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事件雖然鬧得紛紛攘攘,可是也並沒有阻礙原定工作的正常運行。
老夫子平時教書育人,表面上看起來謙恭禮讓,可是他如果真的認準了一件事,做起事兒來也是雷厲風行。就跟他認可了郝建平所說的遊說鄧國光一般,郝建平前腳走,後腳他就趕到縣裡,直接就殺奔了鄧國光的辦公室,也不管鄧國光是否還有其他的公務在身,突突突一陣機關槍掃射直接就把鄧國光打悶了。所以學校辦商鋪的事情更是水到渠成,老夫子不僅順利地得到了縣教育局的支持,還從縣教育局有限的經費裡面摳出了一大塊肉。
好傢伙,這個老頭可是輕易不開口的人,現在開了一次口,誰敢不給老頭子面子?更何況老頭子還是爲公不爲私,別人更沒有理由惹得老頭子發飆了。
手裡有了錢,林莫言的底氣也足了,大手一揮:拆,邊拆邊建邊招商。
這一來倒把郝建平忙了個天翻地覆,他踩着自行車往返了郝家窩若干趟,快馬加鞭的催促大伯把建築隊拉了起來。
沒有一點意外,郝建平死磨硬泡把學校建商鋪的工程攬到了大伯的名下。
普通的商鋪,就算是一個草臺班子也可以蓋得起來,根本就無需擔心質量的問題,不過這個承包形式讓大伯感覺到有些忐忑。
整個工程一共是十八間商鋪,郝建平是以大包的形式拿下來的。
小包只需出工,按照東家的意圖把活幹好了拿工錢就行了,說白了就是給東家打工,錢賺的少點,可是穩妥。而大包則需要包工包料,東家當了甩手掌櫃的,活幹完了,驗收給錢就行了,錢賺得是多,可是風險也大,如果遇到一個不厚道的東家,可能一個工程做下來反而不如小包拿錢拿得多。
十八間商鋪,郝立國覈算的總造價應該在十二萬元左右,商定的驗收價倒是讓人心動,十九萬八,這個工程做下來只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如果能夠順利拿到錢的話,那可就有小八萬塊錢的收入。而小包建一間商鋪按照行情可以賺到一千五的工錢,十八間也有兩萬多,這裡面差了可就兩倍有餘。可是小包卻沒有太大的風險,除非是工程質量不過關,東家纔會扣掉一些工錢。
郝立國對自己召集來的這些人手幹活還是放心的,基本上都是老把式,自己再在旁邊監督着,出不了啥問題。
一個多月,能拿到兩萬多塊錢,給人們付完工錢之後還可以剩下一萬多,不少了。
可是郝立國沒想到郝建軍給他帶回了話,說拿下的是一個大包的活。
大包,包工包料,那可是要往裡墊錢的呀,十二萬塊錢,到哪兒弄去?
郝立國上火了,隊伍拉起來了,話說出去了,如果現在活接不下來了,讓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撂?
他風風火火的推上自行車正準備到鄉里去找郝立春,郝建平優哉遊哉的揹着書包從前院爺爺家繞了過來。
“大伯,您這是要到哪兒去呀?”
“建平,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到鄉里去找你爸。”郝立國嘩啦一聲把自行車立在了門洞裡:“你快跟我說說,你爸怎麼給攬了個大包的活,這可是十幾萬塊錢呀,沒有錢這活咋幹?”
“呵呵,大伯,話是我讓我哥給您帶的,您去找我爸幹啥呀?”郝建平呵呵的笑了起來。
郝建平一腳跨進了門洞,樂呵呵的望着郝立國說道:“大伯,有啥話咱到屋裡去說吧。”
現在郝立國已經把郝建平當成了自己弟弟的代言人,在他眼中,這個小子是有點兒能耐的過份了,可是也絕對不會能耐到揹着郝立春搞出這麼大一件事兒來的地步。現在不年不節不休假的,這小子又突然回家來了,必定是郝立春又有話要帶給自己。
爺倆返回了屋裡,郝建軍不在,大嬸又被郝立國轟出了屋子。
郝建平樂呵呵的給郝立國倒了一杯水,也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大炕上:“大伯,您準備到鄉里找我爸幹啥?”
“錢。”郝立國毫不客氣的瞪着眼說道。這不是廢話麼,攬下這麼大一個活來,沒有錢怎麼折騰?
郝建平笑了:“除了錢就沒有別的了?”
廢話,想要大包手底下就得有錢,不然的話乾脆改成小包,一個多月下來,兄弟兩個穩穩妥妥的一人分幾千塊錢,搞好了這一次就能把欠自己兄弟的錢給還上了。
看着郝立國翻白眼,郝建平笑了,他推開炕桌上的水杯花生瓜子,把自己的大書包放了上去,一伸手從裡面抓出了晃眼的一大捆百元人民幣。
郝立國險些沒有跳了起來,一沓、兩沓、三沓······,整整十沓四個老人頭,十萬塊錢呀,就這樣被一個孩子隨便背在書包裡,滿世界到處亂跑?
“這、這、這、、、這是從哪兒來的?”郝立國吃驚的指着那一大摞錢開口問道,他雖然在縣裡開過小飯店,可是也從來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錢,更何況這麼多錢都是從自己小侄子的書包裡掏出來的。郝立春的家底他也是清楚的,郝立春是絕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錢來。
郝建平笑了笑,把錢推向郝立國:“大伯,這是學校支付的百分之五十工程預付款,等到建成封頂之後再支付百分之三十,留下的百分之二十是質押金,要在工程結束驗收合格後才支付。”
是預付款,郝立國的心中一定,他今天想要去找郝立春也是存了這個心思。自己兄弟一定要把這個活大包的話,那麼怎麼也要讓學校先支付一部分的預付款,有不夠的數目想辦法再湊湊,勉強也能應付過去。
郝立國伸手撫上那摞錢,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他從炕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來一根菸點上,感慨的說道:“還是你爸爸心中有數,我這兒正着急呢,沒想到他把事兒都已經辦得妥帖了。”
郝建平一笑也不解釋:“大伯,您給我打張收條吧,我打的收條還在林校長那兒押着呢,我要去換回來。”
“應當的,公事公辦,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郝立國樂呵呵地說道,轉身去翻紙筆,卻忽略了郝建平剛纔說的話,是他給林校長打的收條支出了這一筆鉅款,如果郝立國要是注意到了的話,必定會心生疑惑。怎麼你小子給林校長打張收條就可以支出這麼大一筆鉅款來?
郝建平在郝立國清點了桌上的那十萬塊錢現金之後,收好了收條,郝立國也鄭重其事的把那些錢都收了起來。
一切妥帖之後,郝建平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說道:“大伯,您這個建築隊最好能到縣裡去辦個營業執照,把手續都完善了,省得以後麻煩。”
郝立國眉毛一挑:“是這麼個禮,我從那天就想着這件事兒來,明天隊伍開進學校,我安排好之後就去辦。”
其實爺倆兒在這個問題上完全想擰了,郝建平的意思是這個建築隊以後還會長久的做下去,沒有營業執照就是遊兵散勇,乾點活也得偷偷摸摸的,工商稅務的找上門還得請客送禮,不如把手續都辦全了,那樣也名正言順。可是郝立國想的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辦手續就是權宜之計,自己的兄弟在鄉上當鄉長,他可不想因爲這件事兒給自己的兄弟帶來什麼麻煩。
看到郝立國應了下來,郝建平笑了笑說道:“大伯,明天您帶着我哥一起去吧,我看我哥挺機靈的,讓他到縣裡的窯地(磚瓦廠的土稱)和水泥廠去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建材的事兒談下來,用大窪鄉中學的名義,我想談成了先貨後款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等到工程結束之後再把建材款一次性的付給窯地和水泥廠,那麼咱們現在手頭的資金就綽綽有餘了。”
“這也是你爸的主意?”郝立國瞪大了眼睛。用學校的名義到水泥廠和磚瓦廠賒建材倒是有很大的操作性,但是那也必須得人家學校點頭才行。
郝建平想了想,以後自己要做的事兒還有很多,不能一直打着老爸的名義‘招搖撞騙’,有的時候自己也需要冒出來。
“大伯,這是我的主意。不過您放心,學校那頭的事兒我去辦,這些商鋪就是學校建的,磚瓦水泥也是用在了學校,跑也跑不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郝立國凝眉考慮了半天,如果按照郝建平的思路,自己這個建築隊不成了玩空手道了麼,工程預付款拿到了,而建材卻是賒來的,根本就不需要動用一分錢,自己的建築隊只需要出工出力,那麼風險就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按照傳統觀念,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纔是正理,郝建平的這個提議也顛覆了郝立國的經商理念。郝立國考慮,到不是因爲郝建平的這個建議不好,而主要是因爲這個主意是郝建平出的,他一時還有點不能接受。
良久之後,郝立國才慎重的點了點頭:“這件事兒我試試吧,建軍還太小,恐怕辦不成這件事兒,磚瓦廠我倒是有兩個熟人,明天我辦完手續之後親自去跑一趟。”
郝建平一笑,大伯這是接受了自己的觀念。在後世那些建築公司有幾個是自己掏錢買建材的?哪一個不是蓋完了樓先向房地產公司結款,結回款來再支付工人工資、建材費等費用的。不花自己一分錢能做成大生意的纔是好本事。
“大伯,你最好還是帶着我哥一起跑跑,也讓他見見世面。”郝建平笑着說道,他可不願意看到郝建軍成爲一個整天跟泥巴轉頭打交道的小工。
郝立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算是認可了郝建平的這個建議。
正事兒談完了,郝建平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水,起身站了起來:“大伯,我要回去了,回去晚了我老爸又該衝着我瞪眼珠子了。”
郝建平是翹了一下午課趕過來的,來回三十來里路,他現在這幅小身板也夠吃力的。
郝立國也跟着站了起來,此時自己這個侄子在他的眼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分量。他躊躇了一下,伸手在褲子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來十塊錢遞向郝建平:“拿着,大伯給的,想吃啥自己買點啥。”
看着還一臉興奮的郝立國,郝建平笑了笑伸手接過那十塊錢:“謝謝大伯。”
十塊錢是不多,可是從緊緊巴巴過日子的大伯口袋裡掏出來實屬不易,此時大伯正在興頭上,郝建平也不想因爲十塊錢掃了大伯的興。
呵呵,如果大伯知道了跟他合作的人是自己這個小屁孩,他還會不會掏十塊錢給自己買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