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的生活
京郊一帶的村民,多種麥子和玉米。待到楊雁回身體大好之時,已快到了麥子成熟的時節。
楊雁回發現每日適量走動,能更加自如的控制身體,於是便常在院子中溜達。
因楊家靠近村郊,閔氏便叫她出了院子,在附近轉轉,多看看郊野的景色,心情好了,興許對病情有好處。
於是,楊雁回每日吃過早飯後,便會出門溜達。
青梅村靠近運河,氣候溫潤,村子周圍是大片的良田,村內處處可見菜畦,房舍邊一片片的青菜,小路旁一蓬一蓬五顏六色的野花,環境可謂清幽美麗。
她在這樣的村郊散步,再看着家門外一望無垠的麥田,隨着微風陣陣起伏,好似萬頃金波盪漾,便只覺得心曠神怡。
回去後便是吃藥,休息,讀些有趣的閒書,去後頭院子裡逗逗大肥豬,欺負欺負雞鴨,拔幾棵青菜,如此反覆,很是悠閒自在。
這一切,都和秦莞生前的所見所聞天差地別。
看來老天在某些方面還是公平的。深閨中的小姐雖然錦衣玉食,但卻要守着種種規矩,半分不能逾越,一輩子活得心累。平凡人家的女孩兒,雖說爲了生計要辛苦一些,但卻更自由自在。
想着這些,楊雁回越發珍惜眼前的一切。她如今既不用爲了生計發愁,還可以在鄉間自由自在地玩耍。她的家人也都非常疼愛她,如今的她,可以隨意向家人撒嬌、使小性,簡直像是楊家的公主一般。
麥子黃了後,沒幾日就到了夏忙,這一帶人俗稱“麥收”。麥收最忙的幾天,楊鴻和楊鶴都不念書,天天跟着閔氏和楊崎去田裡或者果園裡幫忙。
好容易麥子收了、打了、秸稈堆了、曬好了,這才消停了。可是消停沒兩日,楊雁回又發現一樁奇事。
過了夏忙,便到了交田賦的時間。說起賦稅,楊雁回便想起那首有名的《杜陵叟》:杜陵叟,杜陵居,歲種薄田一頃餘。三月無雨旱風起,麥苗不秀多黃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長吏明知不申破,急斂暴徵求考課。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將何如……
這首詩當初看得楊雁回眼淚汪汪,覺得勞苦大衆着實不易。
除此之外,她還看過一些記載前朝軼事遺文的書,知曉一些百姓交納田賦的苦楚。
比如什麼“糧胥稅吏加米色錢”,是說稅吏藉口百姓上交的糧食成色不合格,要另外再加收糧食,其實多收的那些,便落入了貪官污吏的口袋。
還有更可惡的什麼“踢斛淋尖”,是說糧胥稅吏將糧食在大斛裡堆成尖狀,然後用腳踢,糧米便會溢出來。這樣糧戶交來的一石糧食,量出來往往只有六鬥多。這麼一來,糧戶便要損失近一倍,而那些溢出來的糧食,便落入糧胥稅吏之手。
楊雁回本以爲,村民們這下定然要叫苦連天了,不想卻意外看到另一幅景象。
在里正通知大家交田賦後,大家夥兒便在規定的時間裡,用騾子、牛抑或驢子,套上平板車,裝上該交的糧食,和里正一起往縣城裡去了。
由於人多,鄉間的路上竟是車馬絡繹不絕。
交賦稅的村民們不但沒有叫苦連天,反而各個熱情高漲,一路上都在和同路的人高聲說笑。
什麼“六大爺,這麼大年紀了不在家抱孫子享清福,還幫着做這些啊?”“這也叫個活兒?我還能幹不動?”
什麼“嬸兒,怎麼只有你和大壯啊?俺叔呢?”“你叔染了風熱,大夫讓吃藥休息,大壯還小,我怕他吃虧,不放心他一個人來。”
什麼“三伯,多少日子不見了,您老最近好吧?”
還有什麼“三槐啊,聽說你家打下的糧食不少,同樣三十畝地,你家比別人家能多收出一成糧食。你給我點麥種唄?放心,我不白要,我拿東西跟你換。”
反正人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要說起來,交田賦還是楊家最顯眼。單單麥子就裝了五車,半熟的桃子又裝了兩車,另鹹魚兩車。
起初楊雁回十分不理解,魚麼,自然是新鮮的好吃,爲什麼要做成鹹魚再上繳?
她便巴巴地跑去問楊崎,楊崎差點沒把剛入口的茶水噴出來:“雁回,你病了一場,連這個都不曉得了?”
“額……”
楊崎:“那鮮魚能拿去交賦稅麼?剛入庫沒兩天就臭了。自然得做成鹹魚再上繳。”
“……哦”
就這麼,楊崎和閔氏分別盯着糧食和鮮果上繳,楊鴻楊鶴則負責鹹魚,一家人吃過早飯不久,就和夥計一起裝車,然後和大夥一道往縣城裡去了!
剛出了家門口就有人打趣呢,“看看人家楊叔,這叫個威風。咱全年收的糧食也沒這麼多!”聽聲音,說話的人年紀不大。
接着,就聽楊鶴揚聲接過話頭:“跟誰哭窮呢,誰不知道你家有兩頃地呢!”楊鶴一邊說着,聲音便漸漸遠了。
想來這便是順民罷,只要吃飽穿暖有餘糧,便踏實本分的種地過日子。楊雁回手裡拿着一卷書,坐在搖椅上,聽着外頭傳來的種種聲音,脣角微微翹起,她越發喜歡如今所在的環境了。
秋吟這時候從屋裡出來叫她:“姑娘,好端端的怎地坐在葡萄架下喂蚊子?藥好了,快進屋來喝吧。”
楊雁回聞言,笑容立刻消失,變作一臉的悽慘相:“我已經很好了,不用再喝了。”
秋吟走到她身旁,堅持叫她喝藥:“這是最後一碗湯藥了,好姑娘,你快來吧。”
楊雁回乞求地看着秋吟,小聲道:“反正爹孃和哥哥今日都不在,沒人看得見,你就倒了唄!”
秋吟卻道:“這不成,太太囑咐的可仔細了,一定叫你吃藥。”
這時,竈間傳來於媽媽的聲音:“姑娘,可不許淘氣呀!”
楊雁回皺皺眉,後悔自己說話聲音太大了,萬一被於媽媽暗地裡向母親告黑狀,那就麻煩了。在吃藥這事上,可沒人縱着她。
秋吟朝她扮個鬼臉,壓低聲音道:“姑娘,你就認了吧,有於媽媽這尊大佛在,你逃不掉的。”
於媽媽也從竈間出來了,她兩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着,假意嚇唬她道:“姑娘,好好喝藥中午就有扒豬臉吃,不然於媽媽可不給你做!”
楊雁回忙朝她一笑:“媽媽放心,我一定喝光。”開什麼玩笑,她不喝藥也有扒豬臉吃好不?
夏忙前後,楊家就下大力給夥計們改善伙食,前後已經快吃了半片子豬肉了。於媽媽、何媽媽每日專管伙食,做好了,便推着板車往田間地頭去送飯。那會兒於媽媽還說呢,今兒個送田賦回來,大家就有扒豬臉吃了!
於媽媽這才笑道:“這纔對嗎,於媽媽這就進去做扒豬臉!”
楊雁回暗中撇撇嘴,她早聞見豬扒臉的香味了,當她三歲小娃娃呀,這麼蒙她?話說回來,這東西她不喜歡吃好不,倒是以前的楊雁回很喜歡吃!
最終,楊雁回在秋吟的“監視”下,喝下了滿滿一碗苦湯藥。
中午時分,楊崎一行人回來了。糧食鮮果鹹魚都已經繳納了,換回來三張印着“天寧三年”字樣,蓋着完稅印章的票根。
雖說今上勵精圖治,吏治尚算清明,但也不是真就那麼幹淨的。如楊家這般的產業,只繳納田賦是甭想過關的。所以,閔氏準備下的六貫錢也沒了———全都作爲“茶水錢”,送給稅吏了。
田裡的玉米種子已點得差不多了,如今田賦也交了,農戶們可算能歇口氣了。楊崎在院子中擺了兩張大桌子,招待這幾日拼命奔忙的夥計們。
主傢伙食着實不錯,大傢伙各個吃得興高采烈。院子裡時不時可聞衆人的高聲笑語。
楊雁回則在屋裡,拿着那幾張票根左看右看,很是稀罕。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個呢!
閔氏進屋,瞧見女兒的舉動,不由笑道:“雁回,怎麼瞧個票根也這麼樂?”
楊雁回將票根放下,對閔氏道:“娘,我今兒可是把最後一碗湯藥也喝了,以後不用再喝了吧?”
閔氏瞧着女兒白裡透紅的嬌嫩肌膚,笑道:“可算是好了!”
楊雁回得意道:“女兒福大命大,那點小傷算什麼?”
閔氏很是欣慰:“在家裡歇了這麼久,早悶了吧?”唉,她可憐的女兒,已經無聊到將票根拿來把玩的地步了。
既然楊家的規矩並不嚴苛,當然要趁機多撈點福利。是以,楊雁回聽了這話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真的很悶!
閔氏道:“那我過兩日跟趙先生說一聲,讓你接着去她那唸書罷!”
楊雁回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差點就問出一句——我還可以上學堂?幸虧及時反應過來,笑着應了一聲:“哎!”
本朝各府、州、縣、鄉村皆立社學,使鄉村子弟得到學習的機會。教授內容包括本朝律令及冠、婚、喪、祭等禮節,以及經史歷算之類。
社學中多是八歲到十五歲的孩子,且明文規定“凡近鄉子弟,年十二以上,二十以下,有志學文者,皆可入學肄業,入學者得免差役”。
不過很多家境不差又有志讀書的子弟,不大上社學。比如楊鴻楊鶴,都是六歲開蒙,送去鎮上廖先生的書屋讀書。原因很簡單,那位先生教授的內容多是圍繞科考來的。
待念得差不多了,他兄弟二人便不再去了。
“差不多”的意思是,兄弟兩個覺得從先生那裡學不到更多東西了。於是,他二人便回來自己讀書了。去書院念也是一條路,可最近的書院也在百里之外,需要住在山上,兄弟兩個不想去。
倒是不怕吃苦,是覺得父親身體不好,家中妹妹還小,只丟母親在家操持裡裡外外,實在不放心。
楊崎一直託人打探,想請個先生回來教兒子,怎奈一直請不到合適的。本來一連請過兩個,楊鴻都覺得對方水平不過爾爾,楊崎卻再沒找到更好的了。
畢竟楊家人脈不夠廣,雖說積攢下一些家業,那也是這些年的事,名聲很大的先生,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請得動的。
兩個兒子只好自己讀書,準備明年下場考童子試。若是考中,便去縣學讀書,看看那裡是否好些。
兒子的學業不能糊弄,女兒的就好打發多了。
適逢東邊有個北柳村,村裡有個姓趙的守寡婦人,幼時跟着做秀才的父親唸書,倒也有些學識。丈夫去世後,那婦人便守着獨子過日子。爲了生計,就在家中辦了個閨學,做起了女先生,專收女學生。左近家底殷實的人家便送女兒去那裡唸書,楊雁回便是其中之一。
雖說用大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女先生教授的課程,無非就是《女戒》《內訓》,婦德婦容之類,但楊雁回還是高興不已。
只要不用日日憋在院子裡,那就比什麼都強。她上輩子在深宅內院憋屈了一生,既然有幸重生,可是打死都不想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了。
楊雁回和閔氏在堂屋吃過午飯後,又說了一會子閒話,便回自己屋裡午睡。夢中,她進了學堂,認識了許多姐妹,大家每日在一起,又熱鬧又開心。她再不是以前那樣,總是孤零零一個人,連個能說話的知心姐妹都沒有。
待一場白日夢做完,楊雁回才悠悠醒來。外頭已經不那麼熱了。
此時,楊鴻和楊鶴早已經開始讀書了,只是楊鶴非說屋裡悶熱,便扯着楊鴻一起,在屋檐下面坐着唸書。
楊鴻本不想理楊鶴,奈何楊鶴一直糾纏,他圖個清靜,便和楊鶴搬着長條案几,一道出來了。這下確實清靜了,楊鶴不再咕唧了,老老實實唸書寫文章。
過了半個多時辰後,楊鶴覺得眼睛有些累,遂放下了書本。
他瞅瞅四下,覺得無趣,決定自己找點樂子。
很快,他便抓來一隻綠豆蠅,用鎮尺壓住綠豆蠅的翅膀,不叫它飛了去。接着,將手裡一張細白的宣紙,撕下來一條,捻得細細長長的,再將那張細細的白條塞到綠豆蠅的屁股裡,做完這些後,他便放了綠豆蠅。
醒來後的楊雁回剛出了房門,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條細細的白線在門前飄啊飄,定睛一看,是個小飛蟲拖着根長長的白線飛了過去。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被這從沒見過的物什嚇得“哎呀”了一聲。
楊鶴髮現妹妹被嚇到了,當即拍着桌子大笑起來。
待楊雁回看清那不過是個綠豆蠅後,當即大怒:“二哥,你忒頑劣了,我告訴咱爹去,就說你不好好唸書。”
楊鶴朝她翻個白眼:“除了告狀,你就不會別的。”
閔氏聽到外頭的聲音,放下手裡的針線,從正屋裡出來:“怎麼了?鶴兒,你又欺負妹妹。”
楊鶴簡直恨不能舉手發誓:“我從來不欺負她!”有母親做後臺,家裡誰敢欺負雁回啊,她不耍脾氣欺負人就不錯了。
楊鴻不滿地看了一眼弟弟,也不管母親在前,便教訓道:“好好的白紙,不知珍惜,反拿來玩耍,爹和娘辛苦賺錢養家,可不是爲了讓你敗的。”
他不過比弟弟年長一歲半,教訓起人來卻有板有眼。楊鶴真想掏掏耳朵,以示自己聽大哥的嘮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但是他不敢,因爲楊鴻會教訓得更起勁兒。
楊雁回聞言,忙積極的落井下石,對閔氏道:“二哥不光撕紙玩,他還抓綠豆蠅,多噁心啊!”說她喜歡告狀嗎?那就光明正大告狀給他看嘍!
楊鶴對妹妹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爲極其不滿:“看看看,說了你只會告狀。”
閔氏嘆了口氣,看着小兒子:“你若讀書累了,就自己去歇息,不要吵着哥哥,嚇着妹妹。”
楊鶴雖然頑皮,但總算還是個乖兒子,從不出言頂撞父母,老老實實低頭:“哦。”
閔氏卻依然瞧着他搖頭嘆氣:“還說明年下場考個功名回來,哪裡有這麼貪玩的秀才?眼瞅着再過幾年就該娶親了!”
楊鶴脣角抽了幾下,沒敢出聲。閔氏眼看無事,便回屋去了。
楊雁回好笑地朝楊鶴扮了個鬼臉,學着閔氏的腔調,低聲道:“眼瞅着再過幾年就該娶親了!”
她說完,也不理又窘又怒的楊鶴,轉身進了屋,尋閔氏去了。嘿嘿,有爹孃撐腰的感覺真好,有個親哥哥給她欺負一把的感覺也很不錯。楊家的生活她適應得極快,而且非常享受這樣的日子,簡直可以說是樂在其中呀。
進了閔氏和楊崎的臥房後,卻不見楊崎。往常這個時間,楊崎都在屋裡歇息呢。楊雁回問道:“娘,爹去哪了,怎麼不見他呢?”
“去你莊大爺家了。眼看後天就是廟會,莊大爺尋思着要請個戲班子來村裡唱戲,便請了村裡幾個有頭臉的人商議,每家添些錢糧,也夠讓大家聽幾日戲了。”
楊雁回歪着頭,納罕地問:“唱戲?”
閔氏依舊是低着頭做針線:“是啊。只是今年時間趕得太急,你爹說十有八、九就是請上莊鄉的貴喜班來唱梆子戲了。別的戲班子,一時半會怕是請不到了。”
楊雁回只聽過堂會,沒聽過村裡唱大戲,一時好奇:“娘,那戲好聽麼?”
閔氏一怔,擡頭詫異的看着女兒:“你不是最愛聽梆子戲嗎?”
糟了,露陷了。楊雁回正在想着怎麼將話圓過去,閔氏便又憂心忡忡道:“我和你爹早發現了,你這孩子自從遭了這一場大罪,人就變得有些糊塗,好些事情都想不起來。”
楊雁回忙道:“娘,想不起來的,你告訴我不就好了?只要我身體好好的,也沒變傻,不就成了?”
閔氏想想也對,遂也放下了心。
楊雁回眼睛亮亮的,又道:“娘說我最喜歡聽梆子戲,那我以前也出去聽過戲?”
閔氏苦笑,沒好氣的點了她額頭一下:“你這鬼丫頭,忘了爹孃也忘不了玩兒。行了行了,趁還沒說婆家,讓你瘋個夠。按照往常的慣例,明兒個上午搭臺,傍晚就開唱了。你明兒個晚上,和秋吟一道去聽戲罷。”
楊雁回高興地拉着閔氏的手,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謝謝娘!”
楊鶴在外面聽到這話,人雖然沒進來,聲音卻傳來了:“我也去。”
楊雁回不由暗暗翻個白眼,多大的人了,聽個戲也這麼興奮。
“行行行”閔氏一連聲答應着,“都去都去,你大哥也一起去。”讀書雖說是大事,可偶爾聽聽戲,消遣一下,也是應該的,是以,她讓楊鴻也一起去。
楊雁回又笑呵呵道:“娘,我去後院看看咱家的菜去。”
“去吧,去吧。”
楊鶴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雁回,摘幾根新鮮的黃瓜,再拔點小白菜。這些日子天天吃肉,膩死了!”
楊雁回這次沒再翻白眼,只是回頭朝外面應聲道:“知道啦!”
閔氏瞧着女兒的背影,微微發怔。這明明就是她的雁回,一模一樣,分毫未變,但又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的雁回是純粹的貪玩,只要是好玩的事,她都十分積極主動,現在的雁回雖然也貪玩,但更多的是對某些事情的天真好奇。而且這說話走路也不大一樣了。
開始她只以爲女兒身子不大好,走路慢了,穩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動輒在院裡跑來跑去,說笑也十分高聲,笑起來尤其燦爛,咧個大嘴,一口整齊的白牙全露出來了。
等女兒身體大好了,這走路不緊不慢的習慣似乎也改不了啦,笑起來也變溫婉了,說話聲音也沒那麼高了。
閔氏細細想了一回,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變成這樣,不是挺好的麼?女兒本來就生得好看,又多了大家閨秀的做派,不愁將來找不到好人家。閔氏正想着,忽然聽到於媽媽的聲音:“鶯姑娘來啦?”
閔氏聽到楊鶯來了,起身出了屋,朝前院看過去,就見一個穿着竹青色對襟小襖,黛色棉布石榴裙,扎着紅頭繩,面色微黃,淚跡未乾的小女孩兒正往這裡走來,可不就是楊鶯麼。
閔氏笑着招呼道:“小鶯來啦?快進來。”
楊鴻看到少女,也含笑打了招呼。楊鶴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
於媽媽的聲音很高,是一直傳到後院裡去的。
自從大伯一家來鬧過一場後,楊雁回就再沒見過楊鶯,也不知道那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如今怎樣了。且楊鶯這時候來,不知道大伯家是不是又要出什麼幺蛾子?這麼想着,她便放下手裡的菜籃子,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