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可不比幼兒園,要聽老師的話,上課要認真聽講,不要和同學鬧矛盾,有事情就報告老師,聽說班上的同學會欺負新來的學生,我還是和老師說一下……”曹雲芳牽着兒子去學校,一路上嘀嘀咕咕交待個不停。
謝文俊提出自己上下學,可曹雲芳不答應,非要接送,最後在謝文俊的堅持下,曹雲芳妥協——送一個星期。
曹雲芳一直看着兒子進了教室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上課時間還沒到,教室裡熱鬧得像菜市場,幾個兒時夥伴見謝文俊來了,立馬圍了上來左一個高手右一個高手的叫開了。
“你怎麼上學期不來?”瘦如竹竿的小李強問道。
“上學期我還在幼兒園呢,”謝文俊環顧教室四周,問李強,“對了,我坐哪?”
“只有鄭煤子旁邊有空位,要不你先坐那,等老蔡來再安排。”子弟學校的校風真是差,一年級的學生就把老師的稱呼改爲老“某”了,謝文俊聽着十分別扭,想當年他們是到了高年級纔敢這樣叫。
李強見謝文俊皺了下眉,以爲他對座位不太滿意,忙道:“真的沒位子了,小俊你別怕他,在學校他不敢亂來。”
“笑話,這小屁孩我還不放在眼裡。”謝文俊不屑道。
李強無語,你自己不也是小屁孩麼。
機牀廠的職工子弟組織意識強烈,小小年紀就拉幫結夥,逐漸形成兩個小聯盟,其中一個是謝文俊李強等小孩經常在一起玩耍的叫“小貓幫”,另一個叫“龍虎門”,鄭煤子佔着自己又黑又壯當起了他們的頭頭,兩個小聯盟的人玩不到一塊,互有心結,偶爾打打小架。
教室裡的椅子是那種長條形的,鄭煤子把一條腿橫搭在上面,若無其事的吹着口哨。
“讓一半給我坐,好嗎?”謝文俊用商量的口吻問道。
“滾開,垃圾桶旁邊坐去……”旁邊的七八個同學叫囂了起來,謝文俊看了看,前後左右都是他們的人,鄭煤子依然漠視不理。
“鄭煤……鄭剛,你就讓小俊坐嘛,沒位子了。”李強忙過來和“龍虎門”的人商量,他和謝文俊是好朋友,當然得替他說說話。
“你要幫他是不是?”鄭煤子後面的一個小男生站了起來,一副再叫就要打的樣子。
李強還欲爭辯卻被謝文俊阻止了,他說:“鄭煤子,你怎麼不敢讓我坐你旁邊,怕我啊?”
“我怕你?”鄭煤子終於開口了,“他們叫你高手你就以爲自己真是高手?我會怕你?”
“不怕你就讓我坐,不服氣中午放學咱倆練練,敢麼?”逼於無奈啊,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不拿出點魄力來,以後免不了要受欺負。
“謝文俊,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不要說我以大欺小。”鄭煤子把腳放了下來,往旁邊挪了挪。
這還用說麼,誰看不出來這是明擺着的以大欺小,真是隻沙漠裡的鴕鳥,還是隻黑鴕鳥。
“到時候你可不要哭着去告老師。”謝文俊嘴上不服輸,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雖然自己身體好,但畢竟才一米出頭,看起來又瘦小,面對高出自己一個頭寬出自己將近一倍的鄭煤子,實在沒有打得過的把握。
上課鈴響了,班主任蔡老師夾着語文教案走進教室,見謝文俊已經找好了坐位,便讓他起來做了個自我介紹,就開始上課。
謝文俊埋頭捧着好不容易找來的《鹿鼎記》看得津津有味,正沉溺在炮轟神龍島的快感當中,突然背後的男生站起來說:“老師,謝文俊在吃東西。”
豬頭!告嘴都告錯,老子吃哪門子的零食了,不用看都知道這一定是鄭煤子指使的。
蔡老師放下了手中的粉筆,問道:“謝文俊,剛纔老師講了些什麼?”
“講了第一課和第二課。”黑板上大大的寫着呢。
“那你來朗讀一下。”
“老師,我可以背。”曹雲芳怕兒子跟不上學習進度,老早就讓他預習課文,對於這種簡單的一年級語文,謝文俊隨便看看就記在腦袋裡了。
“哦,那你背給老師聽。”
“第一課,春天。冰雪融化,種子發芽,果樹開花,我們來到小河邊,來到田野裡,來到山岡上,我們找到了春天。”謝文俊環顧四周,不少同學露出驚羨的神色,小學生嘛,只要是他做不到的,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覺得很不了起,“第二課,桃花蘋果花海棠花。我們村裡種了許多果樹。現在是春天,滿樹都是花,我們村是花園。到了秋天,樹上結滿果子,我們村就成了果園。”謝文俊一字不漏的把課文背了下來,鄭煤子的臉更黑,活脫脫一個非洲礦工。
蔡老師滿意的點點頭,讓謝文俊坐下,說道:“大家都要向謝文俊同學學習,養成預習課文的好習慣。”
放學以後一大堆人簇擁着謝文俊和鄭煤子來到學校背後的無人小巷,狹窄的小巷立馬變得熱鬧非凡,幾個趴在地上彈玻璃珠的高年級學生見了這陣式,慌忙把玻璃珠往兜裡一裝,生怕被搶。
鄭煤子往人羣中間一站,劈腿下腰蛙跳做了一番準備活動,大喝一聲:“來吧。”
謝文俊微微一笑,先來了幾個單手俯臥撐,然後又讓圍觀的同學閃開一條道,隨意的做了幾個空翻,圍觀的同學眼睛都看直了,幾個高年級的還忍不住鼓掌喝彩。
形勢不對啊,還沒打彩頭就被謝文俊給搶去了,自己沒事找事的目的不就是爲了在同學面前立威麼,打架不打架到是其次,何況就謝文俊露的這兩手,使得本來十足的信心一下子丟了三四成,打不打得過呢?不管怎樣,先滅滅他的威風,鄭煤子假意咳嗽兩聲,旁邊的小弟急忙說道:“幹……幹什麼,這是打……架,你以爲……以爲……以爲拍錄像片吶。”
下馬威起了作用,謝文俊趁熱打鐵又耍了一番中看不中用的花槍,本來的客場一下子變成了主場,同學們的臉上露出了驚羨的神色,謝文俊心裡暗暗好笑,小學生就是好唬。
幾個等待血腥暴力場面的同學耐不住了,紛紛叫道:“打不打,到底打不打?”
“憑什麼打給你們看,我們拼老命,你們卻在一旁看戲,沒門兒,”謝文俊摟着鄭煤子說,“對不對?”
“對,對,”被謝文俊的花拳繡腿唬得發呆的鄭煤子這纔回過神來,“憑什麼打給你們看,誰他媽的再起鬨我就揍誰。”
切,兩隻紙老虎。
“其實我倆差不多一樣厲害,沒必要自相殘殺,革命的槍口要一致對外,”謝文俊臉不紅氣不喘的自吹自擂,“不過既然來了,總要分出個高低,我們比點其他東西。”你鄭煤子想打我立威,我謝帥哥何嘗不想當霸王。
“好啊,我們切磋點別的。”鄭煤子一改往日作風,連“切磋”這種檯面上的話都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