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的時候,田夫人周萍開着輛檢察院的車來了。
趙大喜還是迎了上去。和善的笑笑:“嫂子你怎麼來了。”
田夫人本來臉色還挺擔心的,看他表情照常才放心一點,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兩句話。
周萍臉色也有些差:“大喜,中勤讓你先穩住,他正在查。”
趙大喜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演技,很鎮靜:“行,我知道了嫂子。”
周副檢察長猶豫一陣,還是鬆口了:“大喜,嫂子有句話一定要跟你說清楚。嫂子你知道你吃了虧,你想怎麼樣都情有可原,我也知道我攔不住你……就是有一條要記住了,控制你住的脾氣凡事適可而止。”
趙大喜心裡一暖輕一點頭,周萍這才放心了點上車走了,她纔剛走遠一點,趙大喜的臉色就變了,招一招手領人直奔張漢的家。張漢也很謹慎,從檔案袋裡取出幾份資料,然後攤開來擺在桌上。
張漢從幾份資料裡面挑出來一份,謹慎說話:“大喜你看清楚了,這個人叫孫小軍,是開發區天路出租車總公司的副總經理。也是孫小峰的堂弟,前天晚上有沒有他?。”
趙大喜腦中自然浮現出前天晚上的畫面,眼神一黯深一點頭。
他身後兩個同時狠聲說話:“前天晚上有他一個,我們不會看錯。”
張漢確認過後,又拿出另幾份資料:“這幾個都是孫小峰的手下,都有前科,前幾天纔剛從東郊監獄裡面放出來的,辦的都是取保侯審。”
趙大喜也不意外,李明波既然是監獄管理局的局長,弄幾個人出來當然不在話下。隨手把孫小軍的照片拿起來看了幾眼,一個小平頭的中年男人,穿一件名牌的休閒西裝,標準的裝蛋形象。趙大喜倒是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人反應過來以後先開的槍,小洪第二刀纔沒有弄死李明波。
當天下午市局張副局長親臨開發區分局,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後親自帶隊,展開清查大法行動第二階段,徹查開發區範圍內的窩點。趙大喜早領人提前一步,印了一大堆宣傳小冊子,一個大功率的衛星電視信號鍋,收音機之內的東西,仍進開發區天路出租車公司的後院。
張副局長一路領人到了長江出租車公司,正想進去的時候被人攔住了。
開發區分局治安科的科長,想勸着:“張局,天路公司就不用查了吧,這是連續四年的交通系統先進單位,而且……裡面還是在辦喪事。激起民憤就不太好了。”
張漢冷眼看他:“行,那你在外面等着吧,其他人跟我進去。”
一句話說完張副局長一馬當先進了公司大院,開發區分局上上下下,治安經偵刑偵各科室的幹警互相看看,最後還是刑偵科的幾個偵察員怕張副局長有失,快走幾步追在後面。其他人一看有帶頭的了,也紛紛打起精神幹活,按規矩前門後門設崗查車查人,四處看一看翻一翻。
那位治安科科長臉色尷尬僵在大門口,四周圍同事紛紛跟他擦肩而過,一時間也沒人理他。
張漢大步進了公司前臺,大聲問話:“你們這裡現在是誰說了算?”
前臺保安看見一大幫穿制服的警察進來了,趕緊回答:“警察同志,我們總經理不在。”
這保安開始還沒當回事,反正來的都是分局的熟人,很快有人衝着他大使眼色讓他閉嘴。
可惜是已經晚了,張漢一肚子火氣沒地方撒呢,一把揪起他衣服領子:“你說了算是吧,不在就去找!”
保安還是第一次見他,還有些蒙。旁邊人趕緊說話:“趕緊去找人啊,這是市局張局,你眼瞎了啊!”
保安臉色刷白趕緊抓起電話找人,張漢今天就是故意找岔來的,反正還有一整天時間在這耗着,也不着急隨便找張椅子坐下來等。一小會功夫幾個穿黑西裝戴白紗的男人趕到,看樣子都是孫小峰的親戚朋友。
一個留平頭的中年男人湊過來寒暄:“張局,久仰久仰……我是天路出租車公司的代總經理孫小軍,真是抱歉家裡有喪事,回來晚了。”
張漢已經不耐煩的並起手指頭,猛的戳向他胸口:“你不要跟我套近乎,有不少羣衆給市局打舉報電話,說你這裡是個練大法的窩點。說你利用出租車行業的便利,幫助非法傳播邪教人員出逃,我問你,有沒有這事!”
孫小軍被他戳的連連後退,大失面子還不得不賠上笑臉:“張局……張局明查,這是有人要栽贓我們!”
張漢口氣更加嚴厲:“你給我站開點,你沒做過什麼壞事羣衆爲什麼要栽贓你!”
孫家兄弟臉上的肉都在抽,偏偏在張漢彈壓之下又不敢發作,只知道嘿嘿的賠笑。
又過了一會幾個嗅覺靈敏的偵察員進來報告:“張局,找到了。廁所的牆上都是反動標語,後院裡很多宣傳冊還沒來得及燒,還有不少違禁品,都是接受衛星信號用的。”
孫家兄弟臉色頓時死灰,張漢就更不客氣了,再瞪眼睛:“你不說羣衆都是冤枉你的,給我抓起來,報檢察院封了這裡!”
周圍一幫警察也不敢怠慢。張局讓封那就封吧,反正孫小峰已經死了,孫家兄弟勢力大不如前。更有聰明點的琢磨出味道來了,孫家兄弟剛剛組織過出租車罷運,弄不好市委是打算就此取締天路公司的,開發區分局的人琢磨了一陣都明白過來,幹活也就更賣力氣,封門查車查手續。
這一查問題就多了,有十幾輛車丟失養路費憑證的,二十幾輛年檢手續不全的,這在平時本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好死不死碰上張副局長親臨現場,盛怒之下連車管所的所長,交警隊的大隊長都叫來一起罵了。幾個專管部門的頭頭被張局罵的擡不起頭,很快知道該怎麼辦,天路公司停業整頓。市區少幾輛出租車死不了人,惹翻了張局可是要死人的。
分局很快通報到市檢察院,黨組開會討論一下,由誰帶隊去查天路公司,看樣子幾個黨組成員都有些閃躲。得罪了天路公司當然不好,不理分局的協查通報就不行了,反正誰都不愛沾惹這破事。
周副檢察長嘆一口氣:“我去吧。”
她一來也想幫一把忙,二來也想親自看着趙大喜,畢竟她人在現場會安心一點。她丈夫田中勤在電話裡說的也很含糊。讓周萍心裡有些忐忑。省裡的態度如此含糊,只給安排了一個代市長,遲遲沒有公佈正式的市長書記人選,似乎在某種程度上,默許了趙大喜在這裡胡鬧。
因爲她也替趙大喜擔着一份心,省裡似乎在藉機考量趙大喜,考量張漢。不管是不是出於蘇書記的授意,鬧到什麼時候停止,鬧到什麼程度合適,這個分寸可得把握好了。周萍帶隊到了天路公司查帳,在看到張漢的那一瞬間。她突然釋然了。
趙大喜的見識總不會比她丈夫差,她丈夫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估計趙大喜心裡面早就有對策了。她哪知道趙大喜這回是真沒安什麼好心,是存心想把整個東官市都點着了,也因此讓她知道了一件事,不管是誰千萬不要惹毛了趙大喜。
趙大喜心裡確實是很明白的,蘇書記確實是在考量他,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折騰好了張漢的常務副局長就算坐穩了,他也能順理成章再進一步,最理想的去處當然是東官市人大。就連北山周書記那一身的榮華富貴,也都寄託在他的身上。這天晚上趙大喜坐在黑貓夜總會空無一人的營業大廳裡,喝到有幾分醉意的時候往後仰倒,看着正在裝修中的天花板呆了一陣,突然哈哈的大笑了幾聲。
剛剛進門的徐燕被他嚇了一跳,很有些懷疑的看他:“你幹嘛,連燈也不開。”
趙大喜再看到她的時候,心裡突然滿是柔情蜜意,隨手拍拍身邊的長沙發,徐燕臉蛋微微一紅,還是乖乖走到他身邊坐下。兩個人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再見面的時候都有些彆扭,還是趙大喜先舒展胳膊,輕鬆把她摟進懷裡。
徐燕仍覺有些彆扭,小聲說話:“其他人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趙大喜大手無意識在她圓潤肩膀捏了幾下,突然反問她:“你爸跟高新區鄭區長的關係好不好?”
徐燕微一錯愕,老實回答:“誰,你說鄭佩,我爸跟他還挺不錯的,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趙大喜把她摟的更緊,嘆一口氣:“燕兒,你說我該怎麼辦。蘇書記給我出了一道考題,一是我領人掃平了孫家兄弟,再派人滅了李明波滿門,讓他們給小洪小郭陪葬。二是我適可而止……”
徐燕當然一心爲他打算,想一想才認真回答:“就沒有中庸一點的辦法?”
趙大喜再咧嘴一笑放開她。重新仰倒在沙發靠背上。從徐燕嘴裡聽到中庸這個詞覺得格外新鮮。孫小軍李明波是必須死的,而且必須讓他們死的心服口服,實施起來雖然難度不小,趙大喜卻是覺得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