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舞池,迷離的燈光,男男女女正縱情聲色,在昏暗中放肆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安憶茫然地看着,一口氣將手邊的酒飲下。
“安,走,我們去跳舞。”金髮女郎氣喘吁吁地拉着她。
“不要,我想喝酒。”安憶搖搖頭,吩咐調酒師再給她一杯血腥瑪麗。
“又喝你今晚都喝了多少了……”金髮女郎不滿地嘀咕。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這個時候dj突然放起了更加勁爆的音樂,pub裡面的人就算是扯着嗓子喊都很難聽到對方的話。
“算了,算了,你愛喝就喝吧,我去跳舞了……”金髮女郎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又重回舞池。
這是第幾杯了?安憶自己也不知道。
只有在這裡,在這擁擠的人羣中,聽着嘈雜的聲音,她纔會有一丁點的安全感。
誰也不知道,父親的去世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心理創傷,每次回到那棟空蕩蕩的大房子,她就幻想着父親從樓上輕笑地下樓,撫着她的頭說,“小貓,你回來了。”
明明知道是幻想,卻又忍不住去想,那種感覺太痛苦太難熬了。
她想要麻痹自己,逃避這樣的痛苦。
於是她開始不想回到那棟和父親有着共同回憶的房子,甚至慢慢連在學校附近的公寓也不想回去了。
她害怕沒有人的地方,她害怕獨自一人。
就算是整夜開着燈她也無法入睡,被失眠折磨得幾乎要崩潰的她只能整夜整夜地沉迷在酒吧中,沉迷在大量酒精帶給她的麻痹中。
不然還能如何呢?她自嘲地笑笑,總不能去找自己的心理醫生說,她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她失眠,她需要精神類的藥物吧?
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她很快又會成爲各方關注的對象,隨之而起的是各種質疑聲,那麼自己長久以來苦苦支撐的局面又要功虧一簣。
而流連酒吧,那些有心人也只會認爲自己是年少貪玩,畢竟誰沒有這樣輕狂的階段呢?
就連放縱都需要這麼小心翼翼,步步謀劃,真的好累……
她昂首再次將杯中的酒倒入喉中。
“再給我一杯龍舌蘭。”她看了看又空了的杯子皺着眉頭說。
“別喝了。”連調酒師都看不下去這個夜夜買醉的女子,只推了一杯礦泉水過來。
“怎麼?怕糟蹋了你調的好酒?”她擡頭笑道。
調酒師被她眼中那抹璀璨的光華所攝,心中不知嘆息了多少次,這樣絕美的東方女子竟然像喝白水一樣不停地喝着混合的烈酒,縱然是調酒師,他也是有職業道德的,這樣喝酒太傷身。
“不給我調酒,我自己拿。”她探身將調酒師手邊的威士忌拿到手邊,直接對着瓶子灌了下去,看得調酒師目瞪口呆。
“小姐,我能請你喝一杯嗎?”一個棕發年輕男子晃到她的身邊,着迷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很沒有形象地擡手擦掉嘴角邊的酒漬,“我只喜歡女人,”她指了指在舞池中瘋狂扭動的金髮女郎,“那是我的女朋友。”
男子擡頭望去,那也是一個極品尤物,可惜兩個都是女同性戀,男子聳聳肩,遺憾而有風度地離去。
珊妮一向都是她用來打發搭訕的最好藉口,儘管她多次埋怨自己壞了她的行情,但這一招在這個秩序還算不錯的酒吧裡很管用。
來這裡的人大都是還算有素質,被拒絕了也不過是訕訕地離開,何況酒吧的老闆勢力夠大,沒有人敢在這裡惹事,被美女拒絕了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沒有人會把它當一回事。
她看着光可鑑人的地板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最濃的妝,最短的裙子,一口一口地往自己的嘴裡灌酒,在酒吧昏暗迷離的燈光下,在喧囂吵鬧的音樂聲中麻痹着自己。
那一瞬間,她甚至開始恨父親,這樣對自己的放縱是不是一種報復父親的早逝的方法?
她搖搖晃晃地從酒吧裡出來,蹲在路邊嘔吐不停,手裡還緊握着一個酒瓶,饒是她千杯不醉的酒量,也經不起這樣的烈酒猛灌,雖然神智還清醒,但是胃已經首先向她抗議了,其次是頭疼欲裂,現在連四肢都有點不聽使喚了。
“惡——”她低着頭,覺得自己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可那種翻江倒海的痛苦卻蓋不過她心底的空虛。
“美女,怎麼一個人?”
“陪哥哥們玩玩吧?”
“保證讓你爽到爆,哈哈哈哈……”
酒吧外面的治安當然沒有酒吧裡面那麼好,這個時間段正是痞子混混們活躍的時候。
安憶緩緩地擡起頭,看着眼前三個穿着寬大t恤牛仔褲,身上掛着幾條鏈子,鼻子耳朵上不知道打了多少洞的黑人,冷冷地冒出一句:
“滾”
可是沒有帶任何保鏢在身邊,衣着暴露的弱女子這麼口出狂言自然沒有好下場。
“x,臭娘們”她明顯激怒了這三個人。
一個黑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掄起酒瓶向他砸去,可惜這具被酒精麻醉了的身體根本不停使喚,掄瓶子的力氣就和小雞一般。
酒瓶碎裂一地,她一腳往另一個黑人的胯間踹去,顯然又高估了自己,高跟鞋飛出去老遠,腳卻被那人一把握住。
“很嫩很白……”男人一臉陰穢地笑着。
“啊”她的頭髮被一把抓了起來,狠狠地向後扯着。
“哈哈哈哈……”她痛苦的模樣讓他們的心理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一個男人乾脆解開了褲子,押着她的兩個男人吹着口哨大聲笑着。
沒有警察,沒有行人,凌晨的街上除了寥寥幾輛呼嘯而過的車和昏黃的路燈,什麼都沒有……
就像她的心,什麼都沒有……
甚至忘記了反抗的麻木,她的眼神變得茫然,連掙扎都忘記了,滿心都是對這個世界的厭倦。
“放開她。”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fck”
她看着面前那個已經脫下褲子的男人的表情從不耐煩變得驚恐,再慢慢地舉起雙手,身後一直押着她的手臂的兩個男人回頭一看也慢慢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三個男人盯着那一把反射出金屬光澤的手槍,一步步後退,突然一個轉身跑了,那個脫了褲子的男人邊跑邊穿,看起來好不狼狽。
“哼。”安憶冷哼一聲,不過是幾個喝多了的小混混,要是真正的狠角色會怕這個小屁孩手中的一把槍?
“穿上”簡洵拋給她一件外套。
“幹嘛?”她擡頭不爽地看着簡洵,忽然有一種他很高大的錯覺,眼前緊抿着嘴角,一臉冷峻的十六歲少年和當初那個總是在人前乖巧地笑着,背後又臭屁又愛耍陰招的十三歲孩子真的不一樣了。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對看了不知道多久。
“算了,我眼睛好累,不和你說了。”安憶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準備往酒吧裡走去,她只是出來吐一吐的,不代表着她今晚已經喝完了。
長夜漫漫,酒還是要繼續喝的。
“你去哪裡?”簡洵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她發覺他真的比她高了很多。
“關你屁事”這個認知讓她心情更加不好,“md,你這個還沒成年的小屁孩趕緊回家睡覺去。”
簡洵臉色一沉,使勁拽着她就往外走。
“你幹嘛?”她尖叫着被他拖着走。
“你使勁叫啊你剛纔怎麼不叫得這麼大聲?”他一臉兇狠地瞪着她。
“你算什麼東西敢來管老孃?我老爸都沒有這麼管過我”她潑辣地叫着。
“所以我就代替他來管教你”若是一個平日裡熟悉他的人在此,絕不會相信這個面目猙獰男孩子是平日裡永遠漾着溫柔笑意的簡洵。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啊,你一個十六歲的毛孩子還敢跑出來充大尾巴狼?信不信,姐姐一個手指就能把你給收拾了?……”她猖狂地笑着。
他一語不發,和一個醉鬼講道理無疑是浪費脣舌,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她拖向他的跑車,往裡面狠狠一扔。
“md,一個一個趁老孃喝多了來佔我便宜”
“你一個未成年人居然敢開車,你等着坐牢去吧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
伴隨着她的尖聲咒罵,跑車啓動,絕塵而去。
簡洵無奈地看着上一刻還在破口大罵的女孩兒,這一刻已經歪倒在他的車裡呼呼大睡,毫無形象,口水直流。
無奈歸無奈,一想到剛纔那些人對待她的樣子,他的怒氣就忍不住往上竄。
他可以救她一次兩次,可沒有辦法每次都救她,她再這樣放縱自己,後果是誰都無法想象的。
他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透過那層厚厚的粉,還是能感覺到指下肌膚的細膩柔滑。
她不知道的是,自從安從文去世之後,她夜夜買醉的每一個晚上,他都默默守在她所在的酒吧,不喝酒不跳舞,只是在一個角落看着她,皺着眉擔心着她。
爲了不將她酗酒的傳聞鬧大,他甚至連自己的保鏢都沒有帶,只是一個人揣着一把手槍,靜靜地守護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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