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娉之所以問出張翠有沒有困難的話,有三個原因。
第一,大老闆穆東很關注張翠一家的生活,這是例行詢問;
第二,這純粹就是句客氣話;
第三,出於挪揄心理,畢竟張翠剛要走了房子,馮娉覺得張翠不可能再開口。
結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張翠笑眯眯的給出了預期以外的答案。
“馮總,如果領導們同意的話,我能不能再預支點工資?這城裡的住房條件確實很好了,老家的房子還是二十年之前蓋的,冬天冷夏天熱的,我和香香要是回去的話,連個舒服的房間都沒有。這兩天我爸媽一直在說翻建房屋的事,我也有點爲難。”
馮娉一下子愣住了,尼瑪,你還真張得開嘴。
她極力控制着不爽的情緒,淡淡的問道:“同意不同意是上面的事,張總,你打算預支多少?”
張翠趕緊道:“現在在我們當地農村,一般都是蓋兩層的樓房了,我們那個院子要想弄起來,最低也得25萬,我手裡還有點,我預支20萬就行了。”
馮娉這個鬱悶啊,我這不是燒香引出鬼來了嗎?我怎麼這麼多嘴?
她硬着頭皮說道:“行吧,我問問上面,成不成的,我可不保證。”
張翠忙道:“馮總,我也就是問問,其實我挺過意不去的,要不是老人總說這事,我也張不開嘴。”
馮娉樂了,說道:“是啊,老人嘛,總是有些奇怪的想法,以爲你的錢是大風颳來的一樣。”
張翠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豈能聽不出馮娉話裡的嘲諷。不過張翠覺得無所謂,你們只要給錢,別說嘲諷幾句,罵我一陣子又如何?比這更難堪的場面,我張翠見識的多了。
她低眉順眼的說道:“是啊,我也是沒辦法。行不行的,都不要緊,馮總,給您添麻煩了。”
馮娉站起身來,淡淡說道:“你是公司的股東,你的事都是大事,我會向上反映的。我先走了,有消息通知你。”
說完,馮娉施施然離開。張翠殷勤的送到門口,之後回到辦公桌前一屁股坐下,心裡樂呵呵的想着,你們要是給錢,我的資金儲備又增加了不少。你們要是不給,我也沒什麼損失,還試探出了你們的底線。恩,多好!
……
馮娉離開之後,直接給穆老闆打了電話,轉述了張翠的新請求。
穆東有些納悶,不對啊,按說現在張翠已經過上了舒舒服服的生活,和之前居無定所的情況相比,應該珍惜現在的生活纔對,怎麼會頻繁的要求財物呢?難道她不怕引起反感?
肯定是有不爲人知的原因,並且極有可能和遲海濤有關。
想到這裡,穆老闆指示道:“盧英傑正在桑洛,你聯繫一下他,讓他和張翠聊聊,錢的事等他倆聊完了再說。”
……
盧英傑很快接到了馮娉的電話,此刻他正在送遲海濤回看守所的路上,聽到馮娉抱怨最近張翠有些過分,又要房子又要錢的時候,盧英傑樂呵呵的說道:“我大體知道是怎麼回事,放心吧,馮總,我下午好好和她聊聊,說不定會有收穫。”
馮娉立刻說道:“有收穫也別告訴我,直接向穆總彙報。”
盧英傑嘿嘿一笑,掛了電話。他知道馮娉的心思,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了,並不是好事。
臨近中午,麪包車停在了看守所門口。孟長浩遞出了一個麪包和一瓶水,樂呵呵的對遲海濤說道:“老遲,沒時間請你吃午飯,墊兩口吧。”
遲海濤雙手接過來,點頭哈腰的說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孟長浩笑道:“不用謝,老遲,進去吧,好好改造,來日方長。”
遲海濤畏畏縮縮的下了車,諂媚的和車裡的人告別,然後快步向看守所走去,最後一小段,他幾乎是跑進去的。
他覺得,看守所裡面安全多了。
隊員闞春來和孟長浩留在看守所附近,以防遲海濤再次外出。盧英傑打電話叫來了一輛車,迅速離開了。
一個小時後,他趕到了市區,簡單的午飯之後,他直接出現在了張翠的辦公室。
張翠被嚇了一跳,她知道盧英傑不是善茬,遲海濤上次被抓,很可能就是這個傢伙的手筆。現在他突然過來,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上午要錢的事,讓上面的領導生氣了?
她趕緊起身,小心的戒備着,殷勤的準備茶水,嘴裡客氣的和盧英傑寒暄着。
盧英傑心說,怎麼了?心虛了?他淡淡的說道:“張總,我這次來向你通報一個情況,沒有什麼其他的事。”
張翠一邊倒茶,一邊微笑着問道:“盧隊長,什麼情況?”
盧英傑平靜的說道:“今天早上,遲海濤從看守所出來了。”說完,他悄悄往一邊側了一下身。
不出盧英傑所料,張翠手裡的茶壺“咣噹”一聲掉在了茶几上,摔得七零八落,熱水一下子流的到處都是,有幾滴正好滴在了張翠穿着涼鞋的腳上,她嗷嘮就是一嗓子。
外間的楊芳和金小玉面面相覷,怎麼個情況?盧隊副不是那種人吧?
楊芳低聲問道:“小玉,怎麼辦?”
金小玉想了一下,說道:“等等再說。”
屋裡,張翠手忙腳亂的收拾着茶几,嘴裡語無倫次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手滑了。”
盧英傑心說,你已經掩飾不過去了,呵呵。
他笑着說道:“你放心,張總,我們既然承諾保證你的安全,就說到做到。所以,遲海濤一出來就被我們控制了,現在他又回看守所了。”
張翠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心裡就是一陣狂喜,好好好,回去了就太好了,如果能死在裡面更好。
繼而,她心裡涌起一股悲哀。很明顯,自己被這個盧副隊長耍了,還暴露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實在是尷尬加難受。
盧英傑繼續道:“看守所裡搞什麼拘役請假制度,沒想到就讓遲海濤中了彩頭。所以我們迅速出擊,在他出來之後控制了他,然後把他送了回去。你放心,在他拘役期間,不會再請假了,即使請假也不會被批准。”
張翠只好說道:“盧隊長,謝謝你們了。這個傢伙以前和我有些糾葛,人又壞的透了氣,我有點怕他。”
盧英傑點點頭說道:“是啊,這人不是個好東西。今天上午我們和他聊了一上午,他倒是說了很多關於你們倆的往事,挺有意思的呢。”
張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個混蛋不會什麼都說了吧?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那個傢伙油滑的很,不會什麼都說的,說出來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想到這裡,張翠努力控制着情緒,笑着問道:“盧隊長,他說了什麼?”
盧英傑回答道:“說你們倆在外地相遇,後來走到一起,再後來感情破裂,你去了香港,結果半年以後又回來了,你們倆再次走到一起,然後他說染上了獨癮,靠你養活,還經常打你,還打算賣掉香香,然後你就逃跑了,就這些。”
雖然這只是悲傷往事的一部分,很多情節還做了修飾,張翠依然氣得渾身發抖,熱淚橫流,她大聲喊道:“混蛋啊!”
話音剛落,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金小玉和楊芳實在是不敢等下去了。
盧英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的問道:“你們倆幹嘛?”
金小玉和楊芳倆人傻了眼,屋裡的情況很正常,張總雖然在哭,但是沒有其他的異樣,而盧隊副正好好的坐在沙發上。
金小玉反應稍快,趕緊道:“張總,我們進來看看,要不要添點茶水。”
張翠沒說話,一隻手捂着臉,任憑淚水肆虐,一隻手指着房門。
金小玉和楊芳一縮脖子,趕緊出去了。
盧英傑靜靜的看着,他意料到了這個場面,所以並沒有感到吃驚。
張翠慢慢的平靜下來,找出紙巾擦了臉,淡淡的說道:“年輕時太傻了,埋下的禍根到現在就沒平息,盧隊長,謝謝你和公司領導幫我操心。”
盧英傑一下子傻了眼。
什麼意思?一句謝謝,就想把我打發了?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盧隊長迅速的思考了一下,誠懇的說道:“張總,不論你之前有什麼樣的經歷,你現在都是張大嫂餐飲公司的重要股東,我們有責任保護你。你也看到了,我們也有保護你的實力,這個遲海濤,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對你構成什麼威脅,這一點請你放心。”
張翠半天沒說話。她對盧英傑的話是有一些相信的,但是她此刻卻有些心灰意冷。當那些過往的傷疤被狠狠撕裂開來的時候,她有些絕望。
還好,那個混蛋知道輕重,很多事沒說。如果他真的全說了,你們還能保護我嗎?恐怕未必吧?
唉,我就沒有能過上好日子的命,現在即使過上了,也隨時都會失去。我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想做起了當大老闆的美夢,公司如果真的做大了,我還能藏得下去嗎?
跑吧,還是得跑,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過那種不用擔驚受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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