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世事洞明皆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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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我賊船？關鍵這艘船還是沒幾年就要沉沒的破船，我能答應你們麼！孫元起擺出感激涕零的架勢：“承蒙諸位青眼，敞人不勝榮幸。只是敞人自小便學習西學，以至於今，平日埋首齋，不通時務對於憲一竅不通，對於政治也興趣了了。加入貴會，對大家毫無稗益，對我反而是個狂枯。所以各位好意，孫某隻有心領了！”張察頗不以爲然：“古人說，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歸根到底，爲學與爲政是一體兩面，原本不分家的。百熙卻沒有勘破這一層。如今您學貫中西、窮究天人，當此國家危亡之際，正當積極入世，以己所學，造福萬民。如何可以一直埋首齋呢？”
“嗇翁說得極是！”湯壽潛在一旁大點其頭，“想當年，嗇翁經數十年寒窗苦讀，終於蟾宮折掛、金榜題名，在翰林院任修撰，算也是埋首齋了。結果見甲午中日戰事，便決然從齋中走出來，辦實業、興教育，現在又投身立憲。爲學窮理，爲政不怠，是我輩讀人之揩模！”
孫元起點點頭：“嗇翁乃是人中龍鳳、學界翹楚，所以治學可以獨佔鰲頭，經商可以日進斗金，從政可以一呼百應。我這個淺學後進，如何能望其項背？只盼能邀天之幸，在學術取得一點微末的成績，便心滿意足！”
鄭孝胥笑道：“百熙先生太妄自菲薄啦！如今誰人不知您在西學的精深造詣？便是東西洋學者，也都服氣得很。
你在京師、湖北興辦學校，天下學翹首以望，恨不得遊學從師門下。說到從政，您是堂堂從二品的湖北提學使。這真真是人中龍鳳、學界翹楚呢！”
見他又扣高帽過來，孫元起連忙遜謝：“鄭兄謬讚，敞人實在愧不敢當！”
“百熙先生能夠加入公會，定然使得公會增輝不少，我等亦與有榮焉！”鄭孝胥再次伸出橄攬技。
孫元起見一時半會躲不過”只好用了個“拖”字訣：“諸位且容孫某考慮數日，如何？”
什麼數日？哥哥我明天就乘船出洋了，一去就是三個月！
見孫元起如此表態，三人也不好強逼，又聊了片刻，這起身告辭。臨別之際，鄭孝胥從懷中掏出幾冊遞給孫元起：“這是公會編輯出版的《會報》，請百熙先生教正！”
等他們走後，孫元起拿起那幾冊翻了翻”封面鄭孝胥題簽的“預備立公會報”甚是飄逸俊美：內容包括對西方立體的總結、對中國政治改革的探討、眼下全國各地政的發展動態等，正是預備立公會編輯的會刊。看了幾眼，覺得甚是無趣，便隨手丟在案。
片刻之後，門鈴再起響起”這次來的是蔡元培。
尚未坐定，蔡元培看見案頭擺着的《預備立憲麼會報》雜誌，頓時一怔：“百熙，你也看這種報刊？”
孫元起不以爲意：“哦，剛有預備立憲公會的人過來，送了我幾本，便信手翻了翻。”
“他們找你幹嘛？邀請你入會？”
“是啊。”
“那你答應了麼？”蔡元培急切地問道。
“自然沒有。”孫元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們讓我當會長，我都沒答應，呵呵。”
蔡元培滿臉凝重：“百熙說的沒錯”他們應該是想讓你當會長！”
“呃………”見蔡元培不似說笑，孫元起有些詫異，“爲什麼？”
蔡元培整理了一下思路，這說道：“你對預備立憲公會了解多少？”
“不怎麼了解！”孫元起實話實說，“事實在一個小時前，我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蔡元培道：“預備立xn公會是去年十一月成立的，與會者主要是海及江、淅、閡一帶官伸士商，目的是普及xn知識、推動君主立xn。自成立以來，影響日廣”許多知名立憲派人士都參與其中，會員至少有數百人之多”是現今國內大的立xn團體。關鍵的是，它得到了舉西林的支持！”
“舉西林？那個兩廣總督舉西林？”
舉西林，就是清末足以與袁世凱勢力拖衡的重臣舉春煊，因爲他是廣西西林縣人，故而通常稱爲“舉西林”。
說起舉春煊”還頗有些典故。
他出身官宦世家，父親舉毓英曾任貴州巡撫、雲貴總督。少年時他寓居京城，因爲父親長期外放，缺乏管教”性格乖張、放蕩不羈，與瑞微大學士綺善之孫、黑龍江將軍恭鏗之”後官至湖廣總督、勞喬兩廣總督、雲貴總督勞崇光之結爲至交，出入勾欄戲班，吃喝無所不能，被稱爲“京師三惡少“。
俗話說的好，浪回頭金不換。成年之後的舉春煊折節讀，還考中了舉人，自此走從政之路。庚年間八國聯軍攻陷北京，慈禧與光緒倉惶出逃。時任甘肅按察使的舉春煊率先領兵勤王，由此獲得慈禧的好感，開始飛黃騰達，歷任陝西巡撫、山西巡撫、四川總督、兩廣總督。跟他少年時期的經歷有關，他對官員沒有任何好感，任職期間喜歡乾的事兒就是彈劾官員，自府道大員以至微員佐貳，無一倖免。有時一次就能彈劾數十百人，人送綽號“官屠。他與用拼金如土、用財如水的“財屠”。張之洞，剿滅拳匪、人如麻的“民屠”。袁世凱，合稱“清末三屠”……
此外，舉春煊與“民屠”。袁世凱經歷頗爲類似：舉春煊的父親是雲貴總督，袁世凱的叔祖父袁甲三則是漕運總督，都不是窮苦人家出身：舉春煊曾是問題少年，袁世凱則是丘八一枚，都不算是乖乖兒：舉春煊是舉人，袁世凱是拔貢，都不是進士：舉春煊因爲庚年護駕有功，袁世凱則是戎戌年告密獲賞，都得到慈禧的非常聖眷：舉春煊做兩廣總督，袁世凱則是直隸總督都屬於封疆大吏………所以這兩人齊名並重，史稱“南舉北袁…”。
來清朝之前，孫元起只知道清末有個袁世凱。如今耳濡目染，即便不關心治，舉春煊的顯赫聲名也漸漸傳到了孫元起的耳朵中。
蔡元培點點頭：“不錯，就是那個舉西林。早在光緒二十八年懈，舉西林便請求立憲：二十九年，又和張南皮、袁項城等聯名奏，請求廢除科舉興辦學堂。去年朝廷剛宣佈預備立xn，他就支持張察等在海成立預備立xn公會，並派其幕僚鄭孝胥出任會長。”。
孫元起這明白，原來這個預備立xn公會後面居然有那麼深的水，難怪它是現今國內大的立xn團體。
“百熙你每日看聞紙應該知道數月前舉西林黯然開缺之事？”。
如同眼下衆所周知的平西王事件，孫元起如何會不知道發生在今年的丁未政潮呢？這可是涉及到親王、大學士、軍機大臣、尚、總督等衆多高層人物的巨大治風波！
在這場風波中，本來舉春煊一方已經勝利在望，結果奕助、袁世凱兩人利用慈禧仇視維黨人的心理，命人找來舉春煊、康有爲的照片，用手工技術加背景，僞造出一張舉、康會面密謀圖，呈遞到慈禧太后手中。慈禧這老太婆在宮中呆了那麼多年，哪知道世界還有一門技術名叫啊？見了照片，便真心認爲舉春煊勾結康梁黨人爲戎戌變f翻案。形勢自此急轉直下。
舉春煊先是從郵傳部尚外放爲兩廣總督。途經海時，舉春煊猶自不知聖眷已衰，還想耍賴稱病不就職。誰知慈禧旋即下旨，“滿足”。了他的要求，將其開缺。舉春煊頓時由雲端跌落谷底，成爲一名可悲的離職官員。當然，他也有幸成爲中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倒在技術下的官員。
見孫元起點頭，蔡元培接着說道：“現在，預備立xn公會眼看着背後的靠山已經倒掉自然要另謀高技。這便是他們今天來找你的真正原因。…”
“找我？”。孫元起有些不信：自己這種從二品的提學使，在全國一抓一大把隨便碰碰就會倒，哪裡是什麼靠山啊！
“不錯，就是找你，好是把你推到會長或者副會長的位去。”。蔡元培篤定地說，“因爲你是眼下合適的人選。”。
“願聞其詳！”。
蔡元培解釋道：“在舉西林下野後作爲有舉氏背景的預備立xn公會立馬炭炭可危，只要慶親王、袁宮保點點頭，立馬就會煙消雲散。這個時候，他們必須盡找到的靠山。
公會下蒙受舉蕩厚恩自然不會反水投靠袁蕩，所以他們只能把眼睛瞄準在之前蕩爭中保持旁觀的中立派而中立派就是以尊祖父孫壽州中堂爲首的。
“你也知道，朝廷在九月份剛設立了資政院，作爲以後下議院的基礎。壽州中堂作爲漢人代表，和浮倫一起充任資政院總裁。從這個方面說，預備立xn公會找壽州中堂做靠山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不是來。而且在之前的蕩爭中，壽州中堂還賣了慶親王、袁宮保一個情面。如果找到壽州中堂做靠山，衝着這個情面，袁黨也決不會找公會麻煩的。
“當然，壽州中堂作爲元老帝師，自然不會答應他們的投靠，他們只有找壽州中堂的親近作爲門面。衆所周知，壽州孫氏的後嗣多從事實業，很少涉足場：即便有涉足場的，也多沉在下僚，擔負不起此等重任。選來選去，他們就選中了你。”
“我？”。
蔡元培重重地點了點頭：“沒錯！首先，大家都知道你是壽州中堂的侄孫，出任會長後，公會靠山一目瞭然。其次，你是從二品的提學使，完全有資格擔任會長。第三，你在海內外都有非常高的聲譽，能爲公會增色不少。而且你本人遠在湖北，又淡泊名利，不會與會中諸人爭q奪利，請你做會長完全是有利無弊。這樣一來，他們不選你還能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