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方子墨來說，何西就是個刺蝟，或者說是個掉在灰堆裡的豆腐。有可能是機遇，更有可能是禍端。
當時，多少個高層的後代，打着高層的某個首長的旗號，到各地要錢要物，成車皮地往外運。這樣的事屢見不鮮。
作爲一地的主官，答應還是不答應？不答應馬上就給你來給秋後算賬。
答應了，那鉅額的窟窿怎麼堵？
對於方子墨來說，就更是如此了，根基不牢，跟誰都鬥不起，而且這樣的事，自己投靠的王家未必會管，人家會覺得你連這樣的事都解決不好，要你何用？
對於市委那邊來說，如果自己解決不好，也就成了對方要攻擊的一個缺口。
省長接到韓司令的電話，他只給解決了外科，也就是派了公安，把何西給解救出來，但是內科他就不做了，而是推給了方子墨。
爲什麼？這是個出力未必討好的事。
方子墨是不出面也不行，出面也不好，所以，今天他對何西有點冷淡。表面上看，自己出了人，到機場苦勸何西留下，可是，你要是真的不把人留下來試試？
何西也沒想到，那個宮姓青年膽子竟然那麼大，敢於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他也是無奈的情況下，纔給林雅芝發了短信。
自己對林雅芝家寸功未有，人家對自己又沒有什麼特殊的好感，自己出身太差，用前世流行的一句話說，自己不是人家這種家族的人的菜。
所以，他很不願意靠林家。可是，事情出現了，又不得不爲。
韓老將軍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不耐煩了：“這個何西怎麼這麼多事？他到處亂跑什麼？”
林雅芝仗着外公對自己的寵溺，對他喊道：“他在給我掙以後吃飯喝粥的錢，這回你懂了吧？你不打也可以，以後我跟林家沒關係，跟你就更沒關係了。行，你愛打不打，何西死了，後半輩子我沒依靠，就自己出去上酒吧，上歌廳給人家捶腿捶背，賺幾個小錢養活自己。”
即便是這樣，韓老將軍還是遲疑地問：“他不是打着我的旗號在外面胡作非爲吧？”
林雅芝氣哼哼地道：“我跟你說過了，他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他在京都的分校，校舍本來可以不花錢的，但是，他堅決不允許，堅持要按照公平價格給房租。”
韓老將軍這纔打了這個電話，也就有了方子墨的爲難。
在市府爲何西準備的宴會上，何西對面前的山珍海味很少動筷，不是他沒胃口，而是沒興趣，他的所有心思都在生意上。這倒是從反面上，驗證了他這個紈絝子弟的身份。
當雙方最終談到了何西此來的真正目的，方子墨打起了12分的精神，準備好好跟何西周旋，他想好了，一旦何西獅子大張口，提出自己難以接受的條件，他就把書記也拉過來，要得罪人，大家一起得罪，誰也別好受了。
可是，談來談去的，他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何西提出來，要來這裡發展房地產，順便要建一所學校。關於土地出讓金，就按照市府對外公佈的，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走就可以，這就大大出乎方子墨的預料之外。
他原本就是想，大不了我給你劃個幾千平，用最低，或者是免費的價格給你，把你打發走了完事。
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提那種要求，而是希望按照市委市府對外公開的政策執行。
方子墨的一顆心放下了，但是，他還是不太明白，這個小紈絝，難道真的是這麼想的，果然，後來何西提出了一個特別條件，讓他的心又緊繃起來。
何西說：“無論什麼政策，我都按照市裡的意見走，您放心，我不想搞特殊，但是，有一個要求就是，我希望市裡對我是淨地出讓。”
“什麼是淨地出讓？”方子墨不太明白。1998年的時候，還沒有淨地出讓的這個概念。
何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了一個彎，問道：“咱們這裡，有沒有爛尾樓？”
方子墨鼻子一聳：“有，不少。”
何西夾了一棵海蔘放在嘴裡，吃了幾口，然後道：“請，方叔叔給我聯繫兩個，我接管一下產權，然後我先把他建起來，這就是拆遷戶的安置房。之後呢，方叔叔，您準備把哪快地給我，就請市府自己動員拆遷，因爲拆遷戶已經有了安置房，我想拆遷的難度就不會很大，但是，這是相對於我企業來講。到時候，政府把整塊拆遷過的土地給我，到時候我直接把錢給政府就可以了。省得到時候，我們企業拆遷，造成了很多矛盾，對我不好，對市政府也是很大的壓力。”
何西的講解，給方子墨頭腦中打開了一扇窗，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腦洞大開了，他今天真是長了見識了。心中的吃驚更是不小：“人家這麼小的年紀，怎麼會有如此的見識？難怪能得到韓家的賞識。不得了，不得了，自己過去認爲自己就是天才，可是跟這個小夥子比，差遠了。”
他正在感慨，對面的何西卻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到時候，我在這邊建高層，這邊建兩個多層，”何西站起來，用手比劃着，這邊的高層，當然是開發了，這邊的多層，到時候就是您的了，您怎麼只配我不管了，這邊嘛，方叔，我剩下一個校舍。“
何西說的時候，把那兩個多層，往方子墨面前一推，一切都說明白了，也就是說，在這塊蛋糕裡，何西不僅沒讓方子墨難做，還給了方子墨相當的利益。
方子墨的內心開始翻騰起來，高官後代見過不少，全都是，一槓子就想把基層幹部悶死的手，來了這個也要，那個也要，吃相特別難看，最後，乾脆就是把人家一個市吃窮了，再換一家。可是想眼前的這個小夥子，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高層後代，他舉雙手歡迎，不僅給自己送來了業績，送來了利益，還給自己送來了經驗。
他已經預感到，今年年底，他方子墨就可以在全省房地產開發經驗交流會上做典型發言。
方子墨喝多了，其實也是故意的，藉着酒壯膽，跟何西摟着脖子抱着腰，道：“兄弟，說實話，一開始你來，我很逆反，真想把你推出去，可是現在，我捨不得你走，你和那些高層的子女不一樣，你不是一棍子把人悶死，你給我們好處。“
何西呵呵笑道：“我把你逼死對我有什麼好處？-不如，把你推到更高的位置上，咱們還可以在更大的天地合作。“
“對，合作！“兩隻酒杯撞到了一起。
中州市的事就這樣開始運作了，何西把魏冬留在了中州市，常年在外奔波的魏冬，早就適應了，這種四海爲家的生活。
何西乘飛機回龍城了，這次出去，又是好長時間。學校已經放假了。
但是，希望英語還在按部就班地推進工作，從龍城三中聘請來的老校長，不愧是名校校長，對學校的管理，有一整套的管理經驗，可以說，比趙振平，盧效峰、趙志範這些的管理能力高多了。
何西回去的第二天，就到了希望英語轉了一圈，看到一切都井井有條的進行，何西對老校長工作感到很滿意。
他又去了安寧小區，董少陽不在，他去了月抱灣。
從外面看，安寧小區已經建了大半了，還有四五層，就可以封頂了。看到自己第一次主導的房地產工程進度這麼快，何西也是很自豪，想都沒想，就直接往裡進，卻在門口被一個看大門的給攔住了。
“哎，那個人是誰？你哪來的？進來幹什麼？“
何西說：“我是……“
那人根本沒聽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是誰都不行，趕緊出去，這是施工現場。“
何西又說：“我是想過來看看施工狀況。“
“你是什麼人物？你有什麼權利看看施工狀況，你多大個官？“那人乾脆不給何西一點機會。
這時候，董少陽回來了，他剛從月抱灣回來，也要過來看狀況，一眼看到了何西，就衝那個工人喊道：“胡大咧咧，你他孃的咧咧什麼，這是老闆，你特麼是幹夠了，敢把老闆攔住。“
胡大咧咧蒙了，道：“他纔多大！“
“多大也是老闆，你特麼沒見過他，還沒聽說過老闆年輕？“
胡大咧咧臉色一下變了，道：“老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們的頭兒讓我在這裡把門，說不讓外人進來，一是不安全，二是偷東西。“
何西笑了，道：“你做得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員工。“說着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大咧咧笑了，一嘴牙花子，嘴裡道：“老闆就是老闆，要不，怎麼能當老闆？“
董少陽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別咧咧了，去給老闆找個安全帽。“
何西看完了安寧小區，就接着要去看月抱灣的工程，這時候，已經是暑假時間，天氣熱得很厲害，董少陽的臉上的汗淌成了流，何西於心不忍，說道：“你在家吧，我自己去。“
董少陽說：“那怎麼行，我得陪着你去。“
何西一見，就道：“算了，晚上去吧。“
董少陽很是感激，知道何西對待下屬很體恤。
下午四點鐘，主動打來電話，兩個人到了工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