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章046
畫展的場地距離得有點遠,所以兩人簡單地解決了午餐問題之後就開車過去了,路上雷諾不緊不慢地開着車,副駕駛座上的少年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時不時地打個呵欠什麼的,很像某種吃飽了就睡的動物。看來昨晚睡得不好的後遺症不是沒有的,只是延遲出現而已。
“怎麼?這麼快就累了?”旁邊傳來某人略帶笑意的聲音,顧葉凡懶懶的掀了掀眼皮子,注視着前方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道:“因爲坐車是一件無聊的事情。”特別是當沒什麼事情可以做的時候。
“這點我同意。”雷諾點點頭道,“或許你可以做一下有聊的事情。”說着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個比手掌大一點的遊戲機扔給顧葉凡。
顧葉凡下意識地接住,拿在手上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小遊戲機,一下子皺起眉頭,“你還真把我當小孩來看啊?”一臉嫌惡地盯着那個小遊戲機看,顧葉凡的鬱悶可想而知。
雷諾還是笑,“有總好過沒有吧?”
無語地瞟了他一眼,顧葉凡隨後將那個小遊戲機扔到後座去,乾脆側過頭光明正大地盯着雷諾看,“你的車裡怎麼會有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的?”
“嗯......”雷諾微微側過臉,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樣,“好像是清宇那小子無意中落下的。”
顧葉凡的表情立刻像是聽到了有人在跟他開一個很大的玩笑一樣,“你是說那個跟你一樣大的小子?”這麼大個人還玩這種遊戲機?
雷諾失笑,方向盤轉了個方向,“被你稱做小子的傢伙,可是比你要大上六歲。”
顧葉凡揚了揚眉,轉頭看向前方,聳肩道,“誰在乎這個。”
雷諾但笑不語,扭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擺明了就是將他當成一個正在鬧彆扭的孩子,顧葉凡滿心不爽,但是想到自己現在的外形,忽然又泄了氣。誰說不是呢?在任何人的眼裡,他現在都還是一個連成年都還沒有的不懂事的少年,誰會相信他擁有一個已經二十七歲的靈魂?
忽然又想起前世時有個跟他關係還算不錯的人就說過他白活了那麼多年了,二十七歲就跟別人十七歲的衝動少年一樣,沒點長進,於是就更加不爽了。不管外表是十七歲還是二十七歲,別人還是都把他當成一個被寵壞了的大少爺來看待。
但是讓他更加不爽又無奈的是,他很明白別人都是對的,過去二十七年,除去二十四年之後進公司的那幾年,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那些人情世故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周圍的人都在變,變得成熟、世故,或者圓滑,就只有他一如既往。如果不是二十四年那年顧磊突然失蹤了,他以爲自己會一直那樣隨心所欲地過下去的,不用理會別人的看法、別人的規則,只需要遵循自己心裡最想要的生活方式。
忍不住輕嘆口氣,就算心裡再怎麼不爽,其實也是明白那人說的是正確的,他這麼多年的確是沒怎麼長進,一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的事情從來都是抱持着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周圍大家都在變,就只有他是一成不變。
有些疲憊地將腦袋靠在車窗上,默然望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但事實上,也不是變不了,只是不想變罷了,不想讓周遭的一切輕易就將他改變了,所以便一直堅持着,但卻不知道,他所做的堅持,在別人眼裡只是不成熟的表現。
忽然又想起在微博上看過的一句話:有棱有角的人別人啃起來比較方便。
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貼切的一句話啊。
太過圓滑的人的確是讓人無從下口啊。
迷迷糊糊地想着,卻覺得臉頰輕輕捱了一下,愕然望去,是雷諾用手背輕輕拍了他一下,“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已經到了。”
這才發現原來車子已經停下來了,似乎有些不高興地抿了抿嘴角,他瞪了雷諾一眼,“我討厭別人碰我的臉!特別是用拍的!”說完也不等雷諾做出反應徑自開門下車。
而雷諾還在回想着剛纔他瞪自己的那個眼神,笑着聳了聳肩,也跟着下車去。
——真那麼討厭的話,就不要臉紅啊。
畫展真不愧是著名畫家開的,即使一開始票價就定在普通人根本買不起的價位上,幾百張門票還是一售而空,到最後甚至還出現了有價無市的場面,有一些晚了一步買不到票的人還提出了用多少倍多少倍的價格跟那些買到票的人將票買過來,但事實上會花錢去買這些票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方面的愛好者,根本不在乎那點錢,那些買不到的狂熱愛好者就只能都聚集在畫展門口守着,看看有沒有人臨時要退票的,千萬分之一的機率也好。
所以當顧葉凡跟雷諾到了畫展場地的門口時,就有一些狂熱的愛好者跑過來提出要跟他們買門票的要求,價錢任他們開,只要他們肯賣。
在這樣熱的天氣還要跟那些人糾纏,顧葉凡實在是不耐煩到了極點,冷冷地盯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地拋下一句:“我們不賣!”便拉着雷諾走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神太有震懾力了還是什麼原因,那些不可能那麼輕易就罷休的狂熱分子竟然都沒再糾纏下去,愣愣的看着兩人揚長而去。
兩人在門口檢票處檢了票,進了大門左拐之後出現在兩人面前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掛着一幅幅的畫作,從這一頭一直延續到那一頭,直到消失在盡頭處,但是這樣還沒有停的,繼續右拐還會出現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同樣掛滿了一幅幅的畫作。
走廊上的人很多,或者走得很慢的,或者乾脆停在某一幅畫上細細欣賞着的,但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都是安安靜靜地看着的,很少有人是在交談着的,即使是交談也是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的,除了對方之外別人都聽不到的音量。
顧葉凡瞄了一眼一進到畫展就幾乎全身心投入的雷諾,暗道:還說不是藝術愛好者,那眼中的喜悅可不是輕易裝得出來的。默不作聲地跟在雷諾身邊陪着他的腳步一路走下去,看着他幾乎一副畫作都不願放過的樣子,顧葉凡聳聳肩,他很熟悉雷諾的這種表情,因爲當他在觀看那些攝影展的時候他自己的臉上也是這樣癡迷的表情的。
兩人慢慢地走過去,一條並不是很長的走廊竟然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雷諾此時已經停了下來站在一副面前,看得十分專注,顧葉凡也站在旁邊看着,但是他發現不管他怎麼看,他還是看不出那副用各種顏色混在一起的畫作有什麼好看的,他完全看不明白。
他一向比較喜歡中國的山水畫,那種用黑色墨水寥寥幾筆就畫出一種意境的畫作更讓他驚歎,對於國外的這種油畫或者是那些抽象的畫作,他從來都是不感興趣的。正想着要不要到別處去看看時,忽然聽到一道帶着低低的帶着驚訝的嗓音響起:“葉凡?”
他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時已經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了,一臉驚喜的齊言站在他身後十步遠的距離,看到他轉過身來是臉上的驚喜更加明顯,“真的是你!”說着快步走過來,又意識到剛纔自己發出的聲音太大已經有點打擾到別人了,又壓低聲音說道:“我剛纔還以爲是我認錯人了,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齊言?”顧葉凡也是驚訝的,他想不到還會在這裡遇到熟人,“你也來參觀畫展的?”
“不是啦,這些東西我又看不懂。”齊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表姐難得來t市一趟,我媽就叫我陪她出來玩一下,她是學畫的,聽人說這個畫展是一個很出名的畫家辦的。所以我就帶她過來參觀這個畫展了。”
這時一個女生朝他們走了過來,齊言纔想起要給雙方介紹一下,指着那個女生介紹道:“葉凡,這個就是我表姐唐穎,過來t市玩幾天的,表姐,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朋友葉凡。”
“葉凡,你好,我是小言的表姐唐穎。”那女生長得很漂亮,大概二十歲出頭,臉上畫着很精緻的淡妝,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很輕易就給人好感,當然這裡面不包括顧葉凡,他對女生沒什麼興趣,所以只是很敷衍地朝她點點頭,沒說什麼。
那女生似乎也不在意顧葉凡的反應,她的眼神落在顧葉凡身後的雷諾身上,臉上的笑容明顯地加深了,“雷諾,好久不見了。”
不知道身後收回視線站到顧葉凡身邊的雷諾對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顧葉凡這才知道原來這兩人是認識的,而且看那女生對雷諾的態度來看,明顯就是落花有意的,就不知道雷諾是不是同樣的流水有情了。
齊言也看到了站在顧葉凡旁邊的雷諾了,疑惑在他眼裡一閃而過,看了看站他旁邊的顧葉凡,纔回頭看向唐穎,問:“表姐,你認識他嗎?”他沒想到一向不喜歡跟別人交往的顧葉凡竟然也會跟別人結伴出來玩的,不知道爲何,心裡有點吃味。
唐穎笑着輕輕點頭,“剛好大學是同一個學校。”
雷諾也微笑着,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我倒是有預感會遇到你呢。”唐穎朝他眨眨眼,一派調皮的樣子,果然漂亮的女生做什麼看上去都會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但雷諾卻只是笑着,並不搭話。顧葉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唐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明明唐穎還是微笑着,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覺得她的笑容比起剛纔暗淡了不少。
看雷諾似乎也沒有打算要跟她們同行的樣子,唐穎心中隱約失落臉上卻還是帶着笑容,有禮貌地朝他們微微點頭,道:“我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不打擾你們慢慢看了。”
“嗯,再見。”雷諾微笑道。
倒是齊言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明明很想跟顧葉凡結伴同行的,但是礙於他還要帶着表姐卻別處逛逛的,所以最後也只能滿心不捨地跟顧葉凡道別了。
等齊言跟唐穎走了之後,雷諾好像完全忘了那個小插曲一樣,繼續慢悠悠地觀看着那些畫作,顧葉凡瞄了他幾眼,剛想偷偷收回視線,就聽見雷諾冷不丁地說道:“想問什麼就問吧。”似乎看透了他那些小把戲一樣的口吻,帶着淡淡的笑意。
聞言顧葉凡索性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了,“你跟那個唐穎是什麼關係?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喜歡你。”這點觀察力他還是有的。
“這是大人間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
顧葉凡黑線掛滿額頭,“我們才差了幾歲而已,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太鬱悶了太鬱悶了,明明真正算起來他比他還要打纔對的!
雷諾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終於好心地給他解答了,笑道:“學長跟學妹的關係,怎麼,你很關心這個嗎?”
他斜睨他一眼,心裡是半點兒也不相信他說的話的,如果只是學長跟學妹的關係,那剛纔那個唐穎看他的眼神怎麼會那麼複雜?裡面分明就是有貓膩!不過他沒說出來,只是聳了聳肩,渾不在意道:“好奇而已。”
“好奇心殺死貓不知道嗎?”
顧葉凡皺眉,“你在恐嚇我嗎?”
“你說呢?”
顧葉凡忽然覺得雷諾有點欠扁,瞪了他一眼,不屑道:“不說就不說,你以爲我真那麼稀罕知道啊。”充其量他就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雷諾只是笑,看着他不說話。他那種彷彿什麼都知曉但又什麼都不告訴你的眼神實在是讓顧葉凡滿心不爽,抿了抿脣,沒好氣道:“看你的畫去。”語畢轉過頭去,顯然是拒絕交談的姿勢了,雷諾的嘴角向上略略揚高了些,然後才轉頭看向牆上的畫作,只是似乎已經沒辦法像剛纔那樣專注了,注意力總是忍不住就溜到了身旁那個少年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