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

京都繁華的街道盡頭是一條寂靜的巷子,巷子深處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身材欣長,素雅的披風遮蓋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雖已是陽春三月的天氣,男的卻只穿着一身單薄的對襟長袍。兩人隱在暗處看不清容貌,只見女子把一塊牌子交給男子後,朝另一條巷子的馬車走去。馬車在一家藥材鋪停下一會後,又重新換了一輛馬車緩緩朝侯府駛去。侯府內,許嫣見春暖花開就由喜兒陪着到園子裡散步,陽光金燦燦的撒下來,映着她面無血色的容顏更加虛弱蒼白,許嫣剛走到園中一顆還未開花的桂花樹前,一陣春風緩緩吹來,喜兒見狀忙勸慰道:“夫人,保養身子要緊我們還是回去吧。”許嫣撫摸着面前的桂花樹道:“喜兒,難得我今日有些興致扶我去涼亭坐坐吧。”喜兒還想再說些什麼。“嫣兒,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正巧我今日去了一趟藥鋪爲你帶了些補藥,給你調養身體。”張素屏一邊解下披風,一邊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藥材包道。許嫣盯着她瞧了瞧道:“嫣兒謝謝姐姐的好意,補藥對我這副模樣的藥罐子怕是起不到多大作用,還是姐姐自己留着調養身體吧。”她也不惱不動聲色的把藥材塞到許嫣手中後道:“今日是元宵府裡我已經安排妥當,晚些時候還要和侯爺一起去宮中參加晚宴就不拉着你聒噪了。”說完欠了欠身子行完禮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元宵節是京都每年的熱鬧盛宴之一,京都因是天子腳下今年又奉旨特製了一批花燈,由德高望重的人在護城河統一燃放。百姓聞訊紛紛聚集在護城河周圍,等着觀看這一盛宴。“啊”,隨着一聲驚呼一個挑着花燈的小女孩撞上了一位穿着青色綢緞的華貴婦人身上,許嫣聞聲蹲下身來問道:“小姑娘,傷到哪裡沒有,你的家人在哪,就你一個人嗎?”夫人,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喜兒焦急的問道。許嫣淺笑着搖頭。“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在街上亂跑。”“嗚嗚”小女孩手中的花燈隨着嗚咽聲啪嗒一聲落在地下。街道兩邊路人紛紛側目。喜兒,她還是個孩子你嚇着她了。可是,夫人,大夫說您不能受驚嚇。喜兒還想說些什麼,小女孩忽然止住了哭聲。只見一位身着紫色綢緞的貴公子拿着兩根冰糖葫蘆笑眯眯的將其中一根遞了過去,小女孩接過後露出開心的微笑道“謝謝大哥哥。”說完撿起地上掉落的花燈一蹦一跳的走了。喜兒見狀忙朝他行禮道“奴婢見過小侯爺。”在外面不必拘束,你先退下吧,我想陪夫人走走。“這,”喜兒爲難的看向許嫣。“喜兒,既然小侯爺都吩咐了,你先退下吧。”是,奴婢告退。“你怎麼來了,我聽說今日皇上邀你進宮賞花燈。”“爲夫甚是思念夫人,所以特意提前偷溜出來尋你了。”許嫣嫌棄的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思念糖葫蘆才找的藉口吧,從剛纔就一直拿在手中。”“夫人,真是誤會我了,糖葫蘆是爲夫特意爲你買的,雖然大夫不讓你多吃甜食,但偶爾吃一次也無妨。”許嫣看着杜晏殊遞過來的糖葫蘆思緒飄遠,她忽然想起未出嫁前,每次出去玩孫成章也會給她買一串糖葫蘆,可惜自從孫府被抄家後他便生死不明。杜晏殊看許嫣盯着糖葫蘆良久不接,有些奇怪的道:“夫人不想吃嗎?”許嫣回過神來道:“沒有,就是許久沒吃有些恍惚了。”夫人是不是怕酸,爲夫先替你嘗一口:“好甜,夫人快嚐嚐。”許嫣接過咬了一口道:“嗯,很好吃。”對了,今年宮裡命人特製了一批花燈在護城河燃放,我們也去瞧瞧吧。護城河邊人聲鼎沸。杜晏殊看了眼周圍三三兩兩的路人突然停住腳步道:“夫人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兩盞花燈。”許嫣坐在路邊的臺階上百無聊賴的吃完最後一顆糖葫蘆,看着人羣不斷的朝護城河邊去,杜晏殊還沒回來。許嫣不禁有些擔心,剛站起身要去找人。一隻兔子花燈出現在眼前,夫人久等了。杜晏殊站在燈火通明的街道旁,朝她遞過來手裡的花燈開心的像個孩子,許嫣看着這一幕莫名的有些失神。“爲夫知道自己相貌不凡,夫人也不用這麼看着爲夫吧。”許嫣回過神來接過花燈後退一步。杜晏殊滿臉堆笑道:“夫人可是害羞了。”許嫣心虛的率先朝前走道:“杜晏殊,你少胡說。”杜晏殊見狀也不反駁,挑着另一隻花燈跟隨在旁。喧囂的護城河,皎潔的圓月,本該是團圓的日子。可惜自孫府被抄家後,孫貴妃之子唐胤祥也因皇子奪嫡被牽連外放邊疆,孫貴妃之女唐胤瑞和親蒙古。往日和孫府許府交好的官員也隨着孫貴妃失勢逐漸散去,許嫣爲了許府榮辱嫁給杜晏殊,可她自孫府被抄家就生了一場大病,留下了病根,加上她心緒鬱結,身體越發虛弱。前方突然熱鬧起來,只聽有人大喊道:“快看呀,官府的人來放花燈了。”人羣隨着喊聲也擁擠起來,許嫣回過神來左顧右盼卻不見杜晏殊的身影,心底越發不安起來。她想往回去找杜晏殊卻又被人羣擠着朝前走去,人羣中突然伸出一雙手扶住她,才讓她險些沒跌倒在地,許嫣擡頭看去,男子身材欣長,一身藍色綢緞,銀灰色的面具覆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和一張薄脣,由於被人羣擠得兩人離的太近,許嫣彷彿聞到了他身上似曾相識的桂花香。許嫣剛想開口男子二話不說施展輕功帶她遠離人羣,到人少一點街道旁將她放下,許嫣欠身行禮:“多謝公子。”“夫人不必多禮,元宵節人羣繁雜如若沒事還是早早回府吧。”男子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公子留步,我們是不是見過,總感覺你特別像一個故人。許嫣停下腳步站立在他面前,猶豫着上前想要伸手摘下面具,卻被一把冰冷的長劍擋住。“夫人,請自重。”許嫣尷尬的站在原地:“公子見諒,是我失禮了。”男子轉身的背影僵了僵隨後腳尖輕點,消失在夜色中。許嫣看着遠去的背影良久,對着夜色呢喃道:“小章子是你嗎?”護城河邊人羣逐漸散去,杜晏殊焦急的在河邊逢人就問:“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着青色綢緞的夫人提着一盞兔子花燈。”“沒有,沒有。”路人不耐煩的擺手道。不遠處的巷子內男子摘下面具對着面前一身綾羅綢緞的美婦道:“素屏,我讓你幫我打聽的事怎麼樣了?”美婦不緊不慢道:“成章哥,你放心今日元宵節,皇上邀官員和家眷進宮賞月,小侯爺不放心嫣兒就提前出宮了,我一路派人跟着,下人來報小侯爺獨自一人陪着嫣兒去護城河邊賞花燈了。不過成章哥,你真的不去見嫣兒一面嗎?”“謝謝你,素屏。嫣兒那邊還請你替我瞞着,日後若有機會我自會與她說清楚。”說完男子重新帶上面具朝不遠處的護城河邊飛奔而去。許嫣本想回府派下人出來尋找杜晏殊,卻在半路遇到喜兒,本打算一起回府卻見不少從護城河方向慌忙逃竄的男女朝她們過來,喜兒攔下一人詢問才知,護城河邊一個戴面具的男人和一個穿華服的公子打了起來,穿華服的公子已經受傷了,聽說官府的人已經趕去了。許嫣聞言心下一沉,她把花燈遞給喜兒腳尖輕點施展輕功朝護城河而去,喜兒在後擔憂的喊道:“夫人,大夫說過不讓你動武。”許嫣充耳不聞,心緒複雜的趕去。護城河邊杜晏殊明顯不是面具男的對手,身上已被劃出幾道鮮血的口子,略顯狼狽。許嫣的突然出現讓面具男心下一驚,他努力隱藏心緒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想濫殺無辜。”“我雖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殺他,但他是我的丈夫,我念在你在人羣中救過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官府的人馬上就朝這邊趕來了,你可知刺殺小侯爺該當何罪。”“既然如此,得罪了。”許嫣強撐着身子和他過了幾招,越發覺得招數熟悉似曾相識,分神間被面具男一掌劈倒在地,許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杜晏殊突然衝過來擔憂道:“嫣兒,你別逞強了,他要殺的人是我和你無關,你快走。”說完面具男的劍鋒直指杜晏殊,剎那間許嫣看到一抹熟悉的顏色,只見面具男的劍穗尾端兩顆晶瑩剔透的玉珠盎然生機,她立即認出那是她替凝姐送給孫成章的劍穗。眼見那柄劍就要逼近,許嫣擋在杜晏殊身前大喊道:“小章子,快住手。”面具男聞言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許嫣道:“你叫我什麼?”“表哥,放過他吧,孫府被抄家和他沒關係,他…”還沒說完一名臉上蒙着黑布的女子,突然出現在孫成章身後推了他一把,然後施展輕功離去。冰冷的劍鋒刺進許嫣的胸口,鮮血在她青色的綢緞上開出了妖豔紅花。“嫣兒。”“小四。”兩人同時喊道。孫成章拔出劍鋒鮮血濺了一身,剛想去追黑衣人,許嫣突然出聲制止道:“表哥別追了。你聽我說,劍穗是凝姐讓我送你的,她一直在等你回去,別辜負她這麼多年的一片癡心,我死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回京都了,也別想着報仇了,外祖母臨終前只想你平平安安的活着。這麼多年我都快忘記你的模樣了,我還能再看…看你的模樣嗎?”“好。”說完孫成章摘下臉上的面具苦笑道:“小四,你看我的模樣可有改變?”許嫣淺笑道:“沒有,你在我心中的模樣和當年第一次見你時一樣,從未改變。小章子,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要做兄妹。”說完手腕滑落,兩顆晶瑩的淚水如珠墜地。孫成章顫抖着聲音道:“好,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