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這天上午有客來訪。
幾輛小轎車停在趙家村外,正在指揮重建廠房的趙大喜斜眼看過去,認出來人裡面有周書記,李市長,還有一個東官市的秦市長。他跟這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也憑藉良好的記性記住了。
趙大喜極爲反感這個人,這人跟那個鄭區長是同一類人,兩面三刀八面玲瓏,屬於佔着位置不作爲的那一類人。這種人遇事喜歡煽風點火,事後喜歡領一領功勞,純粹的笑面虎簡直比金洋還更可惡。
果然秦市長滿臉笑意的說話:“趙村長,咱們又見面了。”
場面上的工夫還是要做一做的,趙大喜硬擠出一絲笑意迎上去,目前來說這個人不好得罪,還得敷衍着他。
秦市長一副很痛心的樣子,慷慨陳詞:“我已經跟市局主要領導談過了,趙家村縱火案,必須作爲重點案件來偵破,而且必須限期破案!”
趙大喜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破口大罵,縱火現場都沒了纔想起來破案,糊弄誰呢。
那秦市長看他臉色有些不耐煩,口風又是一轉:“這事先放下,我今天來主要是代表東官市委,來給趙家村送補助金……這裡是一張三百萬的支票,市委希望這些錢,能夠幫趙家村重建廠房,爭取早日恢復生產。”
白給的錢當然沒有不要的道理,趙大喜使個眼色下去,林海燕上前一步把支票收好。
旁邊周書記藉機說話:“秦市長請,大喜你也一起來吧,秦市長一到北山就趕來趙家村了,連早飯還沒吃呢。”
趙大喜敷衍兩句,自然是沒打算去,那秦市長倒也不勉強,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上小車走了。
眼看着小車開的遠了,林海燕也忍不住冷笑幾聲:“這位倒是挺會做人,早飯都不吃就趕着扶貧來了,外人議論起來只會說他是禮賢下士。”
趙大喜看的倒有些淡了:“他不是會做人,他是會做官。”
也懶的再理這些破事,有了這三百萬的現金補充,趙大喜乾脆下令停工,把廠房建到三零二國道的邊上,原本還顧忌到這地方佔了馬家村的十畝耕地,這時候卻再無半點忌憚,十畝耕地圈了就圈了,又能怎樣。
當天下午各村青年自發趕來工地幫忙,三五個人一夥,一聲不吭進了工地就幹活,到晚上的時候領一份盒飯,吃完飯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要工錢。第二天臨海鎮政府派來了施工隊,北山城建公司送來的折價水泥鋼材。這一鬧倒檢驗出朋友的成色來了,還是北山父老鼎立幫忙,鄉里鄉親的都知道來工地上幫把手。
晚上,趙大喜家。
衝了個澡洗乾淨灰塵,趙大喜坐在飯桌邊上,認真的看那張字條,字條上“速回北山”四個字很潦草。就是這張字條救了趙大喜一命,讓他提前兩個小時趕回北山安排好一切,要是沒有這張字條的提醒,可能真就被扣在廣州了。
趙大喜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這個人會是誰,不太可能是田中勤,更不會是徐燕,他趙大喜在廣州的朋友屈指可數,也就這麼幾個人了。縱然他想破腦袋,也是越想越糊塗。林家姐妹把飯菜放好,也把這張字條拿過去看,姐妹兩個頭碰頭湊在一起議論了一陣。
林海燕看了一陣,欣然說話:“這是個女孩的筆跡。”
林海草也撇一撇小嘴:“是呀,這麼清秀的筆跡怎麼可能是男的。”
趙大喜又苦想一陣心裡一動,突然知道這字條是誰寫的了,中山分局治安科那個王晨,除了她不會再有別人了。知道是她寫的心裡又懷疑起來,自己跟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她這麼做實在令人費解。
雖然忙的脫不開身,第二天還是抽個時間打個電話,打進中山分局治安科,找王晨王警官。這位王大警官剛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挺恬靜,一聽見趙大喜的聲音馬上就冷淡了。趙大喜言語之間帶着謙和,言語上先好好的謝謝她。
哪知道王晨一口否認了:“你說什麼我不清楚,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趙大喜一愣神的工夫電話已經掛了,弄的趙大喜抓一抓頭髮,實在搞不清楚這美女到底啥意思。幫了他個天大的忙又不肯認帳。電話放下也就算了,女人的心思從來都是很難懂的,電話裡說不清楚的事情,總得找個機會當面謝她。
一星期後深夜,近海。
一艘機動小船安靜的停在海面上,趙大喜兄弟三人都穿着不反光的黑雨衣,坐看數百米外一艘萬噸級別的滾裝貨輪緩緩經過。船體上“東遠”的字樣很醒目,四周圍三艘武裝快艇護衛左右,都印着“海防”字樣。
金洋的走私船會不定期經過這裡,這也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他兄弟三個在這連守了一個星期,終於守到了這艘東遠號。
小船上高成昆嚇了一跳:“海防快艇,真的是武裝押運?”
張漢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冷聲回答:“真是海防的快艇。這倒是真新鮮了,金洋的一條走私船居然動用到三條海防快艇護航,這些人好大的膽子……這是島山海防大隊的艇,島山海防大隊長是誰?”
這話問了也等於白問,沒人知道,趙大喜心叫可惜遲師長調走了,軍區裡面再也說不上話了。仍是胸有成竹冷笑一聲,等走私船開過去之後發動馬達,趁着夜色緊追上去,跟走私船保持着大概百米左右的距離。萬噸級的大船到了近海海面開的也真慢,也給了趙大喜從容貼上去的機會。
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前面漆黑一片的海面上,突然斜刺裡開過來兩條木製漁船,首尾相連的兩條船,直楞楞的衝着“東遠號”撞過去。大船上的人嚇了一跳,本能的轉舵做規避動作,漁船上的人也大吃一驚,被雪亮的探照燈照的睜不開眼睛,紛紛拿手去擋臉。
出了這麼個不大不小的意外,兩條漁船正好把航道給堵上了。東遠號不得不減速停車,三艘快艇一擁而上,大喇叭嚴厲呵斥前面那條漁船,幹什麼的。哪知道漁船上的人好象被嚇蒙了,怎也啓動不了船上馬達,手忙腳亂鬧成一團。
折騰了好半天,漁船上才現出小洪的身影,結巴着解釋:“那個同志……壞了,開不動了。”
快艇上的人終於怒了,一個年輕軍官衝上船舷,破口大罵:“都傻了啊,去弄條纜繩拖走!”
前面航道上亂成一團,自沒人會注意到後面貼上來的另一條小船,看到這年輕海防軍官的時候。
高成昆不自覺的打個寒噤:“我眼花了,這個人不是白軍?”
趙大喜張漢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看清楚海防快艇上這個人,居然真的是白軍,白家山的兒子,白家昌的親侄。趙大喜深吸一口氣後掉轉船頭,悄無聲息離開航道。心裡恍然難怪金洋會恨自己入骨,原來還有個白家餘孽在中間作梗,於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趙大喜終於明白什麼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任他是智者千率也必有一失,從頭到尾都把這個白軍給忽略了。小船靠岸之後,三個人互看一眼都說不出話來。
高成昆憑空打個寒噤,有點懷疑:“白家山不是判了個死緩,他兒子怎麼還能調進海防大隊?”
趙大喜慢慢呼出一口氣:“白家山還有個姘頭,後勤部的那個副部長。”
張漢高成昆同時恍然,連趙大喜都忽略的人,他們兩個自然也想不到。
高成昆忍不住罵:“這老賤人倒挺長情的,姦夫都抓起來了,她還不忘替姦夫的兒子打算,海防的油水可比邊防大的沒邊了。”
三個人再互看一眼同時失去說話興趣,又等到兩條臨海的漁船都開回來了,纔跟小洪幾個回村細細商量。幾個人回到趙家村仍舊是覺得匪夷所思,以前只知道這個白軍也是邊防支隊裡的人,什麼時候調到的海防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