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黑八入袋,範雨瑤站直身子微笑,一向憨直的穆鐵難得今天這麼感性,和她說了這麼多話,原來是小混混穆鐵之煩惱。
作爲一個很有上進心和敬業精神的小混混,能被老大看重是一件值得驕傲與自豪的事,也是他們人生價值的體現,當新舊兩任老大交替的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穆鐵也難免有了危機意識,何況他跟的峰哥原來就是樑爺極爲倚重的手下,勢力想必不小,肯定沒那麼容易被樑昊收服,作爲峰哥手下的穆鐵處境就尷尬了。
講義氣的他自然不會背叛峰哥改投樑昊,可連他自己都清楚再跟着峰哥也註定沒有什麼發展,如今的穆鐵面對着自己職業生涯中的第一次危機。
“鐵哥,你看到牆頭那叢雜草了嗎?風往東邊刮,它就往北邊倒;風往西邊刮,它就往西邊倒。可雜草就是雜草,無論它多聽話,別人也未必會多看它一眼。牆角那塊石頭就不一樣了,無論風吹日曬,它一直都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我們翻牆還要它墊腳,下次你們打架,還能用它來拍人,經濟實用,可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良品……你是要做雜草還是要做石頭?”
“你還當這塊石頭是板磚啊?用它來拍人?虧你想得出來,你以爲我是魯智深啊?”穆鐵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看你這塊頭也差不離了。”範雨瑤挑眉笑了笑,俯下身去緊了緊鞋帶,“不和你說了,得去接我媽了,有機會咱倆再切磋切磋。”
“唔,這丫頭,跑得還挺快。”穆鐵有些愣神地看着她的背影,對她剛纔的話似乎有那麼些明白了,又好像沒有完全明白。
“靠,這丫頭居然一杆清檯了。”好半天他纔看着檯球桌回過神來,咂吧着嘴嘆道,“不愧是我們槐樹弄的高材生啊。”
“昊哥,陳峰那傢伙分明就是故意不給您面子,我們約他就推三阻四的,我們旗下那麼多酒店夜總會不去,偏要我們到這種亂七八糟的骯髒地方……”獐頭鼠目的馮來寶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
樑昊微微偏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原本還在絮絮叨叨的馮來寶立刻驚慌地住了嘴。
“來寶,大哥們做事,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有的時候話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樑昊身邊那位戴金絲眼鏡的斯文男子涼笑着。
馮來寶有些惱怒地看了斯文男子一樣,想當初他馮來寶在道上混的時候,誰不知道“寶哥”的名號,這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吃奶呢,要不是進號子裡蹲了幾年,出來之後原本跟着的老大陳峰不待見他,他也不必低三下四地來討好這些小屁孩。
可在瞥見他身邊那個狀如黑塔的冷峻男子之後,立刻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噤,急急將目光轉開,又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色。
“昊哥,那個喝酒的就是陳峰的手下叫穆鐵,別看他一副壯實的樣子,其實腦子有點不大好使,陳峰收的小弟淨是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色,也不看看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不用腦筋行嗎?把檯球店開在這裡能賺幾個錢?……”
樑昊擡手製止了他的喋喋不休,臉色沉凝地看着小檯球店前的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四個人就這麼站在暗處靜靜地聽着範雨瑤和穆鐵的對話。
範雨瑤邁開腳步剛跑了幾米遠,就在小巷的拐角見到這麼直挺挺站着的四個人,心裡着實嚇了一跳,黑燈瞎火的突然在角落看到四個大男人,而且看那氣勢都不是易於之輩。
其中三個男人,衣着考究,也算是有些品味,絕對不像是在這種小巷小街出入的人,尤其是中間那個男人,雖然年輕,卻有一種迫人的氣勢,像是在一旁窺視獵物,蓄勢待發的獵豹。
相比之下另一個人就猥瑣得特別出衆了,看起來不像是和那三個人一起的,倒是和穆鐵平日玩在一起的那一夥人沒什麼很大的差別,甚至還不如穆鐵的老大陳峰。
馮來寶正想開口要範雨瑤站住,卻突然想到身邊這尊大神向來不喜歡手下多嘴多事,自己剛纔的嘮叨想必已經惹惱了老大,這時候老大沒有吩咐,他自然也不敢多嘴。
範雨瑤就這麼若無其事地和四人擦肩而過,樑昊卻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興味,身在暗處的他看得分明,這個女孩子除了最初那零點零零一秒的驚詫之外,面上神色不動,無論是緊張還是害怕,竟是一絲情緒也無,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女該有的反應,再想到她方纔和穆鐵所說的話,倒還挺有意思的。
“進去。”不理會手下探詢疑惑的眼神,樑昊冷漠地轉頭吩咐。
原來那就是樑昊,才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範雨瑤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在她印象裡,陳峰一向很少來穆鐵的檯球店,畢竟陳鋒的場子不少,桑拿夜總會酒店不乏高級場所,今天帶了這麼多人到這家破敗的檯球店肯定有其中的緣故,如果這個男人就是樑昊的話,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陳峰爲了給樑昊這個小輩點下馬威,故意約他在這種地方,一來讓公子哥兒樑昊走走這泥濘的小巷,殺殺他的銳氣,甚至有可能換了個人就擺起公子哥兒的譜,乾脆一甩臉走人;二來也有哭窮的意思,我已經夠窮的了,就這麼點破檯球店的產業,你太子爺即位,也得給我們這麼前朝元老口飯吃吧,忍心搶我手下的地盤麼?
範雨瑤在心底搖了搖頭,陳峰這點小心思實在不算高明,連她都看出來了,那個樑昊看上去也不是傻子,憑什麼會着他的道?
何況樑昊身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她曾在幾個梟雄的身上見過,一看就知道不是易與之輩,陳鋒實在太低估樑昊了,以爲人家出國讀了幾年書就會變成只會掉書包的書呆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