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再揉揉眼,她確定,那姑娘正是杏兒,見牙婆子的木棍又往杏兒身上抽了幾下,林花枝一下怒了,想都沒想,大步上去,厲聲喝道:“住手。”
衆人見有人強出頭,不由皆望了過來,有相熟的人見是林花枝,忙低聲勸道:“花枝,不要多事。這是大戶人家賣出來的丫頭,沒辦法。”
林花枝自是知道,這賣出的丫頭是什麼地位都沒有,就算被打被罵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旁人縱是不忍,要不買下,要不也只能寬勸兩句。
杏兒一擡頭見是林花枝,忍不住大哭着撲了上來,半道上卻被近身的人牙子一把揪住頭髮,狠狠甩了兩耳光,罵道:“小賤人,還不老實一點,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德性,也是你們夫人心好把你送到媽媽這,要我是你家主子見你偷了主家的東西早把你丟進大牢,讓那些衙役好好教訓一頓,不死也讓你脫層皮。”
杏兒臉上捱了兩下,立馬紅腫起來,身上的衣服也在拉扯中破了好幾道口子,杏兒哭的越發可憐了。
林花枝腦子一熱,上去就是一腳,直揣在人牙子腿肚上。
“唉喲,這位姑娘你是幹嘛呢?合着你也要賣呀。”牙婆見林花枝來勢洶洶,一下拿捏不準她是什麼意思,不過牙婆還是禁不住口出惡言。
林花枝呢,聽了這話,反身就是一計耳光狠狠甩在了牙婆臉上,怒罵道:“不開眼的狗奴才,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林花枝好歹在城西也是個人物,先不說去年爲了逃婚跳河的事,就是最近,佔着關係,把好多人家有些本事的人都塞到毛大嘴的染坊打工賺錢,這街里街坊的,還真沒有人不認識她。
牙婆看着眼生,想必也不是城西這邊的人,否則打罵手下的人也會想着避着一些,到底城西多是窮苦人,很多人都有被賣或賣兒賣女的苦衷,一般見了牙婆,都沒什麼好臉色。
衆人見林花枝一臉兇相,再加上之前對牙婆子的不滿,皆在一旁起鬨道:“這婆子眼光短淺,連花枝你都不知道,還撈什麼偏門,走什麼黑?”
“就是就是,這鬼婆子來到江東城也不拜碼頭嗎?花枝你常進出毛家,可要提點毛老爺別讓那些下三濫的人壞了江東城的規矩。”
牙婆不知道林花枝,可不代表不知道毛大嘴。聽得衆人說什麼毛老爺毛老爺的,牙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小心,陪着笑臉看着林花枝道:“呀,這位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呀?”
林花枝懶得和牙婆多做糾纏,指着杏兒問道:“這孩子我要了。”
牙婆一驚,小眼睛一轉,忙笑道:“我也是不久前纔到的江東府,初到貴寶地,還有很多禮數不周全,對不住街坊鄉親,就討個彩頭吧,二十兩,小姐您看?”
林花枝冷哼一聲:“嚴府把這丫頭賣出來恐怕還貼了錢給你吧,五兩,這孩子我領走了。”
牙婆一聽林花枝只給五兩,哭喪着臉道:“唉呀,小姐,你折羞老奴了,你看這丫頭皮光肉滑,脣紅齒白,臉似白玉,天生是個富貴命,又從大戶人家出來,這侍候起人來,自有妙處。二十兩不能少了。”牙婆的態度也很堅決。
一旁捂着腿肚的人牙長得一副老鼠相,細眼尖嘴,聽得林花枝只給五兩,忍不住在一旁嘀咕:“十四、五的大閨女,賣給怡春院就嫌幾十兩呢。”
林花枝沒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這心頭上的火是一下就冒了出來,她冷笑一聲,也不理會人牙,繼續對牙婆道:“五兩你嫌低是吧?我也是爲你好,你看這姑娘性子這般烈,不要說賣給怡春院,要是賣給一般的人家,她要是不從,半道上給你尋個短見,要是死了,她是乾淨了,你呢?恐怕要下大牢了吧;就算沒死,拖賴着你要你照顧她下半輩子,你這生意可真賠了。”
牙婆一愣,林花枝說的可太對了,可是……
牙婆扭頭看了看杏兒,再想起剛剛人牙子的話,雖覺得林花枝的話有些道理,可是隻是五兩,牙婆覺得太虧本。
林花枝見牙婆有絲猶豫,真恨不得直接上去再給牙婆一耳光,長吐一口氣,她上前一步,附在牙婆耳邊不耐煩的道:“你剛剛也聽見我是什麼人,我準備把這丫頭送給毛大嘴做通房丫頭,你別看這五兩銀子少,可你再仔細想想這裡面的門道,別因小失大呀!”
牙婆是個聰明人,一聽林花枝這話,心裡的小算盤一打,立馬明白過來,手一伸扯過杏兒推到林花枝面前,諂媚的笑道:“小姐,這丫頭是你的了。”
林花枝什麼也沒說,塞了幾塊碎銀給牙婆,領着杏兒就離開。
人牙子不解,上前問牙婆:“怎麼就改了主意?五兩也太少了,昨天我和怡春院的老.鴇都說好了,今天給她把姑娘給帶過去,要是一會不見姑娘,怡春院那邊怕不好交待吧.”
牙婆甩了人牙子一個耳光,然後扯到一旁小聲道:“你傻呀,你沒見那小姐是什麼人嗎?聽衆人說那小姐是毛大嘴的人,我給她面子,她承了我的情,便是毛大嘴欠我一份人情賬,你說是毛大嘴勢力大還是怡春院勢力大?咱們纔來江東城討生活,以後少不得與毛家打交道,如今與毛大嘴有了這層關係,以後就等着吃香喝辣的吧。”牙婆說到得意處,不由哈哈大笑。
人牙子在一道豎起大拇指:“還是媽媽你高明,厲害!厲害!”
……
林家豆腐坊離烏子巷沒多遠,林花枝拉着杏兒進了豆腐坊,林氏從後院轉出來,一見杏兒身上衣服不整,林花枝一臉寒霜,不由一驚,忙問這是怎麼了。
林花枝讓林氏先找些衣服給杏兒穿上,趁林氏領着杏兒去後院的功夫,她把豆腐坊的小肆成安叫過來,低聲仔細吩咐了兩句,讓成安出去打聽下那牙婆的來歷。
約摸着杏兒換好了衣服,林花枝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杏兒擡頭一看是林花枝,本來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林花枝輕嘆一聲,對林氏道:“娘,恐怕這孩子肚子餓了,幫下碗麪吧,多窩兩個雞蛋。”
林氏知道林花枝有話說,應了她一聲,退了出去。
林花枝伸手輕輕摸了摸杏兒的臉,爲她仔細把眼淚擦乾,然後輕聲問:“杏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崔婷怎麼把你賣了?”
杏兒哽咽着道:“花枝姐,他們說我偷夫人的首飾,可是明明不是我偷的,就是沒有人信,所以……所以……”
林花枝皺起了眉頭,還玩這種小把戲,以前她還在府上做工時,就有人故意陷害她,可是杏兒一個不打眼的小丫環,又是怎麼得罪了崔婷?
等下,林花枝再問杏兒:“我聽你那意思,崔婷首飾丟了?是有人偷了嗎?你知道是誰偷的?”
杏兒一抹眼淚,恨聲道:“誰都沒注意,偏巧是我看到了,是明月。”
林花枝大驚,明月偷了崔婷的首飾,這,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