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從陳府出來時,她還一頭霧水,怎麼就過了?現在想來,恐怕關鍵還是在白姑身上。只是,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出這因頭在那。
從側門轉出,候在門外的林雨陽竄了過來,急急問道:“姐,過了嗎?”
林花枝沒應聲,只是點了點頭。
林雨陽這才笑了起來,拍手道:“那咱們快回家,和娘說說。她一定高興。”
林花枝可笑不起來,她還在想,那白姑到底是什麼意思?
回到家,見院子裡放着幾個箱子,林花枝臉色又沉了下去。
“娘,娘……”林雨陽扯着嗓子喊了幾聲,才見林氏匆匆從屋裡轉出來。
“怎麼了?”林氏見姐弟倆站在院裡,小的那個是一臉高興,大的那個卻一臉陰沉。
林雨陽忙把林花枝進了陳府的事告訴林氏,末了道:“娘,姐現在也算在大戶人家幹活,旁人還能說什麼?再者,陳府此次招工條件好的頂天,咱家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林氏沒吱聲,瞅着臉色陰沉的林花枝,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見林氏半信半疑,林花枝從懷裡掏出一塊牌子遞到她面前:“這是陳府的通令,明天我就要入府了。簽了約我就算是陳府的人,那王婆再嘴利,也不至於去得罪陳府。雖然陳素月不在了,可是陳家在江東府的影響且是王婆那種人能明白的。你和雨陽放寬了心住下去,天大的事還有我呢。等過兩日,我央了管事的,先支了這頭一個月的工錢,你帶雨陽去把束禮交了。這男孩子還是多讀些書爲好。”
這下,林氏那還有懷疑,顫着手接過那陳府通令,左右翻看,她是真信了。聽了林花枝最後一句話,不由的,林氏眼裡浸出了淚。
“你這孩子,自小體弱,再加上前久生病,這還沒好利落,又要去陳府幫工,可仔細要注意身子。”
林花枝暗歎一聲,這樣溫暖的嚀囑她還是不太習慣。可是嘴上不說什麼,這心裡不知爲何就是曖曖的。
林雨陽聽說還能去上學,這心裡也別提多高興,見林氏哭,忙上前安慰,說等將來出息了,必會報答姐姐。
林氏心裡是又心酸又高興,兩個孩子都長大了,懂事了,可又嘆家境貧寒,不能給他們最好的。哭了一會,林花枝忍不住來了一聲,餓了。林氏這才收了淚,忙着去做飯。而林雨陽又忙着把收拾好的東西給一一搬了回去。
鬧了幾天的搬家風波終於因林花枝進了陳府而落幕。
當夜,林氏爲她收拾好包裹,仔細囑咐了一些事,末了,林氏拉着林花枝的手道:“花枝,娘知道你心裡有委屈,張家的事,娘對不起你。此番去了陳府,把這脾性收收,陳府不比在家裡,處處有人盯着你。若是聽到什麼,也別往心裡去。好好幫人做事,別亂說話。”
林氏這心裡原是捨不得林花枝進陳府給人當丫環,可是她這心裡也明白,正如林花枝所言,目前也只有進了陳府,才能將張家的事結了。張家那麼大一個家族,且是林花枝說告就告的?如果真要鬧起來,最後吃虧的只有林家。林氏想搬離江東府,無非也就是不想惹事生非。現如今,見林花枝是鐵了心不走,也不知道她心裡有什麼打算。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林氏一路送着林花枝進了陳府,站在門口,又忍不住心傷。家裡雖然窮,可總歸是自家的姑娘,平日裡當寶一樣,現在要去侍候別人,這心裡難免不舒服。
林花枝自打昨天起,表現的一直很乖巧,見林氏捨不得的樣子,忍不住伸手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花,細聲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幹活的。不多言,不多語,不多看,你要相信我。能欺負我的人沒幾人。”說完這話,林花枝衝林氏笑了笑,然後轉身大步進了陳府。
林氏張大了眼睛,花枝剛剛那話前半句她是明白的,只是這後半句怎麼聽怎麼這麼彆扭。
見林花枝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內,林氏也只得長嘆一聲,準備返家。可是一轉身,卻見一女子立在她身後五步。
林氏驚了一下,凝神看去,只覺面前那女子面容有些熟悉,卻越看越驚,失聲道:“你……你是白家妹子?”
如果現在林花枝在,她一定會很驚訝,這個被林氏叫着妹子的人,便是昨天她才見過的白姑。
白姑見林氏認出她,微微點了點頭,立在原地不動:“肖姐,這一別十八年,沒想到還能再次相見,可見人與人的機緣真是玄妙。”
林氏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半天才道:“如果相公還活着,見了你一定高興。”
白姑本來還一臉平靜,此時卻蒼白一片,身子也微微輕顫,強忍了片刻,還是問道:“我知道公子已去,他臨終可有……可有什麼話?”
林氏看着白姑,心裡感慨良多,想起年少時她與白姑情同姐妹,後與相公相識相知,三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如今看白姑的打扮還是姑娘家打扮,這心裡是一陣陣心傷。
“相公走的雖少,可是去的很安詳,那日他只說,他永遠記得家鄉落楓山那片楓樹林。”
白姑掩在袖下的兩隻手絞的緊緊的,半晌才道:“匆匆一別,再見卻陰陽相隔。唉。”這一聲輕嘆是道不盡的惆悵。
林氏見白姑往陳府裡走,又見旁人很恭敬的稱她一聲“白管事”,心下一動,忙上前叫住:“白家妹子……白管事,請留步。”
白姑轉身,神色又恢復那冷靜之色,林氏猶豫了片刻,忙道:“我家姑娘現如今也在陳府幫工,還望白管事多多照顧。”
白姑打量了林氏一會,什麼也沒說,只是輕點了一下頭轉身進了陳府。
林氏嘴角浮現一絲苦笑,想起那前塵往事,不勝感慨。
復再望一眼陳府那高牆深宅,只祈求老天保佑,讓花枝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