情。
常年勞作的人還好,像陸恆這種初次乾的人,僅僅是挑了一個小時的土,肩膀上就被磨紅了。
用陸有德的話說,那就是年輕人肩膀皮膚細嫩,禁不住磨,不像他們老一輩人,肩膀,手掌,腳底,這些地方早就是磨成老繭老皮了。
不過雖然如此,陸恆還是默不作聲的挑起箢篼,步履穩定的往外走。
陸小美在上面鬧哄哄的給陸恆喊加油,歡呼雀躍。
陸燃卻是出神的看着自己這個弟弟,似乎又發現了什麼奇特的地方。
他是那個寬敞明亮教室裡面坐着的大二學生,他也是掌控着恆成集團所有人生殺大權的董事長,手上的資金動輒千萬過億,他時而在自己面前調侃打趣充當一個頑皮的弟弟,時而又會在公司裡面看到自己裝作視而不見,壓根不認識,冷漠的老闆。
曾經自己也在他女朋友林素旁邊看到過陸恆的溫柔模樣,但更多的接觸卻是通過趙京和陸恆一個又一個長途電話,那個自信無比,成熟穩重的聲音,往往會決定恆成集團下一個項目的生死。
然而在此時,那個穿着灰撲撲舊衣裳,挑着一擔泥土,像一個年輕農民的陸恆,卻又給了她新的感受。
極強的適應力,讓他能夠快速的適應任何一種環境,超強的學習能力,即使是第一次做農活,也能夠快速掌握竅門。
最重要的是他的毅力,明明眉頭皺着,嘴脣咬死,但挑着的東西在他身上,看起來就跟輕若無物一樣。
陸燃若有所思,這就是自己的弟弟陸恆嗎,每一種形象,每一個角色,都扮演得極爲稱職,一點不違和。
嘭!
兩個箢篼的泥土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陸恆抹抹臉上的汗水,鬆了口氣,揉了揉又紅又痛的肩膀,依稀可見被扁擔磨出來的紅痕。
“真他媽的重,我爸讓我讀書真是最明智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