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西給自己安了什麼位置,魏冬自然不會去戳破,反正意思是差不多,自己是比幾個校長位置低,比其他管理人員高的那種人,跟這個劉巧傑差不多。
她現在見眼前的人,是老闆的姐姐和姐夫,自然不敢怠慢,熱情地上前握手叫二姐。
魏冬長時間在人事主管的位置上,養成了那種氣質,此刻一舉手一投足,還真帶着那麼一股風範,讓二姐和二姐夫都覺得,她就是個大人物。
二姐夫趕緊拉着二姐上一邊去商量了,這番老四帶着這麼大官,咱們就不能在家招待了,不行就上最好的飯店吧。
東嶺鄉的最好的飯店,也不過就是十幾張桌子,但是人可不少,何西幾個人進來,在這吃飯的幾個,一見是開着轎子來的,又見那魏冬自有一番威嚴,都向他們行注目禮,不知道這是什麼人物。
二姐夫挺牛逼,感覺到,小舅子這回可給自己長臉了,弄來了大人物。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問題有點不對,因爲,坐座位的時候,魏冬說什麼也不去上座,反過來讓很少說話的這個劉部長坐上位,劉部長說什麼也不去坐,笑話,老闆在這裡,誰敢去坐上座?
兩個人都在讓何西上座,何西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二姐夫可不高興了,心想:“你怎麼這麼沒數?這麼大的人物,你借人家的光回來了,你還坐上座?”
他就道:“老四,你讓領導坐上座,你怎麼……”
結果劉部長說話了:“他不坐那,誰敢坐?”
這倒是把二姐夫弄懵了,不知道什麼意思。
二姐夫點了很多鄉間小菜,弄了滿滿一桌子,魏冬和劉巧傑都吃得很香,何西也沒幹涉二姐夫,自己心裡有數。
等快吃完的時候,何西對劉巧傑道:“你去把單買了。”
這一路,劉巧傑都是負責後勤,自然是他買單,劉巧傑剛纔想到這個問題,但是,請客的是老闆的家人,他拿捏不準了,就等着老闆示下,於是等老闆說了一聲,就拿過一個皮兜,出去了一趟。
二姐夫很是不滿,這個老四太沒數了,帶着客人來,居然攆着客人買單,怎麼這樣啊?唸了大學還這麼沒禮數?
他趕緊跟着出去搶着付賬,但是他怎麼能爭得過劉巧傑?劉巧傑一個胳膊擋着他,另一個手把皮兜打開,跟前的人吃驚地看到,那皮兜子裡滿滿的全是百元大鈔。
這是東嶺鄉歷史上第一份,大家看到的拿着這麼多錢出來的人。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驚掉了,連二姐夫也傻掉了。
劉巧傑把帳付清,何西就道:“我累了,早點休息吧,你們兩個找個旅店住下吧,記着把車停好,別放在大街上。
明天早晨還在這個飯店吃早餐,明天中午上我姐家吃餃子,好了,就這樣吧。”
二姐夫和二姐吃驚地發現,四弟完全是一副指手畫腳的姿勢,而這兩個人則沒有一絲不高興的表現,都是一副隨時聽召喚的模樣。
難道,老四真是混好了?
第二天,何西讓劉巧傑去弄份廣告,但是無奈的是,整個東嶺鄉都沒有一個打字複印社,沒有辦法臨時去了紫陽鎮纔打了一批廣告,意思是希望英語招聘教師,請馬上到鄉中心校報道。
何西給了中心校一筆錢,準確的說是給了校長一筆錢,然後就給了一個辦公室,隨後,又請中心校的人給落榜的高中畢業生每家都下達了廣告,隨後就開始等。
魏冬見何西真的要在這裡招人,她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老闆怎麼會在這裡招人。
她問何西:“招多少人?什麼待遇?”
何西道:“男的招兩個,女的招一個,記住,男的隨便招,女的只要一個人,她叫安麗娟,除了她之外,無論誰都不招。工資是一千五。”
何西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魏冬,那就是:“男的先試用兩個月,然後一律辭退,只有這個女的留下。”
但是儘管是這樣,魏冬已經開始懷疑了,這個安麗娟是什麼人物?她隱隱地感到,老闆這次回來,就是爲了這個人而來。
帶着強烈的好奇心,魏冬每接待一個女高中畢業生,都要問:“你叫什麼名字?”
可是,兩天過去了,安麗娟居然一直沒有露面。
這是何西怎麼也沒想到的,安麗娟沒來,那麼這個招聘還搞什麼搞?
何西有點着急,卻不知道安麗娟爲什麼沒來?
他從中心校出去,來到二姐的醫院,閒聊起來,說話時候,他故意道:“這些畢業生怎麼水平都一般,好像還有沒來的。”
這時候就有人說:“好像是,中心校也要招代課老師了,人家是公家的,你們是個人的,人家那些學習好的,就不可能到你這裡來。”
“原來問題在這裡。”何西恍然大悟。
說一千,道一萬,在岳父岳母這裡,還是看重的是正式工作,或者是看重是,能不能吃上官家飯,如果不是官家飯,那麼你的工資待遇再高,也不會來的。
這就麻煩了,何西有點拿岳父岳母家沒主意了,自己搞而來這麼大個陣仗,人家還是不露面,這可讓自己如何是好?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劉巧傑說了句話,給何西提供了一個思路。
他說:“咱要是公家的,那就好了。”
何西突然腦瓜子裡冒出個念頭來,他想讓寧秘書長幫忙。
想到這裡,他就給寧秘書長打電話,想讓寧秘書長給縣裡過一個話,就說是省裡特意照顧邊境地區的,招收特崗教師的,見習一年就轉正的,讓縣裡給這一批學生過一個話。
寧秘書長在電話裡道:“你幹嘛非要去那麼遠招聘?”
何西說:“這邊的教師工資低,自己可以重新給定教師工資標準。目前自己的學校教師工資太高了,有點承受不了了。”
寧秘書長道:“那不是有人已經去應聘了嗎?”
何西道:“這些學生水平太差,好學生沒出來。”
寧秘書長道:“淨胡扯,省城裡多少好樣的大學生,非要跑那麼偏遠的地方,你讓我打電話,你可要知道,這個電話我一旦打了,會造成多大的風波?會馬上有人電話省裡詢問,到時候,我吃不了兜着走。”
好吧,何西其實打電話的時候,也感覺到了,這種方法風險很大,那不是自己實在沒辦法了嘛。
何西放下電話,焦灼不安地轉來轉去,不知不覺地轉到了岳父家門口去了,老遠地看着,這個自己前世多少次進入的家門,自己現在卻根本沒法進來。
忽然他看見,岳母正坐在房山頭上,跟一夥婦女說閒話,何西心裡一動,想起一個主意來。他故意在岳母嘮嗑的那個房山都,拐彎的地方,掏出了電話,然後又很響地打起電話來。
“王局長嗎?我們沒辦法了,對,這個地方的中心校的人很成問題,他們聽說,這是省裡專門照顧邊境地區的一次招聘,一年後轉爲正式教師,還能留在省城工作,就把消息封鎖了,不讓老百姓知道了。他們只說招聘,不說是轉正的事,對,他們就讓自己家的孩子來了,他們的孩子學習都不好,我們很爲難,對,他們送禮給我們了,但是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收的。什麼?就明天一天了?要是再沒人來,就回去?就收回這批名額了?那好吧。”
何西把電話放下,只聽到房山頭那邊,靜悄悄的,他故意假裝不小心,露出腦袋四處張望,發現那邊的婦女們,包括岳母都豎着耳朵聽,楞愣地打量自己。
何西故作機警地撤回身子回去了,然後就在中心校裡等着。
一個消息悄悄地傳開了,說得越來越神了,什麼省裡的微服下來招教師,是省裡照顧的,可是中心校魏瘸子他們,竟然不讓老百姓知道,好讓他們自己的子女應考。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
等安麗娟的父親從地裡回到家裡的時候,她的母親神秘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丈夫,隨後,兩個人嘀嘀咕咕地商量起來,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來:“不能讓魏瘸子壞了咱的好事,咱家娟子去應聘個試試。”
第二天一早,魏冬無精打采地坐在那間專用辦公室裡,她聽何西說,這是最後一天了,所以,也就做好了站好最後一班崗的思想準備。
八點四十,一個穿着紗綢小衫,長一個娃娃臉的女學生進來了,正拘束地站在她面前,魏冬問道:“叫什麼名字?”
“安麗娟。”女學生怯怯地報出名來。
“什麼?”魏冬大聲地叫起來,整個人也騰地站了起來,女豬腳終於出現了,魏冬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她在心裡呼喚:“你可來了,我總算能回家了,總算能回去洗個澡了,能上有坐便的衛生間了,總算不用吃那黑乎乎的飯店做出來的飯菜了。”
魏冬的舉止把安麗娟嚇了一跳,她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這個城裡人。
“哦,你坐。”自覺失態了的魏冬,連忙掩飾自己,然後給何西發了短信:“找到她了,馬上來面試。”
正在河邊跟劉巧傑轉悠的何西,看到信息之後,蹭蹭蹭地往回跑,也不管劉巧傑還上沒上汽車,就發動汽車往村裡趕。
三步兩步闖進屋,一眼見到了安麗娟:沒錯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