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趙大喜一覺睡醒洗了個澡,才難掩疲憊坐到沙發上。
早就在等他的雷永強,這時小聲說話:“你這大半個月都幹嘛去了,我聽卓婷說你花了五十多個億拆了兩座縣城,還要建什麼大文化旅遊區?”
趙大喜端起桌上咖啡,認真糾正他:“羌文化大旅遊區,就在臥龍自然保護區邊上,風景很美。”
話一說完雷永強和楊素同時語塞,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
紀琳卻天真爛漫,嬌聲說話:“臥龍自然保護區不就是繁育大熊貓的地方,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幹嘛不帶我去?”
趙大喜心裡一暖自然哄她兩句:“下次吧,一定帶你去。”
一句話哄到紀琳眉開眼笑不再糾纏,雷永強卻是在耐着性子,想找個機會說兩句話。
最後等到紀琳出去了,老雷才輕輕嘆氣:“這一回沒去泰國的除了你還有一個田中勤,你沒去是因爲……田中勤不去實在太不應該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擠出時間去一趟泰國是有多難?”
趙大喜也知道這很可能是老首長卸任之前,最寶貴的一次見面機會了,想到他和田中勤都是蘇和以前最倚重的部下,他們兩個人都避着不見可想而知,蘇和心情一定十分惡劣,落在外人眼裡又是一通笑話。
一陣沉默過後,還是楊素站出來解圍:“不見也好,省的以後再有什麼瓜葛,但是振宇大哥那裡你是不是親自解釋一下?”
趙大喜喝着咖啡,擡頭下意識問道:“振宇大哥在南非?”
楊素露出笑意輕鬆回答:“在的,陪凱瑟琳小姐來散心的,要不要我打電話讓他們現在回來?”
趙大喜想想也就點頭了,蘇振宇留在南非當然是爲了等他回來,談一談。
晚上,趙家。
大明星凱瑟琳毫不吝嗇展現她修長白皙的身材,穿一身比基尼泳衣在游泳池裡暢遊,相比之下紀琳可就保守多了,換上泳衣後扭捏了半天才鼓足勇氣下水,她身材高挑比凱瑟琳還高了小半個頭,自然也有她爛漫迷人的風情。幾個大男人坐在院子裡喝着洋酒,楊素也一身正裝陪在旁邊。
蘇振宇心情倒還不錯,還開玩笑:“素素怎麼不去游泳?”
楊素聽到露出笑意,沒好氣回答:“我又不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我可不敢穿這種泳衣,唉,老啦。”
趙大喜看她臉上由衷苦笑也跟着呵呵笑了兩聲,累了大半個月突然閒下來,倒真有一種閒適的溫暖感覺。
閒聊一陣過後,趙大喜還是誠懇說話:“振宇大哥,我這次……”
蘇振宇反倒不以爲然,打斷他話:“我懂,你這麼做有你的道理,別跟我解釋,我見識不多良心還是有那麼點的,你對我們蘇家已經算仁至義盡了,我一個收穫機械廠的小經理能爬到今天都是拜你老兄所賜……你我兄弟有些話就不要說了,我生氣的是田中勤這孫子,還真是頭白眼狼”
話一說完趙大喜感動到想哭,看到現在的蘇振宇就好象看見十年前的蘇和了,也是這麼通情達理。
蘇振宇對田中勤,看樣子是真的深惡痛疾了:“咱們這位田省長可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了,他也不想想二十年前他從新疆支教剛回來的時候,是誰賞識他提拔他的,沒有我們家老爺子他算個什麼東西”
從蘇振宇惡劣的態度上也能知道,田中勤和蘇家算是徹底決裂了,另投明主了。弄到趙大喜雷永強這些人也跟着長噓短嘆,嘆一聲世事難料,誰能想到老首長用了幾十年的大秘書,居然會在他失勢的時候翻臉不認人呢。於是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蘇副總理爲什麼會在中贊關係問題上屢屢犯錯,爲什麼會處處碰壁,因爲他身邊的大秘書田中勤起了異心,才毫無防備一頭撞進了別人的陷阱。
之後田中勤才順利調任省長位置,從吳家風那裡拿到了他想要的好處,於是這一切就顯得合理起來了。
雷永強想通了其中關鍵,實在忍不住罵人:“賣主求榮,不忠不孝的小人”
趙大喜這時想到了老孟在世的時候,對田中勤此人可以共富貴不可以共患難的中肯評價,倒有些懷念這眼光獨道的老人家。老孟是官場上混跡了一輩子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田中勤本性,確實了得。幾個人罵翻了田家十八代祖宗才覺得心裡舒服了點,又聊到蘇和這次出訪回國後就算是正式交權了。
蘇和縱橫一輩子的人終於走到政治生涯的盡頭,把手裡的經濟工作主管大權逐漸移交給了賈副總理,屬於他的時代該結束了。反倒是吳家風仍不甘寂寞,很反常的四處走動行事異常高調。
對此蘇振宇又有一番論調:“這老東西應該是不甘心吧,哈哈,可惜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身邊人包括趙大喜在內也都能會意,蘇和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他一心爲公爲官光明磊落,臨交權的時候雖然有壯志未躊的遺憾,卻畢竟能做到泰然處之。想象吳家風這樣的人面臨退居二線的煩惱,應該是比殺了他還讓他煩惱吧。幾個人議論了一陣說笑了一陣,難免感慨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老首長畢竟是比吳家風那樣的人強上百倍。
這一晚一直聊到深夜,各人才回房間睡覺。
第二天早晨把蘇振宇送到了機場,凱瑟琳又一句玩笑話泄露天機:“趙,我們要去你的家鄉了,你有什麼禮物要送我的?”
趙大喜自然露出驚訝表情,雷永強也是同樣表情,驚訝問道:“振宇,你這個時候跑去東官,是想幹什麼?”
蘇振宇仍是一副陰陽怪氣的腔調:“怎麼,我不能去?”
趙雷兩人一時無語知道勸不住他,蘇大公子這是替親爹出氣去了,這一去東官難免要給田省長製造點難堪。現在的蘇大公子可是北山通訊北美上市公司的董事會主席,在華爾街都是大名鼎鼎的一號人物,在東南亞更是譽滿天下人脈廣泛,蘇大公子對上了田省長,倒是能穩穩站着上風。
事到如今雷永強也只能勸:“振宇你沉住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我看田中勤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蘇振宇嘴上答應卻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根本就沒把勸告放在心裡,蘇大公子跟田省長這一對死敵算是耗上了。送走了面帶殺氣的蘇振宇,趙大喜想到在他這一生裡,親眼見到的兩對死敵,一對是張風山和王政,另一對是蘇振宇和田中勤,都是恨對方入骨的深仇大恨,感想也不免多了起來。
才送走了蘇振宇回到家裡,已經有客人登門拜訪了,幾個穿着打扮很土的中年男人好象是從國內來的。
其他人都一臉茫然的時候,趙大喜已經迎了上去:“湯書記來了啊,坐吧,喝點什麼?”
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趕緊賠笑:“不敢當,我這來的太匆忙了也沒帶什麼禮物,哎呀趙總……我這到了您家裡才知道什麼叫氣派,您這別墅太象樣了,慚愧,慚愧”
趙大喜哈哈一笑讓傭人給上杯咖啡,然後轉頭給老雷介紹,這位是汶川縣委湯書記,羌文化大旅遊區項目總指揮。
湯書記聽到雷永強雷總大名,眼睛又直了:“雷司長,幸會,您應該不認識我了吧,我前年去北京開會的時候還跟您握過手啊”
雷永強當然一臉的茫然,禮貌上還是要跟人家客氣幾句,家裡衆人包括小馮都一臉的懷疑,實在搞不懂趙哥哪根筋不對了,會對這樣一個人這麼客氣。只有趙大喜自己心裡清楚,他想把汶川北川變成無人區的計劃已經實現了,藉着興建這個羌文化旅遊區的機會,花費五十多個億拆掉了兩座縣城。
趙大喜自問反正已經名聲在外了,也不差多做一回災星。
在身邊人茫然的注視下,趙老闆和土到掉渣的湯縣長躲進書房言談甚歡,隱隱聽到趙老闆的規劃,想在汶川縣城舊址上劃出一半北城給百姓建回遷房,一半南城建成度假村和旅遊景點,整個計劃大概又要耗資二十幾億。湯縣長巴結上了趙老闆這樣的大人物,當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拍胸脯保證絕對沒問題。
書房裡時不時傳來湯縣長的爽朗笑聲,聽到外面老雷楊素議論起來,覺得趙老闆之所以跟這位湯縣長一見如故,可能是從此人身上看到十年前的自己了吧,也是這麼土的一個農村幹部出身,也只能用這個理由來解釋了。第二天臨走的時候,趙老闆還親自安排自己的私人飛機送湯縣長回國。
弄到湯縣長連走路都不知道該邁哪隻腳了,一個勁的點頭哈腰:“這怎麼好意思,慚愧……現在油價這麼貴。”
紀琳聽着此人語無倫次的嘀咕,也忍不住笑:“湯縣長,哎……注意前面。”
話說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暈頭轉向的湯縣長已經迎面撞上了一個推行李的機場工作人員,捂着膝蓋叫疼的時候臉上還都是笑。這天晚上趙老闆睡的格外塌實,多少年來睡的也從沒這麼塌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