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怪事
怪事
從盧修那裡出來。季竣廷若有所思的看了荼蘼一眼:“長公主……”他沒說下去,只以詢問的目光看着荼蘼。荼蘼明瞭他的意思,便無聲的點了點頭。
兄妹二人朝前走了幾步,荼蘼忽然問道:“二哥,你現在可以出門麼?”前陣子,因盧修在熙國公府,季煊藉故禁止季竣廷與季竣灝出門一步,只是將二人關在家。
季竣廷略一點頭:“我會留意的!”二人說的都頗隱晦,彼此卻是心領神會。
荼蘼便又問道:“盧師傅可有說打算何時離開?”
“沒有!”季竣廷面上泛起些微疑惑之色:“我今兒來尋盧師傅,正是要同他說,我打算與他一道離京,在外頭再歷練一段時間。他聽了便點了點頭,卻說他暫時並不打算離開!”
荼蘼哦了一聲,心卻是不由得愈加奇怪。盧修並不喜歡京城,她早就從他往日的言辭現了這一點,可他來了京城,卻忽然說暫時並不打算離開,這又是爲何?
“二哥,你說……”腦靈光一現,她突兀的開口,卻只說了四個字。便又將下面的話縮了回去。回過頭,她朝明秀笑了笑:“明秀,我與二哥去園子裡頭坐坐,你去我院子裡,取些雲霧茶,再將去年冬日裡我收的梅上雪拿來,煮些茶喝!”
明秀答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季竣廷失笑的看了妹妹一眼,卻也閉口不語,直至走到花園內,在亭內坐下,他才道:“這時節,你怎麼也捨得拿雪水來煮茶了?”
妹妹的脾氣習性,他怎能不知,如今正是二月,新茶未下,去年的茶卻已陳了。荼蘼去年也並沒集多少雪水,卻捨得拿來浪費,想來是有話想同自己說,故此支開明秀。
“二哥,你說,盧師傅跟長公主是不是早就認識了?”荼蘼猶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季竣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這都是陳年舊事了,你怎會忽然有興趣?”
荼蘼想想,也覺有些尷尬:“二哥,我這樣,算不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季竣廷笑笑,沒有接口。過了片刻,才道:“這事不好說,且等我慢慢打探罷!世上從無不透風的牆,況京這個地方,別的沒有,閒閒無事的太太小姐便是莫須有的事兒,也能編的活靈活現,須尾俱全!二十年前的事兒,打聽起來雖難,卻也未必無法下手!”
荼蘼點點頭,卻又扯住他的袖子,低聲道:“順便也打探一下盧師傅和秦師傅的關係如何,我總覺得,他們二人的關係很有些古怪!”
季竣廷惟有嘆息點頭:“你呀,怎麼這般偏好這些事兒?”他雖是無奈,且並不那麼贊同妹妹的意思,但卻還是沒有拒絕的意思,這倒讓荼蘼安心了好些。她原先其實並沒有管這些陳年舊事的意思,只是細細琢磨了來,卻總覺得這些事兒似乎有些古怪。或者對她有用。
二人正說着,荼蘼卻已瞧見明秀領着兩個粗使丫鬟,提了紅泥小火爐與銀吊子過來了,便自住了口,只笑道:“時間過得好快呢,轉眼便又要三月了!”
季竣廷會意的一笑,便自將話題扯開了——
荼蘼默默的往自己院內走去,心神很有些恍惚不寧。
季氏兄弟三人,季竣鄴與季竣廷自幼習,又是地位顯赫的功勳世家之後,季竣廷舉之後,便理所當然的入了太學就讀,因此與京許多官宦世家之子都頗相熟,門路之廣,其實不在季竣灝之下。他既居心要打探熙國公府的事兒,不出兩日,便已知曉了大概。
而她,正是從季竣廷那裡出來。季竣廷的消息其實很是簡單,熙國公府,長公主的病勢已有好轉,但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個服侍了長公主數十年,一直忠心耿耿的雲鷺忽然暴病身亡了。暴病身亡!荼蘼細細的咀嚼着這四個字,心便不由的記起那個聲音柔美的女子。
那日在長公主房,她並沒太刻意的注意雲鷺。只記得她嗓音溫柔低沉,極其好聽,至於人,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應該還算清秀罷。卻也並沒有多少值得注意的。
季竣廷在說到雲鷺暴病猝死之時,雙眉亦是微微蹙起,顯然他也覺得這事並不簡單。
雲鷺,她原先是宮的宮女,一直貼身服侍長公主。據季竣廷打探來的消息,長公主嫁入熙國公府時,一共帶了四名大宮女,二十餘年下來,其他三人已6續被長公主遣嫁,惟有云鷺,一直也不肯嫁人,只是守在長公主身邊,算是長公主身邊第一貼心的宮女。
荼蘼不禁搖了搖頭,她所知道的東西畢竟還是太少了些,她需要知道更多。而她更加明白,她是通過季竣廷纔得到這些消息的,這些消息固然絕不會有假,但季竣廷肯告訴她多少,卻還在兩可之間。他是她的二哥,也是一心護着她的人,所以有些事情,難說他是否會瞞她。
我需要知道更多,她想。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身後跟着的明秀聽了,不禁笑道:“小姐這是怎麼了,無緣無故的便嘆起氣來!”
荼蘼笑着搖了搖頭:“沒有甚麼的,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氣悶,想出去走走!”明秀不笨,但也沒有多少心機,她忽然想,這樣的丫頭,其實並不太適合她。或者,她該花些心思,找一個更聰明。更有心機且忠心於她的丫頭——一如從前的飛霜。
她正想着,卻有人從後頭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小姐,小姐!”卻是慧芝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回身一看,卻見慧芝急急促促的奔了過來。因走了遠路,又趕得急,她的雙靨通紅,似染了霞雲,看着甚是嬌豔:“怎麼了,竟跑成這樣子?”
慧芝快步過來,喘了口氣,這才說道:“熙國公府玉郡主來了!說是來多謝里的大小丫頭一同出來找,不想還是我有運道!”
荼蘼聽得撲哧一笑,因道:“冼姐姐人在哪兒?帶我過去罷!”
慧芝喘勻了氣,答道:“郡主這刻正在老夫人屋裡說話,小姐快隨我過去罷!”
荼蘼應了,便回頭嚮明秀道:“你先回屋去罷!我與慧芝同去便成了!”
見明秀應了,她纔回身隨慧芝一道往段夫人屋裡走。荼蘼進屋的時候,一眼便見着了冼清秋。她穿了一件淡青色鑲邊月色對襟小襖,坐在段夫人身邊,正與段夫人說着話兒,韓璀則陪坐在一邊。段夫人擡眼見荼蘼進來,便笑着招手叫她過來。
荼蘼笑着過去,便也細細打量了一下冼清秋的面色。比之前些日子的憔悴,她的氣色好了許多,放在女子身上略嫌剛硬的五官線條也因紅潤的氣色而軟化了許多。看到她,會讓荼蘼忍不住的想起雪寒梅,清豔而略帶剛強,有一種奇異的韻味。
“荼蘼,”冼清秋笑着起身:“我今兒是特意來謝你的!”她面上笑吟吟的,但不知怎麼的,荼蘼卻覺得她眸並沒有多少笑意,反而有一種異樣的黯沉。
“冼姐姐又說笑。要說謝,你也該謝盧師傅呀,怎麼卻來謝我!”她若無其事的笑。
冼清秋居然點了點頭:“我今兒來,一是找你,二來,也正是想要面見盧先生,表達我的謝意!”她這麼一說,倒讓荼蘼一怔,一邊的段夫人笑道:“論起來,郡主還真是該去謝謝盧先生,荼蘼,你便領郡主去你盧師傅住的小院走一遭!”
荼蘼笑着應了,也不及坐下,便又辭了段夫人與韓璀,引了冼清秋一路出門。二人才剛出了院門,冼清秋便嘆了口氣。荼蘼回頭一笑:“冼姐姐這是怎麼了?”
冼清秋苦笑道:“你二哥其實不錯,怎麼你母親卻像是怕他娶不到妻子似的?”
荼蘼這才明白過來,撲哧一笑後,她道:“我二哥其實真不錯,冼姐姐就真不考慮考慮?”
與冼清秋的接觸其實並不深,但卻足以讓她明瞭,冼清秋其實是個有口無心的率真之人。只是她這句話全是脫口而出,不曾多想。只是話纔出口,她便覺得有些後悔。她對冼清秋雖有了幾分好感,但她與林培之的關係,卻還是讓她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冼清秋怔了一下,隨即道:“你二哥,其實沒甚麼不好,可是……”她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顯然在斟酌着言辭。荼蘼見她模樣,心反而一鬆,她可不希望因爲自己一句信口而出的打趣話,當真勾動了冼清秋的心思,那日後若出了紕漏,她可怎麼跟季竣廷交待。
“罷了罷了,我本就是說笑的,姐姐別太在意!”她笑着,目光一掃,卻瞧見一邊轉彎角上,季竣灝正巧巧的大步而來,她隨手一指那邊:“呀,我三哥來了!真是巧!”
冼清秋樂得岔開話題,接口笑道:“是竣灝麼,我與他倒有好一陣子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