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素有金太倉之稱的太倉府,也是揚州最大的稻米糧產地。
五百年太倉,在這片河流縱橫如溝渠,天然的稻米產地,經過五百年的不斷兼併,太倉府的田地已被近百太倉地主納入囊中,而太倉的地主可不是那種腦滿腸肥,大腹便便,極盡剝削之能事的尖酸吝嗇的傢伙。
恰相反,太倉如今的百餘地主,各個都有數百年傳承,每一家都在太倉土地上紮下根,而在地方上,大部分村鎮過半的人口都是一個姓氏的,如果一個姓氏塗抹上一種顏色,太倉府的顏色是成塊成塊的,而不是密集無比的點。
在太倉府,官府的力量十分薄弱,甚至可以說太倉府的官衙就是這百個地主家族把持的,每一個地主都控制着相當大面積的田地,而在這片田地內的村莊,鎮子,從上到小都算是這個地主的僕戶,或者是奴戶。
太倉府,朱家,乃是太倉排在前十的大地主之一,朱家經營着超過二十七萬頃的上品水田,囊括太倉府下的三座縣,而在澄陽湖岸,朱家堡就這屹立在這片風水寶地。
炎炎的夏日,從澄陽湖上吹來的風捲着那炙熱的氣浪,讓朱家堡上下十分的涼爽,數百家的古木在堡內茂盛的生長,而象徵着朱家繁茂的巨型水榕的樹冠更是蓋住了三分之一個朱家堡。
朱家堡禁止外姓人來往,整座堡上都是朱姓,從朱家祖上開始,一代代繁衍下來,朱家堡已是一個超過十萬人小城,朱家沒有象那些世家大族一樣,在家族大到一定程度,就進行分家,整個朱家堡就好似一個小的獨立王國,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延續着。
朱家堡並不是太倉府獨有的,百餘個大地主,有近半的地主採用了這種模式,平素的時候,這些佔有太倉的大地主很低調,也很神秘,但只有太倉本地以及常年居住在周邊的人才知道,太倉最不能得罪的不是那些官吏,不是那些帶兵的將領,而是那些住在鄉下的地主。
朱家堡,流水樓,這是一座拔地而起的七層石樓,朱家堡最高的建築,從澄陽湖畔旁的巨大水車運出的水,會通過一各個精密的機關,最後流入這裡的樓頂,而後從八個方向傾倒而下,形成一面面水幕。
豔陽天,這火辣辣的太陽照射在上面,一道七彩彩虹在流水樓四周浮現,可以說這樓造的巧得天功,而這流水樓也是朱家每一代家主的居住,理事之所。
“父親,青親王太過分了,之前不斷的增加各種稅目也就是罷了,這一次居然以大軍調動,北伐爲名朝我們發來二十萬擔糧草,十萬金幣的份子,他這將我太倉當成自家的的倉庫了,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朱允面露怒意,就差拍案而起,破口大罵了。
朱子武卻是端起茶杯,平心靜氣,不急不躁的喝了口茶,這才悠悠的道:“青親王要走了!”
朱允這作爲朱家的嫡長子,纔不過二十歲,不過在家中也已理事三四年,剛剛雖有些惱羞成怒,但不可代表他是個猛撞,沒有頭腦的人,能在朱家如此多的後輩中脫穎而出,可不是光靠寵信就可以的。
朱允聽了就是一愣,片刻就坐定了下來,腦子快速的轉動起來,但是想了半晌,他依舊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節:“青親王會放棄太倉?當初他爲了太倉,可是不惜動用大軍,跟揚州那邊撕破臉!”
朱子武笑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份東西,丟在桌子上,道:“我也沒有想到,如果不是看到了這個,我還真以爲這青親王冒着激怒我們百家的風險大肆搜刮是不是腦袋被踢了!”
“那父親的意思是花錢消災,打發了青親王!”朱允看了一眼,青親王居然要孤注一擲北上,這消息來的不可謂不勁爆,不過青親王就又那麼大的把握麼,要知道這一離開揚州,在想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朱子武卻是冷笑一聲,道:“當初如果不是爲了太倉安定,不想壞了收成,他青親王還以爲我們百家是怕了他,而且既然知道他要離開,臨走前還先敲上一筆,當我們的軟柿子不成!”
“如果拒絕的話,對方會不會……!”
“放心,他不敢,除非他要將我太倉人逼到對立面去,不過明裡不會,暗裡卻未必不會,最近蘇州地面上多出不少流寇來,四下裡襲擊村落,傳言裡面還有倭人,這些流寇都是最近兩三個月冒出來的,我看對方是早就計算!”
“父親英明!”
“允兒,是該讓外人知道我們朱家並不是軟弱可欺的了,對方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會朝着我們朱家堡來,我們主家積累了數百年的財富,還有上百座大糧倉可是一塊大肥肉,不會想要我朱家的東西,得先掂量掂量他們牙口是不是夠好!”
鏡湖,水上堡壘。
“都督,讓太倉那些地主自己對付那些流寇能行麼?雖然我們兵力吃緊,但抽調一支兵馬還是可以的!”蘇定方道。
周瑜卻是搖晃了下頭,道:“算上水軍,我們纔不到十萬人,而且你手上的四萬兵馬雖訓練不短,但去跟青親王的精銳兵馬對戰,人數不佔優勢的情況下,敗的機率很大,而且我們的任務也不輕,蘇州五郡,加上杭州三郡,必須在對方撤離前,接管到手,就算不打,都已經捉襟見肘了,太倉那邊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兵馬。”
“而且你也不要小瞧了那些太倉地主,這些地主可沒看上去那麼好捏,他們在太倉可是地頭蛇,而且就算是我,在蘇州經營兩三年,也還沒有摸清楚太倉府這些人的底!這一次正好能看清楚對方底細!”
“而且這些傢伙,如果真抵擋不住,對我們也沒損失,太倉可是鐵板一塊,不撬開個縫隙,可是很難打開缺口呢!”
夜,繁星璀璨,皓月當空,一抹銀白色的月華灑落,不知覺中,已是八月下旬。
晚風帶着悶熱的空氣流動,讓人有些難以喘過氣來,蘇州跟太倉之間,一座被嚴密把守的軍營。
“夏將軍,親王密信,大軍已開始行動,讓你們趕在九月之前,跟上大軍!”
“不開眼的傢伙還真是多,不過也好,早就看那些傢伙不順眼了!”
“夏將軍,這次的事情,親王殿下可是不會承認的,你麾下的兵不準着甲,不準佩戴軍中信物,殿下說了,如果是不可爲,可以退走,而事成,允許你們自留兩成金銀,其餘上繳!”
“放心吧,我夏豹做的就是這一行,絕對不會讓殿下失望的,讓殿下做好接收的準備吧!”
“今夜,我會帶着人撤走,到了青州你我在一醉方休!”
夏豹將人送到營帳外,這纔對着親衛,道:“去,將各位頭領喊來!”
夏豹本是私鹽販子頭目,在淮水附近做着販賣私鹽的買賣,不過因爲有鹽幫的存在,他們日子也不好過,有時也會客串一下匪盜,漸漸的,淮水私鹽販子也立起了一座座山頭,山上都是些刀頭舔血的人,雖說沒有泰山盜匪那般出名,但鹽盜之名在青州也是叫的響的。
青親王在淮水跟帝**大戰,接受了麾下謀臣的建議,收編了這些兇悍的鹽盜,獨編一軍,這支兵馬雖沒有什麼紀律性,但勝在打仗時夠玩命,在某些時候,很有用場,就比如這一次,這些鹽盜就成了青親王刮地皮的打手。
“各位兄弟,我夏豹廢話不多說,我們當初都是在淮水河岸活下來的,鹽幫奈何不了我們,官府也奈何不了我們,就算是鹽城也拿我們沒轍,每一個兄弟不是在刀尖上滾血活下來的!”
“咱們兄弟現在成了兵,總算是由了官身,不過有了官身,卻沒以前那般自在了,每天吃着餉錢,雖是旱澇保收,卻賺不了大錢,我們這些人算是這樣了,但是誰不想過有頭有臉,出入僕役成羣,家中嬌妻美妾的日子!”
“但有了這身皮還不夠,沒錢就沒法過好日子,能怎麼辦,我們除了會賣私鹽,會殺人外,啥都不會,不過會殺人就夠了,這次咱們得了個好任務,事成之後,有兩成份子!”
“夏頭,什麼好任務,你說明白點!”
“呵呵,洗劫太倉府,之前咱們小打小鬧,也沒有折騰出個泡來,這次我們去就太倉府,那些大地主,在每家都有數萬,幾十萬頃良田,而且積累了數百年,只要搶上三兩個,就算是最下面的嘍囉都能找個地方當個小地主,一輩子衣食無憂!”
“幹了,夏頭,咱們都聽你的,你說打哪個就打哪個!兄弟們沒二話!”
“咱們附近最近的就是橙陽朱家,西鄉沐家,沛縣陳家,沐家,陳家規模挨着朱家,卻是個小地主,比不得朱家,既然打就打大的,省得打草驚蛇,拿下了朱家,咱們在去打沐家,陳家,先掃了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