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卓幾乎就要當場翻臉,卻生生壓下情緒,忽略在她身旁站定的孫劍鋒,朝廖浩南道:“廖主事,可否單獨和你一聊?”
廖浩南點頭應允
。孫劍鋒也沒有阻止,他以爲寧清卓想從廖浩南口中得到些兇手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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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卓徑直行到院角落,這才轉身面朝廖浩南,咬牙質問道:“廖主事,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將麗娘轉移藏起,首先要確保她的安全麼?爲什麼你還將她留在這?!”
廖浩南絲毫不做辯解:“是我託大了。我以爲手下這許多官差,總能阻止孫劍鋒的人,便沒送她離開……”
寧清卓忍耐吸氣,又問:“那之前你可有從麗娘那問出什麼線索?”
廖主事搖搖頭:“沒有,她只說她什麼都不知道。本來我是想着,今日抓捕孫劍鋒後,將她與孫劍鋒一併下牢獄刑訊的,卻不料……
寧清卓差點壓不住聲音:“卻不料?!就因爲你託大,就因爲你一念之差,害得麗娘慘死,害得線索中斷!沈鴻銳和多少西黨士子還被關在東廠天牢,你現在和我說卻不料?!”
廖主事也不介意她的責罵,只是長長一聲嘆:“對不住。”
寧清卓吼了這一番,卻是冷靜了些,深深吸氣。她擡手扶額,低低道:“不……廖主事,我沒資格指責你……”
廖主事緩緩搖頭,最後卻只道出了句:“往後我會更盡力,定會還麗娘和沈鴻銳一個公道。”
寧清卓垂頭:“有勞了。”
廖主事這才告辭。寧清卓卻立在牆角,失魂落魄。
廖浩南的確有錯,可她也難辭其咎。是她貪心,是她自不量力,她找到了線索不夠,還妄想順藤摸瓜揪出孫劍鋒。現下不僅害死了麗娘,案件也再無頭緒。
接下來該怎麼辦?難道讓她重新找線索麼?
她沒有那許多時間。沈鴻銳被關押在牢中已半月有餘,她一直不敢去想他都遭受了什麼。案件一天不告破,沈鴻銳便一天不能重見天日,東廠便要抓捕更多西黨士子。她本有機會可以結束這一切,但看看她……都做了些什麼!
多日的壓力一瞬間爆發,寧清卓心中負面情緒暴漲,自責而絕望。
孫劍鋒見到廖浩南與寧清卓說完話轉回,便想上前找寧清卓。可廖浩南卻一板一眼與他溝通起來,只道他先到的現場他收到的報案,想要接下麗孃的兇殺案。孫劍鋒對此求之不得:他已經給陳晉安通風報信了,便不想再幫他隱瞞罪名,還不如放任廖浩南去查案。若是查不出陳晉安,自是最好,即便能查出陳晉安,他也輕鬆能置身事外。遂利索應好。
廖浩南這才滿意離開。孫劍鋒大步朝寧清卓行去。他有些擔心寧清卓的反應,怕她會大怒罵他拖延了時間。可行到寧清卓身邊,他卻頓住了腳步。
女子一手撐住院牆,頭垂得極低。她不願露出臉被人看到表情,可身體卻微微顫抖。孫劍鋒與她相熟,無需靠近,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與絕望。
孫劍鋒站定,一時沒有上前。看寧清卓這副模樣,很明顯,麗孃的死讓她大受打擊。
說到底,她還是記掛沈鴻銳吧?孫劍鋒忽然覺得心被人擰了下。有些痛,有些揪……
那男人有什麼好,讓清卓如此念念不忘?!
——真想殺了他
。
孫劍鋒心中,殘暴的因子再次奔騰起來。可是第一次,沒有緣由的,有想法在他腦中閃過:……真想變成他。
此念頭一出,孫劍鋒便是一皺眉。他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他是在羨慕那個只會吟詩作賦的繡花枕頭嗎!
面前的女子卻動了一動,放下了手,然後她閉眼擡頭,深深吸氣。孫劍鋒知道她在努力平復情緒,她向來不願讓人看見她的脆弱與悲傷。這一認知讓他有些暴躁,遂上前一步,拖了寧清卓的手就朝院外行去:“走。麗娘死了,我還有別的辦法,會還姓沈的一個清白。”
這話出口,孫劍鋒愈發不開心。共處的時間轉瞬即逝,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品嚐其中滋味,又怎麼捨得放寧清卓離開。他本想繼續這麼拖着,再與寧清卓多相處幾天,可見她這麼傷心,卻還是決定立刻破案。
——誰讓他上一世欠了她!
可寧清卓卻用力甩開他的手,退後兩步,緩緩搖頭:“不必了……”她竟是呵呵笑了兩聲:“我努力這些天,對沈鴻銳也是仁至義盡了。雲霧閣的生意還等着我去打理,我不可能一直費時間在他身上。”
她朝着孫劍鋒躬身一禮:“孫大人,這案子,你願意繼續查,便繼續查,我不奉陪了。”
寧清卓再不相信孫劍鋒。麗娘死得太過巧合,她能確定這事與孫劍鋒脫不開干係。既如此,再費時費力陪在他身旁也沒有意義,不如早日抽身,或許還能找到別的辦法。
孫劍鋒自然不信寧清卓的話。他知道寧清卓不會就此放下沈鴻銳,卻並不知道寧清卓將麗娘之死算在了他頭上。他只以爲她現下退出,是因爲這些天辦案時他太過懶散,她不高興了。
孫劍鋒不願解釋,也沒法解釋:讓他說什麼?我其實早就掌握了證據,這些天不願出力,就是想讓你多陪陪我?男人沉默片刻,冷冷丟下了句:“隨便你。”竟是轉身離開。
他打算回去鎮撫司,安排一番,便着手向李全平發難。等他救出沈鴻銳,寧清卓自是不會再責怪他,又何必在這多費口舌?
孫劍鋒不願言說的心思,寧清自然不清楚。她只以爲這個男人見再無利可圖,便也懶得多費功夫。兩人就此分別,寧清卓回到雲霧閣,直直行去櫃檯後,就站在那裡,垂眸盯着木質檯面,不言不語。
她默默站了一陣,周身都是低氣壓。饒是寧傑粗神經,也覺察到了不對,不敢上前打擾,只是在招呼客人的間隙,小心翼翼打量她。
寧清卓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浪費。可她的狀態實在太差,便也不敢草率行動,就怕亂中出錯,生出些別的麻煩。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想要休息,卻又不敢休息,就怕一躺下一放鬆,她便會軟弱會屈服,會被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壓垮。
她就這麼站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忽然聽見寧傑微訝的聲音傳來:“陳公子,怎麼是你!”片刻,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寧傑,你們當家的在嗎……”他的話語頓住,聲音也低了下來,問寧傑道:“她怎麼了?”
寧傑沒有出聲。又是半響,陳晉安行到櫃檯旁,溫和道:“清卓,可是碰到了什麼麻煩?”
寧清卓不願與任何人說話。她沉默片刻,緩步從櫃檯後行出,繞過站在一旁的陳晉安,徑直朝偏堂行去
。
陳晉安卻在她身後道:“如欣回到盧陵了。”
寧清卓腳步頓住。陳晉安幾步跟上,行去她身前:“我剛收到如欣的傳信,她已經回盧陵了。”
不得不說,寧如欣的情況是現下寧清卓唯一在意的。寧清卓剛來京城時,的確請陳晉安幫她給寧如欣傳過一次書信,可終歸是心中彆扭,後來便也作罷。畢竟她只要知道姐姐安好,便也放心了。之後的日子,寧清卓再沒有寧如欣的消息,現下忽然聽到姐姐回了盧陵,自是上了心。
陳晉安便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給寧清卓:“你要看看麼?”
寧清卓猶豫片刻,終是擡手接過那書信,展開看去。
寧如欣想是與陳晉安多有通信。相比上回寧清卓看到的那些傳書,寧如欣的這封信件語氣更顯活潑親密。她在信中細細算了筆賬,告訴陳晉安此番西域之行,寧家茶莊賺了多少銀子,興奮之情溢於字裡行間。又甚是甜蜜透露,她接受了那名商人求愛後,一番相處,發現情投意合,歡喜之餘,感謝陳晉安當初的鼓勵。
寧清卓將整張紙看完,一時怔忡,隨後,欣喜絲絲漫出:姐姐走出了過往,還碰到了心愛之人!
彷彿一陣暖風吹散了陰霾,寧清卓忽然又有了精力。她看向一旁難掩擔憂的陳晉安,心中暗想:看這信上所說,陳晉安似乎還在其中出了力……
寧清卓疊起信紙,遞還陳晉安,終是能好好說話:“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陳晉安接過,淡淡一笑:“沒事,就是想來告訴你這個消息。”
寧清卓思量片刻,問道:“上回,你叔叔沒把你怎樣吧?”
陳晉安似是不料她會關心自己,很有些受寵若驚,語調愈發柔和:“沒有。倒是你,爲何如此消沉?”
寧清卓便是一聲嘆。她既然確認了孫劍鋒是陷害沈鴻銳的幕後黑手,那陳晉安自然再無嫌疑。或許因爲那日牢房中他的拼力相救,她也不再過分排斥他,遂將事情一番簡單講述,最後道:“現下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陳晉安聽言,皺眉思量許久,措辭着開口道:“清卓,我倒是記得有個人,或許能幫助沈鴻銳。只是……”
寧清卓看他一眼:“有話直說無妨。”
陳晉安點點頭,輕緩開口道:“清卓可還記得,那錦衣衛指揮使之女周靈靈,對沈鴻銳一腔情誼……”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泥垢了!也就是剛入V不久吧……
有位桃色小盆友給我留言,懷疑小陳是今世的變態,只是女主知道孫是變態所以就忽略陳啦,還猜對了幾個驚天大咪咪,領悟了本文文名的真諦(……泥垢了!
當時我默默給評論加了精,然後打了個漂亮的太極涉及劇透問題一個都沒回答!(我真是太棒了~
#那些年,我寫文時碰到心意相通的讀者們#(哼我都記得你們有種放學別回家咱們談個話!
真是,你們這麼聰明,讓作者腫麼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