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尚舒很興奮,原因,就是終於能離開南唐這個對他來說是噩夢的城市。或許因爲這件事後,董尚舒認爲自己很難再愛這座城市,這幾乎完全是董尚香與張嫺敏的因素,但葉鈞清楚,這僅僅是董尚舒暫時性的逃避症而已。
下了車,剛進入清巖會所的葉鈞看了看錶,見還不到兩點,就順手舉起電話筒,目的,就是告訴方文軒他已經做好的決定。
天海黨,對尋常人來說或許是壓根沒聽過的詞彙,對那些常年混跡商海的商賈名流而言,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聖地。但對葉鈞來說,卻是足以讓他陷入得失利弊抉擇的樞扭。
方文軒似乎並不意外葉鈞的決定,這多少與方家那位縱橫政壇四十餘年的老爺子有關,因爲對政治的嗅覺異常敏銳,所以要預先猜到葉鈞或者董文太的想法,這並不困難。所以,方文軒也一直在等待葉鈞的回覆。
約定的地點是江陵市,當然這是兩天後方文軒的回覆。依着方文軒的說法,這次他不僅要親自來一趟上南省,替葉鈞解決當初委託他的事情,同時,也是劉懿文爲了表示誠意,而且還想看一看當初葉鈞與孫凌親自交手的這座城市。
“什麼?”
秦柔顯得很吃驚,這兩天一直待在研究所,跟在陳國芸屁股後面忙前忙後,儘管目前研究所裡並沒有病人,可一些工作還是需要熟悉。尤其秦柔工作經驗相對豐富,所以要全權負責培訓那些新招聘到研究所的實習護士。當然,類似的工作並不是秦柔一個人,當初從市人民醫院挖來的護士在經驗上並不比秦柔欠缺,甚至還有一位護士長。
“我想讓你回一趟廣南市,給我朋友引路。”
這次秦柔聽懂了,當下笑眯眯道:“好弟弟,要幫忙沒問題,只不過…”
秦柔話沒說完,就瞧見葉鈞遞上一個包裹,裡面自然是相機,只不過那天走得急,趕着去南唐,所以沒來得及第一時間交到秦柔手上。想起剛纔風塵僕僕趕來秦柔那不怎麼想搭理的模樣,葉鈞只能苦笑,暗道這就是活該。
秦柔一把搶過包裹,當下迅速拆開,當看到外殼上那精緻的彩印圖,大眼睛眯得跟狐狸笑似的,“可以,什麼時候,我也好準備準備。”
“今天下午。”
“下午?這麼急?”
見葉鈞毫不含糊點着頭,秦柔露出思索之色,好一會,才應道:“行,我先跟國芸說一聲,就說家裡面有急事,反正現在工作並不忙,而且培訓的事情,所裡面也有人幫襯着,倒是能夠請兩天假期。”
說完,秦柔正打算轉身離開,卻皺眉道:“我待會就回去收拾行李,不過,你覺得這次能搞定國芸那兩個難纏的親戚嗎?”
如果說方文軒還搞不定陳佳華跟蘇琳芳,那麼葉鈞自認也得重新評估這市儈的夫婦。能在二十出頭加入天海黨的方文軒可不僅僅是因爲方家的關係,想擠破頭皮往燕京黨或者天海黨鑽的政商兩屆的青年才俊絕不在少數,如果沒有足夠讓人信服的本事,那麼無異於就是癡人說夢。葉鈞能夠在這個年紀備受兩黨的關注,單說本事已經足夠,但遠不至於驚動燕京黨與天海黨的少壯派。真正的因素,就在於那潛藏着表率作用。
葉鈞並沒有在研究所停留太長時間,僅僅是隔着觀察窗看了會正跟幾位權威專家探討的陳國芸後,就離開了這間研究所。當然,葉鈞並沒有忘記安排旗下的裝修隊伍針對研究所進行裝修,目前這些事僅僅需要跟徐德楷交代一聲就可以了。針對病房的裝修圖葉鈞早已繪製完畢,當將這些設計稿交到樑皓手中,並叮囑他交到東子手上後,葉鈞就沒必要繼續關心這種事情。
對於東子等人在裝修上的靈活性與變通性,葉鈞很滿意,因爲他們時不時還能做出一些創新以及潤筆的構思。前兩天跟白冰看完電影后,葉鈞就領着白冰專程參觀了一下那間依然在裝修的KTV,單說內部的豪華,差點就讓白冰捨不得挪步。
“小鈞,這就是劉大哥。”
下午,葉鈞親自到機場等待,既然劉懿文願意親身光臨,於情於理,葉鈞都不敢託大。
站在身前的,是一個長相普普通通的漢子,表面上看起來較爲粗獷,若非眼眸一閃而逝的睿智,葉鈞確實無法看透身前這漢子的內斂道行。像劉懿文這種人,放到大街上,很難吸引不管來自異性還是同性的眼球,可只要他願意展露內斂住的氣質,那麼只要走過路過,注意力都要投到他身上。
暗道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的金玉其內,敗絮其外?
“劉大哥,你好。”
葉鈞伸出手,劉懿文也不客氣,同樣笑着伸手與葉鈞握了握,“一直聽文軒說有個了不得的兄弟,記得當初好像是說還在念書,是個乖學生。直到忽然有一天蹦到電視熒幕上,我還打趣文軒,說這就是你口中那個乖的不得了的學生兄弟?”
一旁的方文軒神色如常,料想類似的玩笑話在圈子裡也是見慣不怪,葉鈞微笑着附和,見四周人來人往,笑道:“劉大哥,文軒,咱們先上車吧,等到了會所再坐下來好好相談。”
劉懿文與方文軒點頭應允,當下三人離開機場,在葉鈞的引領下,拐到馬路對面,才上了一輛商務奔馳。
期間彼此都默契的撇開天海黨或者燕京黨的話題,儘量挑了一些相對輕鬆的生活趣事閒聊。實際上不管是葉鈞,還是劉懿文或者方文軒,都清楚這趟彼此達成的某些共識,所以一些公事,自然不急於一時。
相比較以前見過的青年才俊,單說印象,電視上的葉鈞遠不及此刻的親眼所見,劉懿文對葉鈞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其實這次主動朝葉鈞拋投橄欖枝,更多是來自少壯派的授意,他本人卻僅僅是站在中立的立場。對於孫凌,他不僅熟悉,甚至還數次交過手,孫凌給他的感覺,就是那種善於蟄伏,等你放鬆警惕後就狠狠咬你一口的毒蛇,這種潛藏在暗處的毒蛇,威懾力與兇殘程度絲毫不弱於一頭餓了三天三夜的老虎站在你面前。
葉鈞能夠跟孫凌交手而不處於下風,加上利用張博刺殺他的事情故意將孫凌逼走,這手段儘管談不上光彩,但陽謀歸陽謀,那是建立在絕對優勢上才能夠格玩的道行。若是旗鼓相當,或者明顯偏弱,依然用陽謀耍心眼,就是妄自尊大。就劉懿文的脾性,他更喜歡玩陰謀,更崇尚兵不厭詐,葉鈞逼走孫凌的做法讓劉懿文重新認識了葉鈞,所以才願意屈尊現身江陵這座邊陲小城。
進入清巖會所,劉懿文對四周的環境並沒有任何留念,葉鈞也清楚對方在天海那座城市怕經常輾轉類似的場所,恐怕還是天海那座城市的清巖會所的常客,當下領着進入事先準備好的包廂,掩上門,倒上茶,送上糕點後,葉鈞才率先笑道:“劉大哥,實不相瞞,我跟港城夏家打算合作挖掘內地這塊市場,因爲是全國性的鋪店鋪貨,確實很頭疼。”
“哦?”劉懿文清楚這是葉鈞打算直切主題,笑道:“都說做買賣能賺大錢,這話不假,可真正做大的,又有幾個不勞心勞力?能夠像小鈞你這樣隨隨便便上會電視就撈錢的,這世道可不多,在我們圈子裡面也是一段佳話,你都頭疼了,那豈會全天下做買賣的頭更疼?”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做買賣哪有這麼容易?就說前陣子也不知道怎麼就跟北方的孫凌拌上了,這真要是將生意做到北方,指不定就要處處受制。”
葉鈞若有所思瞄了眼劉懿文,這位長相普通的漢子臉上閃過一絲深以爲然,但很快,就輕笑道:“這可不一定,凡事得看形勢,孫凌在北方有龐大的人脈基礎,這點不假。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隨隨便便仗義出手,關鍵還是要看籌碼這東西,你籌碼大,就算孫凌想跟你賭,但因爲籌碼不足,明明握着一手同花順,而你手中只是四不像,他若是跟不上籌碼,依然要輸給你。”
“哦?還請劉大哥指教。”
葉鈞的話讓劉懿文笑意更濃,不得不說,他現在越來越賞識葉鈞的識時務,同時也清楚爲何葉鈞忽然改口,打算邀他見上一面。其實當初他跟方文軒提這事,無非是打算套套葉鈞的口風,同時也是想讓葉鈞清楚,若有朝一日吃了虧抵擋不住,天海黨的大門時刻等着他進。
只是沒想到,葉鈞會這麼快做出回覆,這多少讓劉懿文有些意外。當時,劉懿文心裡還有些小瞧葉鈞,認爲葉鈞是因爲聽到天海黨三個字,才這麼急不可耐表態。可事後纔想明白,如果說葉鈞真有這想法,當初就不該是他主動跟方文軒提出來,而是方文軒直接將葉鈞的檔案投進天海黨人事審覈小組。
“這年頭,不管是爲民造福祉的政客,還是追商逐利的生意人,首先得明白自身的立場與定位,然後儘可能尋找志同道合的盟友。單筷易折,復筷堅韌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懂,孫凌之所以擁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並不在於他手段多少狠辣,城府多麼深厚,恰恰就在於他懂得怎麼利用自身的優劣卻融入一個集體,併成功贏得這個集體的信任與支持。”
劉懿文手指輕輕敲着桌臺,若有所思道:“坦白說,以小鈞你的能力,實際上並不輸於孫凌。之所以在交鋒中佔不到優勢,並不是孫凌多麼可怕,而是他有着你暫時沒有的環境優勢,就是他能夠隨時隨地動用地方上的資源。這點不得不承認,大樹底下好乘涼,你給我遮風擋雨,我就給你保駕護航,古代經常用官商勾結,官官相護來囊括這層深意。”
葉鈞故作思索,好一會,才笑道:“劉大哥,爲什麼說我暫時沒有這方面的優勢?”
劉懿文臉上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一字一頓道:“看樣子,今天我得給你好好談談這個暫時性優勢的問題。”
沒有人知道這天下午維持近兩個小時的交談到底是些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即便是與葉鈞關係極爲密切的董尚舒與胡有財,他們也僅僅只知道天海黨青少派的代表人物劉懿文現身江陵,更是身處清巖會所某間包廂裡。
五點半,葉鈞將方文軒帶到停車場,指着不遠處的秦柔,笑道:“文軒,這次你就跟她一塊去吧。”
“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女朋友?”
方文軒也是小小驚豔了一把,不過多年的閱女無數,還不至於太失態。
這話明顯讓小耳朵異常敏銳的秦柔聽見了,當下狠狠瞪了眼方文軒,“本小姐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千萬別污衊本小姐的名聲。好了,如果你當真閒得無聊要挖別人隱私,乾脆就快點上車。”
方文軒無所謂的聳聳肩,跟葉鈞告別後,就在秦柔頗有敵意的目光下上了駕駛位。
反觀秦柔,卻笑眯眯朝葉鈞揮手,“相機不錯,爭取下次替姐姐弄一臺便攜式的錄像機,聽說那玩意在國外很流行。”
眼見葉鈞流露出荒誕之色,秦柔還不忘循循善誘道:“當然,姐姐有了錄像機,可以多給你拍拍國芸,到時候給你錄一張V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