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小姐,這就是上次託媒婆來提親的宮盟主,已經等候多時了。”李媽媽將兩人帶進堂屋,便自覺退了出去。
穆錦萍看着人還有些暈眩,她以爲這事兒家人拒絕後便已經過去了,卻不想這人居然會親自上門。
宮宸此時正端着茶杯淺啜,一身青衣藍巾,比起當初所見那一身華服打扮,倒更貼切江湖人的身份。見到人進來,便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本座今日前來的目的,想必穆姑娘已是知情。”
兄妹倆望了眸色沉邃的宮宸一眼,徑自走到他對面坐下。
見兩人坐下,宮宸自然不會站着,亦是坐了回去。
“我認爲,我的家人態度表明的很清楚,提親一事,實乃沒有多談的必要。”穆錦萍直視宮宸的眼睛,“況且,我也並不覺得,你我那區區兩次交集足以到談婚論嫁的交情。”
對於穆錦萍的乾脆利落,宮宸面露欣賞,卻並未因爲她言語間的拒絕就覺得喪氣尷尬,“本座想,穆姑娘應該有聽過,一見鍾情。”
“話本里類似的確實不少,不過,我也知道,話本里多是騙人的,也正是因爲當初天真輕信了話本杜撰,才識人有誤惹得麻煩纏身,還險些喪了命。”穆錦萍手指繞着耳發玩兒,笑意卻不達眼底,“而且,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宮盟主應該早就有心上人了吧,甚至不惜爲了心上人的命,罔顧他人性命。”
“我當初那般確實是因爲在乎的人,不過,那個人不是我的心上人,而是我的老孃。”宮宸墨黑的眼眸就像沉澱的古井,深不見底,卻氣勢迫人。
穆錦萍,“……”
“宮盟主。”此時,卻是穆錦逸出聲打斷兩人的談話道,“在下覺得,關鍵不是在於你有無心上人,而是我妹妹根本沒有與你結親的意思,上次我們也跟媒婆說得很清楚,雖說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們家算不得大戶,自然沒那麼多規矩,比起那些規矩,我們更看重萍兒自己的意願。”
“穆少爺說得沒錯,也正因如此,所以宮某今兒才親自前來。”宮宸面不改色的應道。
“宮盟主既然想要親口聽我的拒絕,那我便直言好了,你的提親,我拒絕。”穆錦萍挑着眉,看着宮宸那種輪廓深邃的臉,目光幾分玩味幾分探究,在她看來,宮宸這所謂的提親,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穆姑娘這是懷疑宮某的一片癡心?”宮宸亦挑着眉,玩笑間卻自帶一股凜然懾人之氣。
穆錦萍嘴角抽了抽,“你我不熟。”
“多數男女成親都未曾謀面,你我這樣,已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宮宸道。
穆錦萍表情龜裂,“你我就兩三次不算愉快的見面,就是熟到不能再熟,那照你這麼說,我要與別的男子天天見面,那還不得未成親就老夫老妻了?”
話一出口,穆錦萍就被大哥瞪了一眼。意識到自己口沒遮攔說錯話,只得訥訥的撇了撇嘴。
“宮盟主還是請回吧,我們本是小門小戶,與江湖人士素無交集,門楣低,也高攀不上宮盟主,所以這樁親事,很抱歉,我們不能答應,
再說,舍妹年紀尚幼,還未及出嫁之齡,宮盟主想要娶妻,憑你身份,完全可以找個門當戶對的。”穆錦逸瞪完穆錦萍便轉頭對宮宸道,言語間便帶上了幾許生硬。
連番遭拒,宮宸卻仍舊面不改色,古井般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穆錦萍,“我是認真的。”
“你認真與否那是你的事情,我有拒絕的權利。”穆錦萍縱了縱肩,“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宮盟主言說是對我一見鍾情,可卻長達半年之多才上門唐突提親,堂堂武林盟主,這腦子反應,未免也太遲鈍了點,都說江湖人最是爽快,宮盟主究竟目的爲何還是直言的好,我穆錦萍最痛恨的就是心思不正拐彎抹角的人。”
“你覺得本座提親是別有用心?”宮宸眸色微斂。
“難道不是?”穆錦萍冷笑反問,表面功夫裝得夠了,還是直來直去的痛快。
“你要如何才相信本座是真心想要娶你爲妻?”宮宸皺着眉頭,沉暗的眸色氣勢懾人,可眼下卻多了絲不易人察覺的無奈。
“你或許是真心想要娶我爲妻,可娶妻的真正用心……”穆錦萍故意欲言又止,但那意思卻再明顯不過,“總之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穆錦萍不奉陪,宮盟主,可別忘了你當初的承諾,我做到了你的要求,你也答應過我,互不相犯,堂堂盟主出爾反爾,難道就不怕被江湖同道恥笑?”
“我以爲,我親自前來而非莫長卿便能讓你看到我的誠意。”宮宸語氣無奈。
穆錦萍只覺得好笑的緊,“宮盟主,我想你應該搞清楚一點,求親成功與否,看的不單是男方的誠意,而是女方的心意。”
宮宸聞言便起身告辭,“看來今日多說無益,那宮某就先行告辭了。”頓了頓,眼底噙着勢在必得的光,“不過,我不會放棄的。”說罷便不待兄妹倆反應,徑自轉身大步而去。
宮宸一走,穆錦逸就玩味的轉頭看向穆錦萍。
“哥,你這麼看着我作甚?”穆錦萍被看得眉頭糾結。
“回頭找個算命先生測測八字,看看你今年是不是命犯桃花。”穆錦逸說完也不多呆,起身便走出了堂屋大門。
“……”穆錦萍無語凝噎。
若說之前宮宸讓人上門提親的事並沒有引起穆錦萍的重視,那麼現在她卻不得不重視起來,儘管人是被打發走了,但從宮宸的態度足以看出,對方的堅持,這事兒肯定沒完。
就爲着這麼個糟心事兒,穆錦萍悲劇的失眠了。大冬天的失眠,躺在牀上煩躁,起來走,那感覺……凍得真銷魂!
正因爲穆錦萍失眠,又沒有掌燈,所以如往常一般翻窗戶而來的高煜才被逮個正着。
“殿下?”穆錦萍剛開始還被嚇了一跳,以爲是那宮宸又故態復萌的使什麼上不得檯面的卑劣手段,感覺出來人是高煜,方纔鬆了口氣。
“怎麼這時候還沒睡?”高煜並沒有錯過她方纔鬆了口氣的反應,上前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風給她披上,“可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將人拉到牀邊坐下,方纔問道。
穆錦萍藉着昏暗的夜色,望着高煜模糊到幾乎辨不
清輪廓的臉,下意識的就不想將宮宸上門提親的事情說給他聽,連自己都說不清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怎麼?”感受到穆錦萍的注視,高煜蹙了蹙眉,“不想說給我聽?”
穆錦萍垂下眼,卻還是不說話。
“萍兒,我就快出徵了,你這樣,我會放心不下的。”見她是真不想說,高煜神色微暗,卻是被黑暗隱沒着,所以穆錦萍也根本看不到。
穆錦萍嘆了口氣,“我不說,正是不想殿下因此煩心。”頓了頓,“今天那武林盟主宮宸,親自上門提親了,我懷疑他提親是假,肯定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企圖,可是我套了半天話,卻是什麼也沒問出來,雖說把人打發了,可此人……我擔心他會再像之前那樣,所以覺得很是心煩。”
“你之所以不肯直言相告,除了不想我煩心,可是還有因爲別的?”誰知高煜卻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別的?”穆錦萍聞言一愣。
“嗯。”高煜擡手撫着她披泄的秀髮點點頭,“比如說,怕我因此吃醋。”
經高煜被麼一點點撥,穆錦萍才幡然驚覺,自己剛剛那小糾結,貌似還真是有這個顧慮。
真的是,不想高煜吃醋麼?
穆錦萍眨眨眼,不禁有些恍然。
“可真是有夠呆的。”雖然看不清穆錦萍的表情,但高煜還是能想象出她此刻糾結的樣子,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語氣卻寵溺至極,“不過區區一介武林盟主,還真能與朝廷抗衡不成?此人你不必理會,我自會處理。”
穆錦萍點點頭,這纔想起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對了,殿下怎麼這麼晚了過來,還是,不走門兒的?”
話題忽然繞回到自己身上,高煜頗是不自然的擡手揉了揉鼻頭,所幸黑暗掩飾了臉上的訥然尷尬。
“殿下?”半晌沒得到高煜的迴應,穆錦萍不禁試探的喚了一聲。
“嗯,那個……”高煜難得赫然道,“我其實,每晚都有來的,只是你每次都已經睡着,所以不知道罷了。”
穆錦萍聞言一愕。
“萍兒,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高煜探手覆上穆錦萍的臉頰,輕柔摩挲着,“所以,我想在還能看見你的時候多看看,他日無法相見的日子,也好聊表慰藉。”
“……”穆錦萍一下子便失了語言,感受着臉上帶着薄繭粗糙的溫暖觸感,不禁心跳加速,“殿,殿下……”
黑暗中,高煜的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心道:這妮子總算是開竅了。
“殿下,你,你可以放開我了麼?”感覺到臉頰有上火的趨勢,穆錦萍強自鎮定的掙了掙道,“我臉上又沒蝨子,你真不用找的這麼專心。”
“噗!”高煜噴笑出聲。
穆錦萍趁着他鬆手,趕緊挪開一點再一點。
“時候不早了,你睡吧,我看着你。”良久,高煜才斂住笑,讓穆錦萍躺到了牀上,並拉來被子給她蓋上,“睡吧,你睡着我就走。”
“哦。”難得的,穆錦萍對於他這話沒有意義,點點頭,溫順的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