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所有人都望着夏如軒,沒有人開口。夏如軒心裡也明白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想要想清楚這裡面的一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的確有些複雜。
過了好半晌,張淑芬那滿臉呆滯和目瞪口呆才漸變成感激,柳國正眼裡一片驚詫。
只是最後率先開口的卻是旁邊那病牀的那人,他艹着一口有些鄉音的普通話有些激動和艱難的想和夏如軒說什麼,他的語氣和語調有些奇怪,讓人不由得有些發笑。但他說的話卻讓夏如軒心裡沉甸甸的,“這位小哥,你是大好人……俺見那局長見你都要點頭哩。你也一定有很大的本事吧……能不能幫俺個忙,俺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俺們寫好了信,幾十個人的指印也都按了,就是真的沒法子了……老闆拖了我們半年的工錢,怎麼也拿不到。”
“告狀信?”一時之間幾個人都望向這躺在病牀上沒有人來看管的三十歲出頭的青年。
“是啊,俺們真的找不到路。”他眼巴巴的望着夏如軒,似乎是在祈求他的應答,也許在他的眼裡,那些市委各個局的頭頭腦腦大概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民與官的區別。只知道那些帶着局長頭銜的人都是大官,所以他纔會在看見這麼一個‘局長’對夏如軒客客氣氣的時候突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那老闆放話說誰也別想告倒他,局長都是他的鐵哥們。俺們想大概也就只有市長可以治治他了……信寫出來俺們也不知道能交給誰。”
夏如軒凝視着他有些泛紅的眼眸,那飽經風霜的臉上雕刻着滄桑的痕跡,卻是嘆了口氣,“你先我說說是什麼事吧,你們老闆是誰,叫什麼?”
似乎是這樣找到了一個傾訴口,那年輕人以他那幾乎念不準的普通話語音簡單的說着,“我們是天衡建築工程公司僱的,一開始他們說建好了房子再給工錢,現在房子建好了,卻只給了我們一小部分……”他的話有着平淡質樸的色彩,沒有催人淚下的感動,卻讓人心裡始終沉甸甸的。
夏如軒一開始心裡雖然有所動容,卻也沒有盲目的點頭答應下來,他知道這事情太過於沉重,只是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公平可言呢,即便他重生一遭能夠做到的也僅僅是漸漸改變自己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東西,但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他能夠影響的實在太小,但是在聽見天衡建築工程公司的時候,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
同樣的柳國正原本並沒有太感興趣於他的事,也是在聽見天衡之後擰起眉毛仔細聽了起來,“太不像話了!”最終卻是厲聲喝道,“我原本還道他們不過是和孫文峰有點交情,一丘之貉所以在拿工程上佔點便宜罷了。沒想到這種工人們的血汗錢都要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黑心的人?!”對於像柳國正這樣的人來說,心裡面有着自己頑固的是非觀,所以纔會在聽見這樣的事之後勃然大怒。
“你把信交給我吧,我去幫你們探探。”夏如軒在之前也沒有打算答應,但是突然聽見這天衡,才感覺能夠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他現在本就缺少一個到莫南爲那裡開口的切點,之前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到底怎麼樣才能夠把那些影響到莫南爲整個仕途的事情去和莫南爲交代清楚,現在這一件事卻使得全局陰差陽錯的契合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聽見夏如軒這話,那年輕人連忙想站起來拜謝,但是身上卻包着紗布不能亂動,夏如軒倒是擺擺手讓他不必,要說起來夏如軒同樣有自己的私心,如果不是恰好聽見天衡的名字他也是決然不會去隨便插手別人的渾水。
“小夏……”柳國正見到夏如軒這般氣魄和態度卻是一時之間也有些拿捏不準,原本那家長的威嚴卻是在這個時候落到了最低谷,臉上漸而颳起笑容“今天然然這事算是謝謝你了。”
“沒事,”夏如軒義正辭嚴,“柳依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也只是家裡剛好和這趙局長有一點交情和來往罷了。”夏如軒沒有說的太深,他低頭望了望還帶着好奇的目光望着他的柳然笑道,“這是柳依的弟弟吧,不錯,有血氣。”
這般誇獎卻是讓柳然始料未及的事情。不得不說年輕人心裡的觀念倒是轉變的快,原先對於這個忽然出現在姐姐身邊和姐姐關係親暱的男人還有些排擠的柳然卻是在聽見夏如軒的誇獎之後笑了起來,心裡忽然一下暖滋滋的。
只是說到這裡夏如軒卻話鋒一轉,“你姐可是經常和我提到你,她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後千萬不要在外面到這麼晚讓家裡人擔心知道嗎,不要讓你姐姐失望。”
“嗯。”聽見夏如軒的話柳然低眉順眼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是夏如軒剛剛在他心裡留下的印象起作用比較大還是拿着柳依來說事的使然。
只是柳國正和張淑芬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平時在家裡怎麼教也不聽話的兒子卻是在夏如軒面前忽然一下不那麼叛逆了。夏如軒信手拈來般解決這件事情的表現讓柳國正驟爾覺得這夏如軒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又有些不一樣。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讓柳依再和我打電話吧。”夏如軒對着兩位長輩點點頭,以及在另一張牀上的那男人期盼的目光注視下和蕭丹一道離開了病房。
“這夏如軒……是好孩子啊。”張淑芬頓了頓,只是因爲文化程度不高,張張口卻也是說不出什麼恰適的措辭,感嘆道。柳國正難得正色贊同着,如果不是夏如軒今天這事對她們家來說真的算是一個大麻煩了。
在二附院的另外一個病房裡,那身着華麗衣飾的女人有些膽顫心驚的碰了碰趙建國,“建國,今天你這是……怎麼了啊?”
趙建國回過神來,皺起眉頭,“這事有點麻煩看來我是不可能幫你們出頭。你到時候去找對方談談看,賠點錢算了。不要把事情鬧起來,沒什麼好處。”
趙總愣了一下,“是那個後來來的年輕男人……”
“這不關你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趙建國打斷了那趙總的話,“我看也沒什麼事,辦出院回家吧。按我說的去做,不要再節外生枝。”
女人有些愣神,但心裡的怒卻是忍住沒敢在趙建國面前發。直到趙建國離開之後,女人的那個助手輕聲探道,“趙總……這。”
“這事你去處理,我就不過手了。”趙總咬了咬牙,終是點點頭指揮道。
窗外的夜色還是如同之前一樣漆黑。
兩天之後夏如軒再來到醫院探傷員的時候,柳然已經從臨時病房轉到了正式病房。只是他也沒有能夠在這找到那個被打傷裹着紗布的男人。
聽柳國正說在第二天早上便有幾個工友來看他,然後就帶着傷辦了出院手續,一切都顯得那麼無聲無息。他走的時候而已沒有和柳國正幾人說什麼,只是原本那已經絕望的神色又像是找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柳國正沒有問夏如軒能不能處理的了這件事,只是欣慰的說原本還咄咄逼人要柳家賠償醫療費的那些人,卻是一下子做出了極大的讓步,連醫藥費都給全部報銷了,再也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這種程度顯然不是夏如軒那一句——家裡和區局局長有來往可以解釋的通的。
那樣最多不過讓對方給點面子不要爲難柳家,但要像現在這樣客氣,沒有更高的層次是做不到的。柳國正不是白癡,他還是想得通這些道理的。
只是夏如軒卻胸有成竹,起碼透過這事莫南爲對於下面這一塊的事情多少會放下一些注意力,而不會到最後吃悶虧。
這個週末夏如軒回家一趟正好遇到莫南爲,便是把這事說了一下。看過信封的莫南爲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不過語氣卻是他慣有的平淡,大概是早就已經看淡了這些是是非非,“孫文峰還在我面前大誇特誇了一下這天衡,倒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回頭我會整頓一下。”
有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站在莫南爲的位置上要對全市的很多東西進行一個宏觀的艹控,在這種細節上若是孫文峰有心要隱瞞,還真的沒那麼容易知道。只是誰也意料不到會出現夏如軒這麼一個意外。
這件事不需要夏如軒去過問如何去做,莫南爲自然會有他自己的反應,站在他這個高度自然不會從小地方去親自處理,但是他若是提到這事,下面也是絕對不敢怠慢的。
“你來了。”柳依溫婉的對着夏如軒笑着,在陽光下她的面色柔和,嬌美極了。
白天的陽光充足,柳然臉上的氣色也好了不少,看見夏如軒恭敬的喊了聲:“軒哥。”
夏如軒點點頭對着他笑笑,然後輕輕的吻了柳依的臉頰,再轉過頭看這男孩子倒也生得漂亮,不過想想便是,柳依的容顏氣質尚佳,柳然雖然身爲弟弟也同樣不會差。
沒有但心中柳然因爲柳依而對夏如軒抱有太大敵意出現的情況讓張淑芬放下心。或許因爲在這一刻在柳然心裡夏如軒的形象實在是太高大了,即便對於姐姐再依賴,卻也一定希望姐姐能夠找到一個優秀的男人。這大概是所有與姐姐感情好的弟弟都會有的心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