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二人計長
二人計長
二人計長
荼蘼從母親那裡出來,心思量着季竣廷這件事。
這事純是她一時興起鬧出來的,心也真是沒底得很。熙國公家她並不熟悉,嘉鋣長公主雖驕橫,卻從不問國事。太后薨逝後,她也再沒進過宮一次。待到林垣馳繼位,熙國公也不過送了一份賀表上來。只隱約聽說嘉鋣長公主嫁給熙國公後,是生了一子一女,但直到荼蘼服下羽化前,也不曾聽說熙國公府上有一樁嫁娶之事。
熙國公的一對子女,她擰着好看的眉頭,細細的想了半日,也還是想不出這兩位的任何情況與事蹟。這兩個人似乎就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並不真實,卻應該是存在的。
荼蘼很有些煩惱的把玩着自己的小指頭,臉兒都皺了起來,她討厭這種無法把握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她重生以後,已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她忽然悚然一驚,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這般依賴於前世所擁有的記憶與經歷了。
一根手指倏然伸了出來,在她小巧的鼻樑上重重的颳了一記。她猝不及防,噯喲一聲,幾乎向後仰倒,那人見她如此,忙伸手一扯,她這才坐得穩了。擡頭看時,卻見季竣灝笑嘻嘻的立在她身邊:“什麼呆呢?三哥都在你旁邊呆半天了你也不覺得!”
荼蘼不滿的白了他一眼,揉了揉小鼻子,表示不滿,然後道:“在想二哥呢!”
“想他幹嘛?”季竣灝不快的嘀咕了一聲。
荼蘼眼兒一轉,計上心頭,因笑吟吟的扯了她三哥的手,低聲道:“三哥三哥,我有話同你說,你快跟我過來!”
季竣灝倒也並不多想,任她扯了自己的衣袖,直往後頭跑。季家內院的南面,有個小小的花園,園掘了一個不大的荷池,荷池間卻建了一座湖心亭。因地方甚是偏僻,日常極少有人來,季煊愛這裡清幽,夏日閒了會攜夫人過來略坐,聽一曲琴,看一回荷。
不過如今正值年節下,萬物凋敗,那荷自也無從看起,因更顯得寥落。荼蘼一路扯着季竣灝跑到小花園裡,尋了地方坐下,這纔將適才她爹與她娘商討的事兒一一說了出來。
季竣灝聽得完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作甚麼?”看她這鬼鬼祟祟的模樣,也知必有所謀,看來自己便是她所擇定的幫兇了。
荼蘼嗤的一笑,輕聲道:“三哥,你可有把握去夜探熙國公府?”
季竣灝愕然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子,很有種刮目相看,不可置信的感覺:“爲了你二哥,你這就將你三哥賣了?”話裡倒沒有多少生氣的意思,只是隱隱的有些吃味。
荼蘼捂嘴偷笑,好一會子才悄悄的拿手套了他耳朵,低低道:“我聽說熙國公只有一個女兒,只要你小心些,想來是不妨事的!”話裡的意思就是反正他只得一個女兒,已看上咱家二哥了,怎麼也不會牽扯到你,你只管努力向前便是了。
季竣灝瞠目結舌,一個沒坐穩,險些從假山石上摔了下去。不過他本也是個好事的,聽見荼蘼這提議,心畢竟覺得有趣,二人又悄悄兒的商量了一回,這才散了。
也不知她爹孃與她二哥說了些什麼,總之荼蘼午間再看到季竣廷時,便覺他臉色有些古怪,雖說不上難看,卻也並不如何好看。荼蘼心不覺有些歉疚,若不是因她昨夜的一時興起,她二哥何至如此。季竣廷的脾氣她是知道的,這事她爹孃若真開了口,他心即便不願也還是會接受的。但她卻不願他接受,他前世過得並不快活,這一世,她要他幸福,想他快活,她也會盡力的做到這一點。
季竣廷注意到她的面色,因對她微微一笑,安慰的拍了拍荼蘼的小手,示意沒有什麼。
用了午飯後,季竣灝便匆匆溜了出去,臨去之時,還朝荼蘼擠了擠眼兒,荼蘼知他必是去準備夜探熙國公府了,心七上八下之餘,也有些異樣的興奮感。
季竣灝走後,她畢竟也沒了心思,因無聊的坐在母親房裡,逗着她爹前些日子買來的一直綠毛紅嘴的鸚鵡玩。那鸚鵡已捻了舌頭了,也會模糊不清的說些話,她便有一句沒一句的隨便逗着那鸚鵡胡亂說話,倒逗得段夫人在一邊笑個不止。
荼蘼見她娘心情還不錯,忍不住問了一句:“娘,二哥的婚事……”
段夫人聽見這話,面上笑容卻是不由的滯了一滯,遲疑了一下,畢竟還是細細的對女兒說了:“這事,你爹與我已同你二哥商量了,你二哥倒沒反對,只是我與你爹總覺得該見一見那位小姐纔好。婚姻之事可是大事,萬不能馬虎的!”
她少年時便嫁給了季煊,一生平順無憂,但目之所及,自己的姊妹輩能如自己這般的,當真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而她自己得以幸福平順,自然希望三子一女也都能如自己一般,得遇良人,兩情繾綣,攜手一生,因此她對子女的婚事也格外的慎重。
荼蘼猛點頭:“娘可曾見過那位國公小姐?”
段夫人苦笑道:“這位國公小姐,京裡頭怕也沒幾個見過的,委實讓人擔心得緊!”
京裡頭的大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並非沒有,但哪家沒個三親四戚的,親戚走動之間,有關這位小姐的一些事兒自然也就傳了出來。惟獨這位國公小姐,竟是一點影兒也捉摸不到的。按段夫人的打算,原是想私底下打探一番,若不意,即便不能在明面上拒絕了,也可使些委婉的手段,拖個幾年,這事或者就不了了之了。
但目下這個情況,卻叫她如何去打探。
母女兩個正說着話,外頭卻傳來慧清的聲音:“三少爺來了!”
她這個話音還未落下,季竣灝已一頭撞了進來。段夫人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她生了三個兒子,長子性子沉穩,處事公允,打小兒就沒叫她操過什麼心;次子又是溫雅平和,善體人意,凡事一點就透,更不勞她掛心;唯有這個小兒子,自小兒身子不好,就讓她操碎了心,其後忍痛送他上山學了幾年武,身子是好了,偏又養成了這跳脫的性子,更讓她頭痛不已。
季竣灝笑吟吟的對母親行了禮,眼角微微一掃荼蘼,已是遞了一個眼色來。荼蘼會意,兄妹兩個陪段夫人說了一回話,便尋了藉口溜了出來。
二人尋了一處僻靜之地,荼蘼瞅瞅她三哥,這才問道:“怎麼這時候就回來了?”
季竣灝低聲道:“我適才出去,恰遇着寶親王了……”荼蘼輕輕的啊了一聲,還未及說話,季竣灝又道:“寶親王問我往何處去,我想着他與熙國公府也算是親戚,若能得他引薦,光明正大的進去看上一看,豈非更好,便將這事對他說了!”
“他怎麼說?”荼蘼急急的追問着。
季竣灝得意一笑:“他自然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又說要我等他的消息!”
荼蘼想着,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是爹孃一定不會準我出去的!”上元節那日,容她出門,已是她二哥苦苦求情,這才破了例的。如今才過了幾日,她又要出門,而且還是爲着這事,她怎麼想也知道她爹孃斷然是不會答應的,不覺大感頹然。
這麼一想,她忽然就是一怔,覺得自己如今真是變了許多,至少從前,她是絕不會如此心野,如此酷愛出門,她微微怔忡,不覺淡淡一笑,變成這樣,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她現在可比從前快活了許多,生活也變得豐富多彩了許多。
季竣灝一向隨心所欲,在外頭也跑慣了,並不會覺得妹子出門有什麼可奇怪的,當下滿不在乎的一擺手:“船到橋頭自然直,到那一日,我們再想法子,未必不能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