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輕拂洛陽宮,長街短巷藏哀悲。
千里江河廟堂戲,久持王道而不行。”
——《丞相無遇悲骨》
洛陽街道中,不知何時傳揚起了這樣的小調,但起因很明確。
乃是因爲洛陽百姓受戰爭波及,無數人被李會抓起來充當民夫,甚至在衝陣時當成炮灰。
在戰況傳回許昌時,楊軒是難以相信的。
用兵如神大敗匈奴的李會,居然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
就算司州內兵力緊張,無以承受後勤之重,那也不至於調動本州百姓啊,李會此舉,無異於自毀長城。
那些洛陽中軍本就是本地軍隊,如果民怨堆積起來,在鄉里的責備之聲中,洛陽中軍士氣必將大打折扣,甚至於譁變也並非不可能。
“不應該啊……”
楊軒皺起眉頭,本能的覺得這其中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卻因爲線索不夠而百思不得其解。
司州,洛陽丞相府——
丞相府佔地頗廣,極盡奢華,在其下有一個隱蔽的地下室,李會在地下室收工那天爲了不走漏消息,坑殺了全部的勞工,並對外做假說是這些人全部遷徙到了漠北戍邊。
謊言極其拙劣,但在如日中天的李會面前,無人敢有異議,畢竟不過是一羣百姓罷了,死便死了。
此時的地下內室,幽幽燭火提供着昏黃的光芒,高高的石背椅前,丞相李會竟然恭恭敬敬的跪在一個黑袍男子身下。
幽靜漆黑的房間裡,李會略帶顫抖的聲音正在其中迴盪。
“大人,您怎麼來了……”
“我爲何來,你不知道嗎?”
黑袍人低沉而空洞的嗓音傳來,像是做了聲音處理,聽不出來本身的說話聲。
李會聞言頭埋得更低,語氣略帶驚慌道:“還請大人明示!”
“明示……哈哈哈,你真當我們瞎嗎!”
黑袍人的聲音震耳欲聾,但卻聽不出情緒:“突襲王輝前,你在收到我們的提醒後,明明能提前將所有城門的守衛換成嫡系,但你沒有這麼做。”
“這……這是因爲楊軒在宮中消息靈通,提前封鎖定會被其知曉。”
李會慌忙辯解道。
“哦,權當如你所說,楊軒歸去襄陽後,你明明可以率北封軍追殺不留後患,爲何突然罷兵回城。”
“因爲廢立大典在即,爲防止朝中有人生亂,需大軍拱衛京師。”
“洛陽中軍同樣可以!”
“洛陽中軍非我嫡系,我不敢信。”
“呵呵……”黑袍人發出陰沉的笑聲,又道:“那兩日便可破的陽城你硬是打了一週,讓楊軒得以全身而退。
你徵調民夫,激發本土百姓怨念,令洛陽中軍喪失戰意。
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會的身體突兀的停下顫抖,神色逐漸平靜,古井不波的看着黑袍人,緩緩說道:“大人,我這不是在按你們說的,讓天下大亂嗎。”
“那也是鎮壓楊軒後的事情!”
黑袍人豁然起身,露出一個蒼白沒有血色的手,扯住了李會的衣領,冷聲道:“你覺得自己身居高位就能擺脫我們了?就能不受我們掌控了?異想天開!
你以爲自己隱藏得很好?你也不想想就憑李奎那種貨色,怎麼可能在組織手下逃走,我是故意放他走的!而你圍而不攻組織也早有預見,你做的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我告訴你,我們能把你扶持到這個位置,
就也能把你拉下來!
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他們可‘好好的活着’呢,你不想見她們了嗎?”
李會聽到最後一句話,眼眶猛的發紅,拳頭緊握,平靜逐漸被憤怒取代。
“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憤怒出聲。
黑袍人鬆開拉住他的手,重新坐回石椅上,嗤笑道:“你還沒資格知道。”
說着,他的身影開始慢慢淡化,聲音也越來越小。
“接下來安排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如果再讓我們發現你試圖反抗,就做好爲家人收屍的準備……嗯,先從你兒子開始。”
李會沉默的跪在那,看着對方身影逐漸消失,心中的悸動越發強烈。
咚!
他猛的錘地,鮮血與碎石混雜着濺飛,彷彿發出了無聲的吶喊。
多少次的掙扎,多少次的反抗,怎麼就如此不堪一擊。
怎麼就,這般無力啊……
他們,他們這個組織,到底想幹什麼。
次日早朝的李會略顯陰沉,這位丞相站在皇帝之側,執掌大權。
今日的朝會,頒佈了一個相當堅決的命令——南進。
————
有信報自洛陽而出,朝廷發佈了討賊檄文,洋洋灑灑五百餘字,可謂是將全聯軍的祖宗都罵了個遍,而最後的署名,寫着“李會”二字。
楊軒看罷,不禁咋舌,不清楚這李會哪來的這麼大怨氣,話語竟狠毒到了這種程度。
而這也激怒了其他諸侯們,變相的增加了他們的決心與意志,以前還只是爲了大義,而現在則摻了私仇。
而在南進政策頒佈前,楊軒已經完成了防線的基本建設,讓諸侯軍隊撤出一線,根據兵力和能力分別駐守在了陳留,新鄭,陽翟,魯陽四城,形成了對洛陽以南的全面防線——
西起黃河南岸,東至伏牛山。
而涼州軍在敵軍主力又被牽扯後,開始聚攏兵力,欲在中原戰事正酣時攻克長安,入主關中。
必然的,這也讓李會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軍隊防備武威太守魏囂的突然襲擊。
各方準備得當,三日後,洛陽兵出,因洛陽中軍軍心不穩,故而留守關中,北封軍十二萬人成爲了名副其實南進的主力。
而他們所面對的,將是雖軒轅關敗北但並未傷筋動骨的二十萬聯軍。
兵力如此懸殊,聯軍諸侯卻無人再敢輕視,蓋因在不完全統計下,北封軍的披甲率已經高達六成往上,而聯軍最多不過三成。
而鎧甲,是勝負的關鍵,有劍,你可以一個人殺三個,而有甲,你可以扛着十個人的圍攻殺掉三個。
這就是鎧甲在古代戰爭中的統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