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平一大早就把林莫言那張珍而重之的全家福送到了照相館翻拍了一張,馬不停蹄趕到青州市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中午時分了。郝建平把那一摞信件和照片鄭重的交到了宋詩韻手中,還有林莫言親筆寫的有關蘇貝莉的詳細資料。
宋詩韻笑着把那些東西收了起來,請着郝建平在根雕桌椅前坐了下來,滿臉笑意的望着郝建平取笑道:“建平,沒看出來呀,你對燕子這麼好,跟我說說,林校長知道不知道你和燕子之間的事兒?”
郝建平沒想到宋詩韻也這麼八卦,他的臉在瞬間就已經變成了苦瓜:“那啥,詩韻姐,咳咳。”
宋詩韻咯咯的笑了起來,百媚叢生:“咯咯,林校長要是知道你小小年紀就把燕子給拐跑了,他還不得把你的腿給敲折了呀。”
郝建平使勁的點了點頭,這個危險性存在的可能太大了。
“詩韻姐,姐夫什麼時候回來?”
宋詩韻知道郝建平問什麼,她咯咯一笑說道:“他呀,知道你今天會過來,不過他上午在市裡有一個會,挺重要的,他讓我告訴你散會之後就會過來。不過昨天晚上他已經給在美國大使館的朋友打電話了,那位朋友正在國內公幹,過幾天就會返回美國,這件事兒他那位朋友已經答應回去之後會親自督辦的,你放心吧。”
郝建平伸手接過宋詩韻遞過來的功夫茶,連聲道謝。
宋詩韻笑着問道:“中午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們準備。我這裡還有給你姐夫準備的補酒,中午你也嘗一點。”
郝建平剛要道謝,他挎包裡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向宋詩韻笑了笑。伸手掏出了電話。
“你好,我是郝建平。”
“老闆不好了,你老爸他們被人圍攻****??”
“什麼?”郝建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突然的舉動嚇得宋詩韻花容失色,手一抖,正端在手中的精製茶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郝建平現在的臉色已經變了,他根本就無暇去理會宋詩韻的感受。大步流星的向店門口走去:“陳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剛纔在家裡,聽到我叔接了一個電話。我聽到是你老爸他們在開發區被人圍攻,我叔已經趕過去,太多的內容我沒有聽到,等一會兒我瞭解清楚了再給你打過去,你先趕緊過來吧。”
郝建平奔出店外伸手拉開了車門。宋詩韻已經從店裡追了出來,手裡拿着郝建平的那個挎包,她一邊把挎包塞給郝建平,一邊疾聲寬慰道:“建平。甭管發生什麼事兒千萬要冷靜,你姐夫馬上就回來了。有什麼事兒跟你姐夫多商量一下,他認識的人多。辦法也多。”
郝建平默默的跟宋詩韻點了點頭,低頭鑽進了汽車:“回去,要快。”
看到郝建平的樣子,大剛不用問也知道家裡出了大事了,他一聲不吭的打着了火,奧迪車一陣輕顫,車輪在堅硬的地面上高速空轉了兩圈,噌的一下竄了出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青煙和難聞的橡膠燃燒的味道。
浮東縣高新技術產業園區管委會是一棟三層的辦公樓,此時辦公樓前人聲鼎沸,大約有數百人圍聚在這裡,把辦公樓包圍得水泄不通,嘈雜的呼喊聲混成了一片。而辦公樓院外的大鐵門已經緊閉了起來,十幾個經警手持着橡膠警棍緊張的注視着鐵閘外那些羣情激奮的人們,唯恐他們真的翻越不高的圍牆一鬨而入,那樣,他們面臨的將是一場災難。
“書記,您不能出去,危險。”王庭浩擋在郝立春的身前,死死的拉住了郝立春的胳膊。
按照慣例,下屬在稱呼領導時一般會稱呼領導的最高職位,郝立春現在腦袋上的名頭是縣委常委、副縣長、浮東縣浮東鎮黨委書記,可是偏偏的,王庭浩就職以後一直是對郝立春以書記相稱,而郝立春也很樂得接受這個稱呼。
此時郝立春的臉色已經黑得如同鍋底,他一伸手扒拉開王庭浩,怒目而視:“危險?什麼危險?一個當官的如果害怕面對自己的子民,那他纔是真的危險。”
王庭浩只是趔趄了一步,馬上又重新擋在了郝立春的面前:“書記,您如果要出去,那也要等到公安局的同志到了以後才能出去。”
王庭浩雖然做郝立春秘書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如果郝立春在面對羣情激奮的羣衆時發生了什麼閃失,那就是他的失職。
“走開!”郝立春已經怒了。他的脾氣是不好,但是那只是在面對自己家人的時候,他在同事面前,特別是下屬面前是很少發脾氣的,而今天,他真的怒了。
管委會主任腦袋被老百姓開了瓢,管委會十幾名幹部職工被人打了,而聞訊趕來處理事情的郝立春竟然還沒有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被突然涌出來的數百名羣衆圍堵在了這棟辦公樓裡,如果郝立春處理不好這件事情,那麼他將威信掃地,那些正在冷眼旁觀等着看笑話的人恐怕會毫不猶豫的跳出來向他的頭上潑髒水。
看看吧,我早就說了,他才幹了幾天正職,根本就沒有能力主政一方,幹一個鄉黨委書記已經就是勉強了,做縣城的一把手根本就是力有不及,現在出亂子了吧?
此時,郝立春沒有退路,而且最好的結果是趕在其他縣領導趕到之前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這件事刻不容緩。
王庭浩見到郝立春真的怒了,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事關緊急,他猶豫了一下,向隨同郝立春而來的司機使了一個眼色,望着郝立春說道:“書記,請您暫等一分鐘。”
一分鐘?一分鐘可以幹什麼事情?
郝立春一愣之下,王庭浩已經撥開衆人推門走了出去。
眼前數百羣衆看到管委會的大樓裡終於有人站出來了,他們根本就不管出來人的身份就已經嚷了起來:“還我們公道,讓管委會的程主任出來。”
“程瞎子,喪盡天良,滾出來說話。”
“姓程的,我艹你八輩祖宗,有本事你給我滾出來。”
喧囂的叫罵聲已經毫無阻礙的從管委會的門口衝進了辦公樓裡面,自然也傳進了郝立春的耳朵,他陰着臉看了一眼歪坐在一張辦公桌後捂着腦袋的管委會主任程成志。
程成志現在正捂着額頭坐在那裡,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經過了簡單處理,血不再流了,可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顯得狼狽無比。
程成志似乎感覺到郝立春在盯着他,他只是飛快的擡頭望了一眼郝立春,馬上就把頭低了下去,對於新上任的這位頂頭上司他還沒有摸準脾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其實郝立春現在的心裡有一百八十個願意,他情願把程成志一腳踢到外面去,讓老百姓打死。但是他不能這麼做,他知道那是法之不容的。
今天的事兒只是一根導火索,可是就是這根導火索毫無意外的引爆了那個已經深藏已久的巨大的爆炸包,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現在造成的直接財產損失已經以百萬元來計算了。
開發區一直經營不景氣,開發區與復耕農民之間的鬥爭一直是持續不斷的,在爆發過兩次大的衝突之後,雙方之間也找到了平衡點。閒置、復耕、繳納少許佔用費,這已經成了一條約定俗成的慣例,雙方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相安無事,誰願意每天總是兵戎相見?
這件事如果就此延續下去,本來也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在今年年初,程成志另闢蹊徑,打起了繁榮娼盛的主意,在開發區數個企業之間劃出了一大片區域定爲了開發區的休閒娛樂區域,因爲開發區有一定的政策扶植,這個娛樂區也很快的建設了起來,一時之間舞廳、洗浴中心、髮廊林立,每到夜晚華燈綻放,各方妖嬈盡顯風姿,從而也吸引得一些小商販聞風而來,在夾縫中做起了小吃、燒烤、水果等等各類生意,倒也呈現了一片病態的虛假繁榮景象,成爲縣城中聞名的‘紅燈區’所在。
如此發展也無可厚非,改革開放之初很多地區也是這樣搞的。可是,隱患的種子就是這樣被一點一點的埋下了。
附近的村民看到有利可圖,也紛紛在這片娛樂區內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販賣一些酒水飲料,也有的開起了小餐館,倒是也可以賺到一些錢。
如果說起來,這對一部分人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最少對程成志來說就絕對是一件好事,這個娛樂區等於成了他私人的小金庫、提款機,只要他隨便招招手,那些賴於他庇護的老闆們就會屁顛屁顛的送上大把的鈔票,甚至程成志需要的話,連未開苞的美女也可以送到他的牀頭。
程成志已經如此了,那麼開發區的那些主管部門當然更是變本加厲,隱隱的,開發區在縣城的體制中已經自成體系,外來勢力根本就不可能插足進去。
有黃的地方就有黑,有黑的地方就有官,這是一條定律。
涉黃涉黑的生意和勢力在這裡橫行,權錢交易在這裡已經被明碼標價。
而以上這些卻只是引發今天這起事件的背景,事件的起因竟然只是因爲在這個娛樂區一家化妝品店打工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