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知對李家大宅大有興趣,纏着李飛陽領着他一間房一間房的觀看,觀看一路,嘴裡嘖嘖稱奇,驚歎聲不絕於耳。
他本人對古建頗有研究,看着李家宅院裡的古樹老藤、小橋流水、涼亭、魚池以及花園、竹林,只覺得清風吹來,花香襲人,盛夏時節,有此風吹面,渾身舒暢,令人昏昏欲睡。
王不知找了一個鞦韆架子,在旁邊的搖椅上坐下,嘆息道:“這纔是真的世外桃源啊!我現在才知道,爲什麼你的幾位爺爺不想進京講學了!此間之樂,果有使人樂不思蜀之感。好地方啊,有這麼一座宅院供自己居住,這纔是真正的享受啊!”
搖着椅子,王不知曼聲吟誦道:“一座茅屋在深山,白雲半間僧半間。白雲有時行雨去,歸來卻羨老僧閒。”
他說道:“如今,你家這幾個老人就如同老僧一般悠閒。”
李飛陽見他舒服的眯眼長嘆,笑道:“王老師要是喜歡這裡,就在我家多住幾天,我們這裡不差您這一副碗筷。”
王不知笑道:“我可沒有你這幾位爺爺的福氣,他們老哥幾個無官一身輕,不是體制內的人,散漫逍遙,無拘無束,和我不一樣。我這人,勞碌命,閒不下來啊。”
李飛陽道:“有人喜歡閒散,有人喜歡忙碌,各有各的喜好,這是強求不來的。”
王不知贊同:“不錯,這是天性的原因,我雖然羨慕你們這裡的清靜幽雅以及閒散淡泊,在這裡住幾天還行,但要是長時間的在這裡居住,估計我就受不了了,哈哈。”
李飛陽笑道:“各有所好,各有所求,自己喜歡就好。”
王不知說道;“你這孩子,說話老氣橫秋的,實在不像一個同齡人。”
李飛陽笑道:“都這麼說我。”
王不知哈哈大笑:“少年老成,有宗匠氣度,將來你成就無限啊。”
李飛陽道:“王老師謬讚了!”
又繼續遊玩一會兒,王不知終於把李家宅院察看完畢,興致勃勃的掏出隨身的小本子,邊看邊記錄。
李家大院,佔地差不多有而二十畝左右,在農家來說已經不算小了,整個唐城市區,估計也就改成學校的曹家大院比它大了。
王不知包裡帶着相機,拍了幾張照片,這纔算是滿意。
吃過午飯,李飛陽帶着王不知開車回校。
到了學校,王不知也不歇息,要求李飛陽帶着他在學校裡參觀一番,好讓他見識一下當年這個曹家的大院如今的唐城一中。
雖然已經改成了學校,但是假山園林、亭臺樓閣還是保存的完好比。一棟兩層的小木樓,成了如今一中的圖書館,多間住房成了學生的宿舍,正房成了教室和辦公室,除了裡面的傢俱擺設不復舊觀,建築的主體卻沒有大的變化。
王不知轉了幾圈,問李飛陽:“房間裡面的傢俱呢?還有當初的書籍文玩都哪去了?”
李飛陽道:“本來在雜物室,前段時間,有人要把雜物室的傢俱劈柴燒火用,被我攔了下來,那些傢俱被我花錢拉回了家裡,硯臺書畫什麼的,也被我一起收了。”
王不知恍然道:“我說你們家裡有幾間房子怎麼都堆滿了老傢俱,原來那些都是你從這裡搬運回去的。”
李飛陽糾正道:“不是搬運回去的,而是我花錢買回去的,我對古玩、古傢俱有點興趣,反正有花不了幾個錢,學校裡也覺得佔地方,我就出錢把它們買下了。”
王不知心下悲痛:“百姓無知,那裡知道這些傢俱文玩的珍貴?老祖宗的多少好東西都被他們的無知毀壞掉!當年的圓明園被八國聯軍燒了一把火,火勢雖大,破壞雖重,但是主體還在,後來卻被附近的百姓拆掉,當作蓋房子的材料,可以說,圓明園,有大部分建築,都毀在了國人手中,這種情形,當真讓人思來心酸。”
李飛陽道:“哪朝哪代的百姓不是如此?就說這個曹家大院,其實這家大院裡的東西,有好多都是前朝一位官員的東西,畢竟明朝滅亡後,前朝又統治了幾百年,大院的主人幾經輪換,早已經不是曹家當初的景象了。”
兩人在學校裡遊玩了一遍,看了個仔細,走到校門口,王不知說道:“你說的曹家祠堂在哪裡?咱們再去看一看祠堂。”
學校的邊上就是曹家祠堂,走完學校,李飛陽領着王不知到了祠堂門口,當看到三進院落的大祠堂,看着黃楊木做成的大門,王不知愣道:“但這一個門,就知道這座祠堂的不凡!”
這座大門的油漆早已經脫落,露出裡面黃色的原木顏色,因被長期使用,表面被摩挲的油光水滑,成了古銅色,遠遠望去,陽光反射之下,真如同黃銅鑄造一般。
王不知擡頭上看,只見黃木的挑檐上雕着奇花瑞獸,奇花盛放,爭奇鬥豔,瑞獸嬉戲,一派天真,雕工精美,極盡研態。
進了第一道門戶,門戶通道兩側有偏房,是守祠堂之人所住之處,只是如今房空人消,不復往年景象。
走了過道,進入院落,裡面古柏森森,陰涼之氣撲面,樹下正有兩個乘涼下棋的老人,落子清脆,更顯的安靜幽森。
兩個下棋的老人對李飛陽和王不知兩人的進來,毫不關心,都顧着下棋,根本不曾擡頭。
第一進祠堂裡面,供着炎黃二祖的泥金塑像,寓意曹家乃炎黃後裔,漢家子弟,不敢忘本。
塑像前面有黃銅香爐,三足兩耳,正有燃香插着,香菸嫋嫋,一派肅穆氣象。
供案之上還有幾把長香放在案子兩頭,李飛陽拿起一把,打火點着了,對王不知說道:“既然炎黃二祖在這裡供奉,咱也敬一把香火罷。”
王不知說道:“理該如此!”
他也拿起一把長香點着了,與李飛陽一起拜了三拜,將燃香插入香爐中。
拜了炎黃,王不知方纔有時間觀看這座大殿。
只見大殿四周皆是黃木搭接,上面刻有人物浮雕,仔細分辨,原來刻的是上古炎黃傳說,涿鹿之戰,神農嘗百草,大禹治水等傳說故事。
屋頂勾木交錯,隼卯相接,建築手法真能稱得上是鬼斧神工!
如今再想構建這樣的全木製結構的建築,幾乎是不可能了,這種搭勾技術已經失傳,現今已經沒有這般手藝的木匠了。
看完炎黃殿,接着進入第二個院子,裡面與前殿又是不同,王不知眼界大開,歡喜不盡。
如此,直到夕陽西下,王不知方纔意猶未盡的出了祠堂。
他感嘆道:“裡面的東西竟然保存的如此完整,香爐、香案、泥胎金身竟然都完好無損,這在全國都是少見的。要知道,經過了破四舊的運動後,許多古建築都已經損壞嚴重,不成樣子了。就是京都幾百年的城牆,要不是太祖下令進行保護,也早已被附近的居民拆掉蓋房子了。”
李飛陽驚道:“京都的老城牆難道還保存於世?”
王不知奇怪道:“是啊,飛陽你怎麼這麼驚訝?”
李飛陽喃喃道:“好!好!好!沒想到這個世界的京城城牆還在,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李飛陽的前世,大運動破四舊的時候,紅衛兵要拆毀京都的城牆,美其名曰搞建設,當時的樑思成極力阻撓,神淚俱下。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他找到一個荒唐的理由,道:“萬一發生戰爭,這麼厚這麼高的城牆,還可以當炮架子使用啊,留着吧。”但是無用,沒人聽他的,樑思成傷心欲絕,最後道:“一個城牆,對於支援國家建設,作用不大,你們現在拆掉,幾十年後,你們必然還要重建,勞民傷財,與國無益。”
但是,該拆的還是拆,中國幾百年的,保存的最完整的,最有歷史意義的古城牆,就被這麼一羣混蛋玩意兒給拆掉了。
果不其然,幾十年後,京城又開始重建老城牆,但是已經不是原來的了,失去了當初的味道,施工方案,燒製方法,已經和古代不同,完全是殘次品,毫無意義可言。
沒想到這個世界裡面,京都古城牆竟然現在還保存於世,實在是值得慶幸之事。
次日,王不知又在唐城轉悠了一天,第三天才返回京都。
幾天後,王不知發來電報,《紅高粱》開始出版發行,樣本正在郵寄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