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延年的死,其實是他自找的。總結起來,他該死的地方有三條——
一是不該貪的錢貪了。足足三千萬啊,這是個什麼概念?從整個大漢朝的貨幣發行量來說,從孝武皇帝執政一直到劉病已當皇帝,每年也就發二億多錢,這只是發行的總量,還不能算生鏽腐蝕和私家收藏了的,那些都是不能參加流通的。
田延年一人就貪了三千萬現金,等於九卿級別高幹一百多年工資,普通人幾百年的工資,而“田延年貪污案”已經傳遍全國各地,成爲“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事件,民憤太大,人人皆曰可殺。
二是不該得罪的人全部都得罪了。因爲在劉賀廢帝的問題拿劍嚇唬滿朝文武,又在貪污案事發以後拒不認罪,還妄想威脅霍光,也不想想你當初是霍光提拔起來的,霍光會吃你這套麼。
貪污案發後因爲想要脫罪,而亂出主意,得罪了韋賢、蔡義和趙充國等一幫帝國高層。
霍光就是再權勢熏天,也不會傻到爲了保他一個人跟帝國高層們撕破臉吧?這樣的後果是連霍光都承受不了的,再說霍光也沒有必要爲田延年這個貪婪而又愚蠢的小人來承擔。
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小看劉病已了。不止田延年,也許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小看這初登帝位的年輕皇上了——輕描淡寫地用水衡錢給先帝修皇陵,贏得了天下百姓和官員的一致讚譽;
又把天字號的大貪污犯田延年徹底逼死,捎帶着讓韓增、趙充國和蔡義公開表態站在了自己這邊,給自己增加了幾個同盟軍;
而且最讓人“拍手叫絕”的是,這三千萬錢,日後真的由軍隊給退還了,根本用不上水衡錢。
春秋時不是有個很有名的典故麼,叫“二桃殺三士”。講的是齊景公用了二個桃子殺了三個大力士。
劉病已可比他們高明,人家是零成本的投資,還得到了幾個方面的好處。
此外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被劉病已一手發動輿論逼死的田延年,生前以“智囊”自居,硬是沒看出來皇帝纔是“幕後黑手”,臨死前竟然還大喊“感謝皇上陛下寬恕我”……劉病已的這記陰招簡直是玩得空前絕後了!
皇上劉病已聽說以後,下了道聖旨說:大家就此收手吧,既然田延年已經畏罪自殺,也不再難爲他。
好歹在廢帝時他也立過功勳,沒有他朕也登不上這個皇位,按照相應禮節給予厚葬。
剝奪侯爵封號,查抄全部家產,家人發配邊關,這件事兒就此揭過。
霍光事後算是看出來皇帝的陰招了,也只能老老實實認栽。陛下這招跟誰學的啊?如果沒人教,那除非是一種解釋:他的血管裡,流的是大漢歷代先帝的血……
劉病已偷偷笑道:“前世我看的什麼宮心計呵,金枝欲孽呵,多了去了,不就是宮鬥這點事麼,我門清得很。
不過我會告訴你我是從二千多年後穿越過來的麼,就算我跟你們說實話,你們只怕連穿越是什麼都不知道喲。”
田延年去世後,大司農的位置空出來了。
大司農掌管着全國的財政還有農林牧漁業,是一個對專業要求很高的職務,不是一般人能夠幹得了的。
想當初,田延年爲什麼那麼拽,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認爲他乾的這門差事,複雜程度一般人是做不了的。
老霍把滿朝中兩千石、中千石的官員整個篩了一遍,沒有一個合適的,沒轍,按照規矩,只能從外省中六百石官員中選了。
這麼一選,霍光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來,他的名字叫魏相。
劉病已看了看霍光推薦來當任大司農的人,因爲對魏相併不瞭解,而大司農又是相對重要的職位,便召集了許廣漢,張彭祖開會研究這件事。
劉病已命待從將調查到魏相的履歷給他們傳看。
魏相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沒有任何裙帶關係和爵位,他從小讀書好問,到二十歲的時侯已經通讀《春秋》、《易經》、《禮》、《詩》等經典書籍;
孝昭皇帝剛即位時,在全國範圍內選拔賢良方正,一共推選出來六人(漢朝流行推薦制度),其中就有他一個。
這種選拔比例有多變態,我們來算一下:孝武皇帝剛登帝位時,全國人口大概五千萬,經過幾度討伐匈奴等等事件,造成的後果就是“海內虛耗,50%的人死亡。”
所以當孝昭皇帝登基時,要打個對摺了,就多算一點,三千萬人口吧,在這麼多人裡面選六個人,這樣都能選上的人得有多牛呵;
他隨即出任茂陵令(縣級),時任御史大夫桑弘羊的親屬犯法,他不畏強權秉公執法,按律誅殺了桑弘羊的親屬,威震整個茂陵。短短兩年的時間,茂陵的生產總值、人口增長率在全國同類地區中排名第一、犯罪率排名倒數第一,於是當選了全國勞動模範;
此後升任河南太守,又是三年,整個河南賦稅、人口全國第一,犯罪率倒數第一,魏相冶理河南期間,豪強盜賊聞風遠逃;又把河南弄了個全國優秀……
霍光因爲他手下辭職的事,就把魏相交給廷尉治罪。魏相在監獄關了很久,一直到過了冬天,正巧趕上大赦纔出獄,復出後,魏相做了茂陵的縣令,過了幾年又遷爲楊州刺史,後來魏相又被放回河南,繼續主持河南的工作,很快河南又一次呈現出可喜的發展局面,中央對河南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和充分肯定。魏相的治理能力又一次得到了驗證。
張彭祖笑道:“陛下,這種出身貧賤、沒有裙帶關係、又有能力的人最是難得。就是他了!”
劉病已道:“魏相此人是否霍光的黨羽呢?”
劉病已的意思是魏相若不是霍光信得過的人,又怎能安置在這麼個重要位置上?
但許廣漢顯然有和皇帝不一樣的想法,“魏相這人在官場上起起落落,仕途一波三折,僅是河南太守一職便做過兩任。我說他可用,是因爲託人查過他的底細,他與霍光之間的確曾有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