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無量往左右各晃一下,下一刻橫移開去,一如劉病已所料,拓跋無量再無力攔着去路。
劉病已心中大定,心神移轉,翻第二個跟頭時,終找到目標。
鳥妖。
驚魂甫定下,敵方高手聞聲追來,仍是分作兩組,壺衍鞮的一組最接近,在西南方二百步外趕來。
哥舒的一組處同一方位,但落後達五百多步,從那個位置瞧過來,沙塵障目下,勢難對這邊的狀況來個“一覽無遺”,此估計對劉病已一方非常有利,亦令劉病已可進行誘敵和誤敵的大計。
下一刻,劉病已一個千斤墜,落往沙地,單膝跪下。
壺衍鞮一組的十二人,隊形不整地在百五步的遠處奔來,風沙減弱下,互相隱約看見,雖然仍是模糊的影子,但比之先前的地暗天昏,伸手不見指,還要防沙子入眼,已大有改善。
劉病已一手抽出背後的弓,另一手拔箭,以他可達到的最高速度,連射四箭。
每一箭均瞄準鳥妖施射。
鳥妖是他今夜最想殺死的人,即使撇開天山兄弟的深仇,仍有遠和近的兩個原因。近因就是今夜逃亡的得與失,如鳥妖放出獵鷹,在空中不住對他們的逃走路線作出報告,敵人雖因人、馬的傷亡,難以原班人馬追來,卻仍可派遣高手,徒步追趕。敵快我慢下,在他們抵達綠洲前,追上他們毫不稀奇,假設拓跋無量爲追兵之一,再加幾個如哥舒、等特級高手,情況與今夜被截差別不大,還欠缺了仍障迷眼目、餘威猶在的沙塵暴。
遠的原因是戰爭結束後,不論勝負,一旦鳥妖與香文重建現今被割斷的連繫,劉病已現身此戰之事將徹底曝光。
故而射出四箭,全爲嘔心瀝血的佳作,不容有失,錯過了機會永不回來。箭數亦爲極限,對方十二人正全速奔來,射第四箭時,領頭的壺衍鞮將離他不到一百步。第一箭離弦的剎那,鳥妖追在壺衍鞮後方偏西的位置,落後約二十步,在以壺衍鞮爲中心,其後方三十步內連鳥妖在內,共五個人,包括武功高強的參紅,其他六人零星分散的追在後方。
比之“沙爆”前的氣勢如虹,完全兩回事,或多或少,眼前敵人,均爲“沙爆”所創。
劉病已從天而降的位置,經過計算,恰爲鳥妖視野的盲點,其視線被壺衍鞮阻擋,加上漫空沙塵,模糊不清,鳥妖的警覺性大打折扣,更難先一步醒悟慘成劉病已的活靶。
弓弦震響。
風沙的呼嘯,將弦響和箭矢的破風聲掩沒,等於無聲無息。
劉病已若只是以箭傷敵,沒有特定目標,任他箭技如神,縱然在視野不清的環境裡,仍難殺傷這羣匈奴族的頂尖高手其中任何一人。
真正的高手,觸覺感官比常人靈異百倍,幾是給敵箭瞄準,尚未離弦,可生出感應,不用拿眼去看。且天然反應,或擋或避。在戰場上“衝鋒陷陣”,這般的直覺反應,更是“生死攸關”,否則怎夠得上一等一高手的資格?
不過,劉病已第一箭瞄準的,卻非是鳥妖,而是壺衍鞮。
後方六十步處,勁氣交擊聲接連響起,顯示兄弟們沒因拓跋無量避往一旁放過他,窮追猛打,趁他未能復元前棒打落水狗,以防他過來對付劉病已。趙廣和陳湯,攙扶着許延壽,揚長而去,愈跑愈快。
奔過來的壺衍鞮,看到前方有個半蹲着的人影,在風沙裡若現若隱,雖感不妥,一時仍敵友難分。
到劉病已的箭離弦而去,以驚人的高速於離沙面四尺許的高度,倏忽間跨越十五丈的距離,望他小腹射至。
弦響箭及,中間似不用花半分光陰。
尤爲令人心寒膽喪者,是此箭蘊含着詭異的魔力,似能鎖着目標的魂魄,使其失去躲閃的能力。
壺衍鞮當然未至如此不濟,曉得面對的是劉病已天下無雙的箭技,竟可將“真氣”貫注箭身,從而令箭矢生出箭氣,隨接近目標,箭氣愈能鎖緊對方。
壺衍鞮猛然醒覺,知攔路的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的大敵劉病已,雖未弄清楚爲何被追殺的反成狙擊者,豈敢怠慢,閃往一旁。
追得壺衍鞮最貼近的參紅同時驚變,箭矢般搶前,紅披風拂揚下,在壺衍鞮前方爲主子擋箭,卻不敢凌空撲過來,怕成活靶。
其他人到壺衍鞮移開,方感應到貼地破塵、迅如電閃的箭襲。
但最後一個驚醒過來,卻是仍全力在鬆軟沙子上奔馳的鳥妖。由於視線一直被主子壺衍鞮擋着,他變成了此範圍內唯一看不到遠方出現影子的疏忽者,反應因而慢上一線。
劉病已的箭術,神乎其神,名震天下,特別是其射上高空視力難及處,再筆直投往地面,速度不變,貫腦頂而入,防無可防、“出神入化”的奇技,敵人聞之喪膽。
今趟敵人來圍,所採策略,全爲針對他可怕的箭法設計,由此可知敵人對他的遠射顧忌之深。
外人確難明白,如此箭技是如何磨練出來的。
只有劉病已自己清楚,這樣的箭術,伴隨陰陽之氣而來。
“萬物波動”的心法,他從常惠處學得,任何物事,不論生物、死物,其本源仍是一種波動,陰陽之氣亦是波動,與其他波動不同處,是能以波動的形式,無影無形嵌入感應範圍內其他波動去,能穿牆過壁,以更精微的方式,穿越波動,故能無所不察,將環境收爲己用,亦因而料敵如神,不用眼睛去看,可射殺目標於視野之外。
可是,人是活動的物體,能隨心意改變位置,於爭鬥時,更處於瞬息多變的情況下,一般的瞄準派不上用場。
於此情況下,劉病已更要進一步掌握波動上的變化和傾向,此謂之“入微”,無微不至的把握目標在箭矢到位時,一絲不誤的精確位置,方有命中的可能。劉病已用的是陰陽之氣的眼,非是箭手銳利的眼睛,任其箭技如何了得,仍屬凡塵技藝,劉病已顯然處於另一境界。劉病已的“環境”,囊括在場的所有敵人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