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一身向榆關那畔行中

孫元起聽了,卻反問道:“於大人,現在濱江廳疫情嚴重到麼程度?每天病死多少人?你們採取了什麼措施?”

於駟興不敢隱瞞:“回稟欽差大人,最初發生疫情時,不過每天死一兩人,後來便一日勝過一日。到現在,一天至少病死十數人。自疫情發生後,屬下就向總督錫大人和朝廷報告,並根據俄國醫師的建議,在傅家甸租用房屋作爲養病院。並責成該處巡警局,一旦發現染疫者一律送入養病院,以防傳染。凡是病死者,由官府出錢購買棺材,家屬既可就地安葬,也可扶靈回鄉。總督錫大人也特地請來兩位西醫,在傅家甸主持防疫事務。”

孫元起皺着眉頭道:“我不是給你們發來條陳,要求病死者屍體一律焚化麼?”

於駟興面有難色:“大人您也知道,國人講究死者爲大、入土爲安,焚燒遺體實在是……”

孫元起也明白焚燒遺體可能遇到的問題,便不再追究,轉而問道:“關於此次鼠疫,你們有什麼最新消息?比如疫情如何傳播?潛伏期多長?具體發病症狀是什麼?”

於駟興答道:“潛伏期多長,目前尚不清楚,只知道得此病者先是發燒,然後咳嗽、吐血,不久即死亡,死後全身皮膚呈紫色。俄國醫師認爲,此病是因爲跳蚤咬了染病老鼠後,又咬人才得以傳播的。但在傅家甸主持防疫的姚醫生卻認爲此病不是鼠疫,而是一種人與人之間通過飛沫傳播的肺部炎症。事實究竟如何,下官不好妄下斷言。

在一旁的伍連德面色凝重,此時插話道:“我覺得姚醫生的觀點比較正確。1894年法國耶爾辛發現鼠疫桿菌後,醫學界普遍認爲它是由老鼠攜帶、跳蚤轉染。如今正值隆冬,老鼠活動減少,疫情卻越來越嚴重,那從哪裡來那麼多跳蚤?這在道理上就站不住腳。

“如果說是一種通過飛沫傳播的新型傳染病,如今恰逢冬季門窗緊閉空氣不流通,有一個人得病,全屋子都被感染。以此來說明疫情爆發的原因,倒也合情合理。如果真是飛沫傳播現在傅家甸每天病死十多人,已經表明我們失去了控制疫情的最佳時機,更大規模的爆發即將到來。”

於駟興嗓子有些發乾,硬着頭皮說道:“關鍵傅家甸住的大多是闖關東的人,此時又臨近春節,所以很多人已經踏上了南下返鄉之路,染病者也將隨之四散迸走。如果真如這位大人所說只怕疫情將不可遏制。如今傅家甸已經淪爲鬼蜮,所以還請大人您移駕阿勒楚喀,早作籌劃!”

車廂裡的氣氛頓時一片緊張。

孫元起也覺得形勢嚴峻,不過此時只能裝作平靜。如果連欽差大臣都慌了手腳,下面的人還怎麼安心幹活?他不以爲意地擺擺手:“於大人不必慌張,孫某北上之前已經在直隸永平府、承德府及口北三廳嚴密佈防,決不讓一例感染者入關。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儘早撲滅東北疫情。但撲滅疫情的關鍵還在查出該種疾病究竟是如何傳播,所以我們必須去傅家甸一探究竟。”

“大人!”於駟興已經近乎哀求了:如果欽差大臣死在濱江廳,毫無疑問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

孫元起不爲所動:“現在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爲是鼠疫,由老鼠和跳蚤傳播,那我們就去逮些老鼠進行解剖,看看有沒有攜帶病毒。這倒好證明,只是預防起來便麻煩許多,要四處逮老鼠、滅跳蚤,可老鼠跳蚤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還有一種認爲是新型傳染病,通過飛沫傳播。如果是這樣倒還簡單一些,只要找到病源、做好隔離、普及口罩,三管齊下,相信很快就能解決問題。

“爲了早日消除隱患,我們必須儘早趕赴傅家甸。如今正好諸位大人齊聚一堂,要不我們大家一同去探探這個龍潭虎穴?”

在場官僚頓時面面相覷臉色發青、發紅、發黑、發白的都有。

於駟興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顫聲說道:“大人,下官本當陪同前往,只是軍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只有抱歉了!”

孫元起也不爲己甚,順水推舟就答應了:“既然於大人有事,孫某也不強留。只是希望你回去之後,能在西北路各出入要道設置關卡,嚴禁人員流動,避免疫情擴散。如果發生疫情,一定及時報告給我,並做好隔離。”

“是、是、是,下官一定照辦!”於駟興如蒙大赦,對於請求自然無不應允,唯恐孫元起突然改口。

其他官員見孫元起這麼好說話,心思也活泛起來,然而他們家裡人就遭殃了:父親病重,母親骨折,老婆生產,兒子出天花······每個人都奮勇爭先,生怕自己想好的主意被別人搶了先。孫元起也不揭穿他們,只要求他們回去之後按照手冊做好相應的防疫工作便好。兩下可謂一拍即合。

衆人興高采烈,唯有濱江廳的官員像死了老孃一樣,面色灰白、神情沮喪:別人能躲,他們卻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於駟興等人下車後,火車繼續前行。在1910年12月14日下午三點左右,衆人抵達傅家甸外五里的地方。由於城內爆發疫情,火車只能行駛到此處,剩下的路只能靠步行。孫元起深吸一口氣,站起沉穩地命令道:“所有人員換上防護服,下車後向傅家甸方向行進!”

每個人都面色凝重,默默地套上深筒皮靴,穿上白布大褂,戴上白帽子,臉上罩着大口罩,只露出雙眼,手上戴着橡皮手套,各自揹着自己的行李,走下火車。至於研究儀器、消毒藥品等大件物資,只有回城後僱人來去了。

因爲準備的防護服有過剩,連陪同的濱江廳官員也每人分到一套。不過在他們看來,這套行頭還不如不穿:渾身掛白,這不是喪服嗎?多不吉利!

儘管城裡疫情嚴重每天死十多個人,但城外依然有大量農民在辛勤勞作。在他們看來,寒冷的冬天裡,得病可能會死但沒吃的一定會死。所以他們不懼病疫,正用簡陋的工具收割大豆。沿途所見,都是一袋一袋剛從田間收穫的大豆。黑土地是如此的肥沃,以至於每粒大豆都有指頭大小。

遠遠望見路上走來一羣奇怪裝束的人,前後還有數十個人揹着明晃晃的鋼槍,他們都直起腰,驚疑不定地端詳着來者是什麼人:怎麼打扮跟白無常似的?會不會是歹人來搶劫?膽子小的已經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好在這些怪人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打量衆人了幾眼,連腳步都沒有停下,繼續悶聲趕路。待衆人走得稍遠,一個後生才問道:“孟二叔,您瞅着這羣怪人是哪一部分的?”

孟二叔頭也不擡,緊割了幾把,似乎要把剛纔耽誤的時間給搶回來半天才訥訥地說道:“誰知道?沒準兒是小鬼子,也有可能是老毛子。”

“不是!”後生斷然否決,“他們都留着辮子呢應該是朝廷派來的。不過那些鋼槍真帶勁!”

孟二叔咳嗽幾聲:“克仁,還是趕緊割豆子吧。再說閒話,天黑你這壟豆子都割不完。”

周圍一片鬨笑聲:“吳家後生念幾年私塾,把腦袋都念傻了!”

“吳克仁,你要眼熱,趕明兒從軍去吧!”

“從軍?去投鬍子還差不多!”

吳克仁滿臉通紅,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鐮刀。

孫元起等人自然不知道田頭的這出鬮劇,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到達了傅家甸的邊緣。

傅家甸雖然人口密集,但最初只是臨江的一片草甸子,打漁扛活的苦力在此隨意搭個窩棚居住後來居住的人越來越多,才形成了城鎮。最初就沒有規劃,而且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也不過是近十年的事兒,所以傅家甸顯得亂七八糟,沒有一點條理。

孫元起等人認爲自己到達傅家甸的“邊緣”,是因爲前面橋上攔着一根橫木邊上寫着幾個大字:“出入城檢疫。”然而四周沒有一個人影。所謂“形同虛設”,應該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陪同的濱江廳同知劉鏡人趕緊摘下口罩,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可能檢驗醫士回去吃晚飯了……”

孫元起面色不渝:“劉大人,這樣出入傅家甸的道口還有幾處?”

劉鏡人道:“回稟大人,傅家甸三面被松花江、馬家河包圍,出入的道口並不多,只有三處。”

“那就好。”孫元起吩咐程子寅道,“留下一名看護、六名志願者在此把守,其他兩處關卡也如此佈置。從現在起,每個出入者都要登記姓名去向、查驗體溫,遇到有疑問者一律扣押隔離。”

程子寅遲疑道:“只有七人守在這兒,恐怕不頂事吧?”

孫元起轉身對劉鏡人說道:“劉大人,麻煩你在每個關卡另外配備三名檢驗醫士、二十名巡警,確保萬無一失。”

“下官遵命!”劉鏡人趕緊答應。

過得橋來,還沒走幾步,就看見河灘上堆着二三十個棺材,其中居然還露出兩具屍體,幾隻野狗正圍着其中一具大快朵頤。隊伍中幾名女子頓時厲聲尖叫起來,甚至不少男學生也扯開口罩開始乾嘔。

見此情形,孫元起臉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劉鏡人乾澀地解釋道:“大人,如今天氣寒冷,地硬如鐵,一鐵鎬下去只能留個白點兒,棺材實在無法下葬,所以……”

孫元起大怒:“那你們不會焚燒嗎?不要給我扯什麼人情律法!現在疫情緊急,難道你們不知道什麼叫事急從權?”

劉鏡人低聲囁嚅道:“沒有上官的命令,我們哪敢?”

“我是欽差大臣,我現在就命你馬上找來木材煤油,把這些棺木屍首統統焚化!”孫元起喝道,“程子寅,子彈上膛,把這幾條野狗給我斃了!”

一路上難得有實彈射擊的機會,孫元起話音剛落,幾乎所有學生都從身上掏出子彈壓緊槍膛,連嘔吐的人也顧不上噁心了。雖然學生們準頭不行,但勝在槍多、射程近,一陣爆響之後,那幾條野狗被轟得稀爛,附近的棺材也被射得千瘡百孔。

劉鏡人等濱江廳官員眼皮亂跳,後背上直冒涼氣,腿都哆嗦起來。彷彿剛纔射殺的不是野狗,而是他們。孫元起可不管他們的感受,徑自朝前走去。

一三三從此向南無限路四八五同尋僻境思攜手三八一密雨斜侵薜荔牆三八四爲民求主降神堯四一四玉堂金馬隔青雲221 一山放出一山攔一三二爲誰流下瀟湘去二四五宣政門開候賜錢中一〇五新蒲新柳三年大215 到處鹹推呂碧城三七〇承華東署三分務三六二誰遣當年墜樓死209 忍令血食斷宗廟五十四動輒煩君我亦愁五〇〇漢主秋畋正掩圍上一八五不釣鱸魚只釣名三五〇舊賜銅山許鑄錢下一五五得來全不費工夫貼子管理二二八且願銜花效黃雀四八七聖人道大能亦博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一五十息羽垂頭合讓君一九三遙持麈尾獨徘徊二九四長嗟白兔搗靈藥一一八少年十五二十時一九七勞勞車馬未離鞍二九一且待夜深明月去三九七亂鴉又向寒林集一一八少年十五二十時一四八小兒五歲氣食牛一八一俠客有謀人不測五十八富貴於我如浮雲四三一誰來五嶺拜雲車三三六一代是非誰共語上四一八逢時長揖便論兵一二六易水蕭蕭人去也三十四時序肯隨人境異二七七江州司馬青衫溼二五八花邊高冢臥麒麟一二五千金散去還復來三〇七還君明珠雙淚垂三五九錢至十萬可通神229 滄桑朝市論新局三三六來遲邀得吳王迎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八一三六莫怪狂人遊楚國四六一敵軍圍困萬千重第86章 前輩**許再攀四三八堂上平分落日低第89章 又挾風雷作遠遊二九二嫁與東風春不管四九五得失兩途俱不是四七〇昨夜前村行霹靂五〇八浮雲暝鳥飛將盡四八〇紙錢那得到黃泉一八五不釣鱸魚只釣名二七二東風謬掌花權柄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四三五腸斷入城芳草路四七五命中無時莫強求下二一七五我本將心託明月四讀書都爲稻粱謀十四天邊有信來鴻雁二十二生無可忌非奇士二六八細雨騎驢入劍門三六八爲報傾城隨太守中四三四秋風欻吸吹南國二五〇山色江聲共寂寥三〇七還君明珠雙淚垂二六七並蒂已看靈鵲報上三七二忽傳風馭來溪上三三九能令公子精神爽四〇九今朝農事巧安排二四一身向榆關那畔行下一四四畫眉深淺入時無一四二病樹前頭萬木春二四八風起於青萍之末三九七亂鴉又向寒林集三二〇今日不論腰下組四七九相逢一笑泯恩仇三九九繫馬高樓垂柳邊三一三六莫怪狂人遊楚國四九四秋風丹葉動荒城二五五偏師借重黃公略四一五經濟實藉英雄姿一一八少年十五二十時一八九欲上青天攬明月七十一欲制寒衣下剪難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八二五九花底山蜂遠趁人四五五出一頭地讓宗武二七二東風謬掌花權柄四四三道心淡泊對流水四四四欲別東風剩黯然222 機關算盡太聰明九十五館閣江湖並盛名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二十一二八一惡竹應須斬萬竿中三月光如水照緇衣二九〇夜深還過女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