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國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胡得來的電話,胡得來電話裡的語氣很慎重:“安國,昨天你們跟那個傅家小子說了什麼嗎?”
寧安國說:“沒說什麼啊。”他想了想,又補充,“小朗好像跟他去了花鳥市場那邊,發生什麼事嗎?要不我把小朗找回來問問?”
胡得來說:“傅家那邊來了幾個人,他們跟我談了很多,我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
胡得來簡單地把雙方的交談複述了一遍。
傅家有着相當強悍的考察團隊,傅徵天下午回去後將胡家灣的事提了出來,底下的人就開始行動了。
胡得來在第二天下午見到了傅家來客。
對方首先表達了對胡光明的感謝,說非常感激他救了傅勉。
簡單客套過後,對方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對方最先點出的是胡家灣的處境,胡家灣早年有着“陶瓷之鄉”的美名,這些年的發展卻大大落後於楚、趙、李、張四家,其實是因爲缺乏“走出去”的門路。而胡家灣的第二個缺點就是品相不夠精美,胡家灣很有名,每次開窯後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可胡家灣又還不夠有名,吸引不了眼界高的人!
傅家那邊的意思很簡單,他可以幫忙把渠道建起來,也可以幫忙把名氣打出去,更可以幫忙提供資金、規範管理、購進儀器等等,反正胡家灣缺什麼,傅家就能給什麼。
胡得來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多,只要給傅家升龍窯百分之五的所有權就可以了。
胡得來對這種“股份”模式概念不深,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寧安國,因爲他跟胡開明兩個人是家裡最有文化的,對這一塊也是最瞭解的。
寧安國聽完胡得來的話後沉吟片刻,說道:“如果傅家真的準備入股,那對胡家灣肯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胡得來說:“問題是他們爲什麼要來我們胡家灣搞什麼入股?”
寧安國說:“也許是爲了報答大舅哥。”
胡得來說:“這有什麼好報答的,當時救那娃兒的可不止光明,難道別人家他也報答了?”
寧安國說:“傅家是商賈世家,做出決策的基本原則自然是‘利益’。胡家灣有着大好的前景,說不定他們是看上了胡家灣的潛力。”
胡得來說:“那安國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答應他們?”
寧安國說:“這件事我去跟開明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傅家真的有足夠誠意,這對胡家灣來說肯定是個好機會!”
寧安國馬上就將同樣在第一製造廠搞技術的胡開明找了過來,叫上胡靈翠一起商量這件事。
寧向朗還不知道傅徵天的動作,這時候他正跟另一位副廠長蘇文鳳的兒子蘇昇狹路相逢。
蘇昇,名字非常有文化,偏偏人長得沒什麼文化,圓乎乎的臉,胖乎乎的胳膊,肉乎乎的腿兒,整個人就像一座小肉山!
蘇胖子跟寧向朗一直不太對付,因爲寧向朗從小就長得特別俊,特別招人,廠裡上至八十歲的老奶奶,下至兩三歲的小妹妹,個個都特別喜歡寧向朗。
更可惡的是,從小到大無論是(幼兒園)老師,還是家裡人,個個都拿寧向朗來教訓他:“你瞧瞧人家小朗,多聰明,多可愛!”
蘇胖子每次見到寧向朗都咬牙切齒。
聰明個屁!可愛個屁!
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長得胖傷不起!
這會兒在廠區宿舍門口碰上了,蘇胖子又滿臉怨氣地盯着寧向朗直瞅,臉上明顯寫着“我不會讓開!”五個大字。
寧向朗樂了。
蘇胖子一直到長大後都是胖乎乎的模樣,心寬體胖說的可能就是蘇胖子這種人。長大之後再重逢,他們倒是成了可以喝上兩杯的好友。
都說患難見交情,這一點在蘇家人得到了很好的體現。蘇胖子的父親蘇文鳳是老廠長的兒子,從小也是樣樣拔尖的主。
可這種“拔尖”在寧安國憑空出現之後就劃下了句點,寧安國不僅很得蘇老爺子的喜愛,而且在廠裡魅力十足、在業內更是迅速成爲領軍人物!
這樣的傢伙,到哪兒都是招仇恨的主!
蘇文鳳心裡當然不大好受,連帶地對寧安國也有了偏見,目前他跟寧安國的狀態幾乎是“王不見王”,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位副廠長不和!
可就在寧安國廠裡的職務被革除、接連遭遇重創之後,蘇文鳳卻站出來力挺寧安國,爲寧安國據理力爭。
蘇文鳳這個人即使是對你有意見,那也是明着來的。
這是個很值得爭取過來的助力。
寧向朗察覺自己腦海裡掠過這樣一個念頭,不由唾棄起自己來。他的腦袋大概已經被那二十年的苦心經營腐蝕得差不多了,什麼助力不助力!這麼好一個人,促成他跟父親交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想到這裡,寧向朗朝蘇胖子露出了笑容:“蘇胖子!”
蘇胖子極爲不滿:“蘇昇!我叫蘇昇!不叫蘇胖子!”
寧向朗從善如流地開口:“蘇昇,你杵在這兒幹嘛呢?”
蘇胖子滿意了,可對着這麼友善的寧向朗他又擺不出凶神惡煞的虛架子了。他說道:“沒什麼!”說完又覺得心裡憋得慌,補上一句,“關你什麼事!”
寧向朗說:“是不關我什麼事,不過我正好想去找你呢。”
蘇胖子瞪大眼,忍不住好奇起來:“找我有什麼事?”
寧向朗說出了大實話:“我不記得寒假作業有哪些了……”
這可不是唬人,這中間隔了二三十年,誰記得啊!
沒想到蘇胖子聽後卻一臉複雜地看着寧向朗。
寧向朗瞬間懂了。
他向蘇胖子確認:“……你也不記得了?”
蘇胖子:“……”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寧向朗跟蘇胖子相顧無言片刻,幽幽地說:“廠裡好像沒別的一年級生。”
蘇胖子說:“你不是很多朋友嗎?快去問問!”
寧向朗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也挺多朋友的嗎?”
這話可就一語驚醒夢中人了,蘇胖子一拍大腿:“對啊,我跟你扯什麼!我去叫人給我做不就行了嗎?”
這時候他們背後響起一個聲音:“叫人給你做什麼?”
寧向朗也一臉天真地給他加把火:“對啊,給你做什麼?”
蘇胖子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靠近,一臉洋洋得意的笑容:“這你就不懂了吧?叫人給我做作業啊!你也需要吧?我先把行情告訴你好了,五毛錢一份,語文數學一塊做完也就一塊而已!唉喲喲喲喲!!!!”
蘇胖子正說得起勁,耳朵就被人用力揪緊了,他正要瞪向揪住自己耳朵的人,背脊就泛起陣陣涼意。
整顆心也哇涼哇涼的!
他想起來了,剛剛那個聲音可不就是他父親蘇文鳳嗎!
蘇文鳳冷冰冰地說:“看來你還挺了解行情!”
蘇胖子欲哭無淚。
蘇文鳳正好有空,當下就打電話詢問蘇胖子的老師寒假作業是什麼。
坑完蘇胖子的寧向朗臉皮忒厚,硬是跑回家拿了作業本去蘇胖子那蹭題!
蘇文鳳是個磊落人,沒有將他跟寧安國的恩怨帶到兩個小孩子身上。
他讓妻子給寧向朗榨了杯果汁,然後拿了份報紙坐在一邊盯着蘇胖子跟寧向朗做作業。
小學一年級的作業對寧向朗來說當然沒有任何難度,他唯一苦惱的是怎麼把字寫得更符合他的年齡。所幸六歲小孩的手實在沒多大勁,寫出來的字瞧上去沒什麼力氣,倒也不算太離譜。
不過有他這個做得又快又好又整齊的參照物擺在一邊,蘇小胖子真是可憐極了,因爲蘇文鳳那冷峻的眼神在蘇胖子每次咬筆桿思考時就會自動下調溫度,看得蘇胖子渾身冷颼颼的。
在蘇文鳳的逼視之下,蘇胖子終於熬不住了。他扯了扯寧向朗,開始“忍辱負重”地向寧向朗請教問題。
寧向朗心裡直樂,面上卻一點都沒表露,反倒耐心地教起了蘇胖子。
蘇文鳳的目光漸漸緩和下來。
寧向朗邊教邊做,速度卻還是比蘇胖子快一大截。
在蘇胖子哀求的目光下,寧向朗乖乖坐到一邊喝果汁,不時爲蘇胖子解決疑難問題。
瞄見蘇文鳳穩如泰山地坐在一邊,寧向朗靈機一動,跑到蘇文鳳身邊坐下發問:“蘇叔叔,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
蘇胖子聽到這話後豎起耳朵!
這小子還真是夠厚臉皮,還故事!根本不可能嘛,他就沒聽過他父親講過訓斥以外的話!
沒想到蘇文鳳看了寧向朗一眼,說道:“你想聽什麼?”
寧向朗說:“將相和!”
蘇文鳳銳利的目光掃向寧向朗。
寧向朗說:“聽說是在說一個國家的丞相和將軍本來不太齊心,丞相見到將軍掉頭避讓、將軍看到丞相轉身就走,但是後來爲了國家握手言和的故事啊!”
蘇文鳳淡淡地笑了:“還要我講什麼?你不都知道了嗎?”
寧向朗說:“那蘇叔叔喜歡這個故事嗎?”
“真是個機靈鬼。”蘇文鳳擡手揉揉寧向朗的腦袋,笑着點出他的真正意圖:“你覺得我是廉頗,還是藺相如?”
寧向朗:“……”
這是個挺難回答的問題,要說蘇文鳳是廉頗吧,那是不是暗喻他應該去跟寧安國負荊請罪?他怕蘇文鳳會立刻把他掃地出門!
可要說寧安國纔是該負荊請罪的那個,他又不想……
而且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爲什麼每個人都愛蹂!躪!他!的!頭!發!
寧向朗哈哈一笑,抄起自己辛苦做完的寒假作業說:“我也不曉得,我回去問問我爸爸好了!蘇叔叔我先走了!”說完他就一溜煙地跑走。
蘇胖子眨巴着眼,老可憐老可憐地看着蘇文鳳:“爸,我困了。”
蘇文鳳想到寧向朗那機靈勁,又瞧瞧自家的兒子,頓時來氣了:“做完再睡!”
蘇胖子淚流滿面。
這可是一個月的作業!他又不是寧向朗,哪有可能一晚搞定!
他再也不跟寧向朗一起寫作業了!
晉江放不進存稿箱,好虐QAQ
不能更傷心了!
屈指一算,明天要更四千纔夠三萬五!我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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