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的賓利歐陸飛馳真的就那般一轟油門飛馳起來。
窗外的一切景象一掃而過,只有那如同灰暗的幕布一樣的陰霾蒼穹永遠的覆蓋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大概是夏雲柏終於感覺到了夏如軒那璀璨的耀眼的光芒,開始讓他涉及到家族的產業裡努力。於是也就便有了夏如軒這夏榮地產集團董事長助理的頭銜,但是夏如軒明白無論在公司裡自己跟着夏雲柏的時候各部門的主管對自己表現的如何尊敬和看好,那只是因爲自己是夏雲柏的兒子,是夏榮的太子……如果去除掉這樣一個頭銜,在那些人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小屁孩,或許連個屁也算不上。
大概在夏雲柏眼裡,自己的朋友公司同樣是這樣如同‘屁’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也纔對此從來沒有任何過問。夏如軒知道自己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也明白自己此時是如何匱乏和卑微的存在,便才需要如同海綿一樣去汲取各種知識。
雖然自己對於房產這個行業並不熟悉,但用夏雲柏的話來說,他的存在意義不是爲了去管理這個公司——而是爲了管理‘管理這個公司的人’。所以夏如軒不必懂得這個行業如何去運作,夏雲柏要他學會的只是馭人。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董事會存在的意義都是如此,他們只要投入大筆大筆的資金,自然會有人出面幫助他們讓這筆資金自我膨脹。而那些真正靠自己的努力讓資金壯大的人所能拿到的終究只是極小的一部分。而坐擁大筆資金的上層人士便就這樣簡單的看着自己的銀行賬戶位數一位一位的增加,樂此不疲,金錢對於他們來說終究只是一個數字。
夏如軒終於自己走到了這一步,開始瞭解這個世界的上層究竟存在的是一種怎樣的遊戲規則。
“軒少,到了。”司機的聲音打斷了夏如軒的思考,他把車停好,然後拿出一把雨傘走下車幫夏如軒打開車門。
簡陋的停車場停下了數輛豪車,這些車夏如軒都認識,無一不是夏家人的座駕。而此刻在場的最張揚的莫過於李少宇那輛耀眼的蘭博基尼,其他好幾輛都是爲了應景的莊重的黑色奧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而這小雨在夏如軒走進墓園的那一刻像是壓抑了許久再次爆發一樣,像是瓢潑一樣擊打在那雨傘上,一時之間雨傘傘骨粘連下來的雨水從原先的一滴一滴匯聚成簾一樣,模糊了前面的路。
八月二十八曰。這是夏如軒奶奶的祭曰。這些年每一年的這一天,夏老爺子都會親自來公墓,而小輩們無論有什麼事,身在何方都要趕到這裡,圍繞着這位在兒孫輩眼裡如同傳奇一般的老人。
公墓的路修得很整齊,只是那一格一格的臺階像是永遠上不完一樣。在橫跨好幾個區域之後,終於看到那被專業保鏢圍繞了一圈的夏氏衆人。夏如軒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但是每一次那些佔據着各個要點身着正裝面無表情的保鏢們都會讓他感覺到一陣寒意,也會讓他去思考自己的爺爺,那個傳奇般的老人背後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故事。只是對於這一點,父親從來不會提及。
一張巨大的傘幫老人遮蔽了所有的風雨,他並不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有些巍峨的站在那墓旁,所有人噤聲不語。
夏如軒走過石階踩在水坑上的聲音讓站得靠後的莫文惠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對他點了點頭,莫文惠穿着黑色的西裝套裙和皮鞋,那雍容大氣華貴的氣質淡淡的流露出來。
夏如軒走過莫文惠,走到那巨傘下的爺爺面前。攙扶着老人的是夏天,他在低聲和老人說着什麼,而老人微微頷首,不多語。
自己的這個兄弟,如今已經成爲這個城市地下勢力的一個標誌姓人物,從曾經的‘黑.道公子夏天’漸漸變成‘天爺’。這種變化也是夏如軒偶然在曼島俱樂部聽及蘇墨寒提及,那時候蘇墨寒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夏如軒曾經一直奇怪,爲什麼在如今的社會中能夠容納的了那樣龐大的地下勢力存在無人問津,這讓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夏天曾經給過他解釋,雖然他不是很明白,但也只能這麼默默接受。
“爺爺,如軒來了。”餘光掃到夏如軒,夏天對其微微點頭算招呼過。在此刻,就算是最跳脫的李少宇臉上也不敢擠眉弄眼的弄出一點笑容,只敢對着夏如軒挑了挑眉毛。而夏若希和夏若凌並肩站在一起,此時夏若凌的身高已經竄到接近一米八的地步,和夏若希相當。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瑟縮在夏若希身後,在看見夏如軒的時候他輕輕推了推夏若希。
夏若希轉過頭掃了一眼沒有任何表示。大概現在也就只有他還把夏如軒當作潛在對手,只是這曾經‘沒出息的公子’此時崛起的實在是太快太迅捷讓所有人都有一種目不暇接的感覺,更給了他莫大的壓力。而此刻夏如軒在夏氏的話語聲輕而易舉的超過了夏若希,夏若凌再也不敢對夏如軒冷聲冷語,在面對他的時候甚至於就像面對夏天一樣有了足夠的敬畏。
“嗯。”老人有些遲緩的點點頭,如今他已經是八十一歲的高齡了。行動很是不便,但偏偏只要夏天的攙扶讓夏若希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低頭指了指地上,夏如軒低下頭看見裡面還燃着火光的桶子,裡面是黑色的紙灰還有未燃完的紙錢。轉頭撇了一眼,還有旁邊的一個小香爐裡,燃着的香。因爲此刻正下着雨,所以一切只能在雨傘下完成。
夏如軒蹲下來拾起三炷香,點燃,然後恭敬虔誠的對着墓碑鞠了三個躬,把香插進那香爐裡。再把那袋子裡最後留給他的一袋紙錢一張張拆開丟進那亮的刺眼的桶裡。
雨一直在下。不知道這雨聲是不是代表着老人心裡那無聲的悲泣聲。老人飽經風霜的臉面無表情的望着那座墓碑,就這麼安靜的站立在風中。沒有他開口,所有人都這麼圍繞在他身邊安靜的站着。
在這一刻才能夠看到這樣老家族的歷史沉澱,那種長輩們源於靈魂深處的威嚴讓這些各界的大佬翹楚都這般無聲的臣服。
夏如軒就這樣蹲在旁邊,把那袋紙錢一張一張的燒淨,一直蹲到腿發麻。
從頭到尾老人都沒有任何變化的站着,衆人之中有一種無聲的悲愴感縈繞着。有的時候真的不需要嚎啕大哭,不需要大聲呼喊,沉默就已經足以表達。
直到香爐裡的無數柱細香紛紛燃盡,那香灰落滿整個香爐。老人這才微微揚起頭,仰望了一下這雨水充沛的天空。
“下雨了。”他低聲呢喃了這麼一句再無半句話語。
停頓了那麼半分鐘之後擡了擡手,指了指那一旁由傭人們推着的輪椅。老人腿腳不便,着實不適合走這臺階。
當衆人已經相繼下去的時候,夏如軒纔有些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轉過身來。
李少宇特地拖在了最後,見夏如軒立馬伸了個大拇指低聲道,“你真牛,我想捧一妞弄了兩年也不過混到個二線,還是混演藝圈的。有空也幫我寫幾首歌,讓我以後在圈子裡籌碼也多一些,我算是真服了你了!你牛!”
夏如軒和他咧嘴笑笑,不置可否。
“回頭再聯繫,我一會還有航班飛京城。先走了。”李少宇也無所謂夏如軒的態度,打了個招呼,加快自己的步伐跟上前面的大部隊。夏如軒就這樣有些懶散的一步一步邁着,雨確乎是越下越大,饒是有人幫自己舉着傘,整個下半身也已經被飄來的雨水打溼。
盛夏時節的雨就是這樣惱人,要麼不來,要麼來得轟轟烈烈。但總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在墓園這麼站了半個多小時,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清寧,也讓他覺得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這個世界很多時候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複雜,在看到老人那無聲而有些悲傷的背影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刻那些身外之物是那麼的無力。
那些人們追求了一輩子的權利和財富,在老人心裡大概都不如那張珍藏的京劇唱片和那張藤木椅。
只是夏如軒不能停下他的腳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也是爲了這個家族的未來,所以他有自己必須努力下去的理由。
雨水總是可以淨化人的心,夏如軒擡起頭輕聲嚷嚷道,索姓就讓大雨來得再猛烈一些吧。
“咦?”夏如軒忽然挑了挑眉毛。
“怎麼,軒少?”身後的那司機以爲有什麼問題,趕緊湊上來問道。
“沒什麼……那裡……是個人吧?”夏如軒伸手指了指遠處在很下面的某一級臺階的墓碑前的一個黑色的身影。
這句話放在墓園這種地方說起來多少有些詭異的味道,夏如軒也知道……只是那身影着實奇怪,像這樣的瓢潑大雨下,竟然沒有雨傘就這麼直愣愣一動不動的站在雨裡。就算是正常人沒帶傘見到下雨了也會趕緊跑開吧?
“是的。”那司機倒是沒有多想什麼開口答道,難不成這大白天還會鬧鬼?
夏如軒點點頭繼續往臺階下走去,準備轉身走到大道上離開的時候饒有興致的轉頭往了一眼那個站在那一動不動的身影。只是這一次夏如軒忽然皺起了眉頭,“嗯?”
他轉頭望向那司機,“傘給我,你先去把車子發動起來,我一會就來。”
司機愣了下,倒也沒多想,把幫夏如軒撐着的傘交給他,然後自己打着另外一張傘離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