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紫衣衛副領獻壽

紫衣衛副領獻壽,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君逸之安排從安平安去智能大師處,請了智能大師同行,並帶上了兩顆剛制好的藥丸,便一同回了城。

楚王府的滄海樓裡,丫鬟們捧着托盤銅盆進進出出,楚王爺和楚王妃坐在暖閣花窗下的酸枝木大椅上,焦急地等待着太醫的診治結果。

嬌葒秀麗的小臉上滿是擔憂,一直緊張地盯着內室的門簾,只是她身爲滄海樓的一等丫鬟,必須在這伺候王爺和王妃。小丫鬟捧了托盤過來,嬌葒捧了茶盅奉給王爺和王妃。王妃接茶杯的時候,正巧門簾晃動了一下,嬌葒便欣喜地擡眸看去,一沒留神,手鬆得早了一點,杯中的水晃出了幾滴,滴在楚王妃的手背上。

茶水是溫的,倒不燙手,只是楚王妃也正心神焦慮着,脾氣自然就差了些,大怒道:“怎麼辦事的,連杯茶都奉不好?”

嬌葒駭得慌忙跪下,連聲告饒。楚王妃聽得更是心煩,正要令她跪到院子裡去,此時太醫出來了。

楚王爺皺着眉頭道:“都閉嘴!”說着看向太醫問道:“我兒的病情如何?平日裡他雖是胸痛,卻也不曾象今日這般痛得暈過去的,可是另得了旁的急症?”

太醫揖首道:“王爺莫心急,下官已經爲世子鍼灸了一回,暫時控制住了病情,只是下官還要問詢關於世子的幾個問題,纔好開方煎藥。請王爺將平日服侍世子的人召集過來,可好?”

楚王爺立即看向王妃,內宅的事他並不大清楚。楚王妃指着嬌葒道:“她和嬌荇就是貼身服侍世子的,還有一位品嬤嬤,月初之時告了假回鄉。”

太醫便轉向嬌葒和嬌荇,輕聲詢問世子這頭暈、胸悶、胸痛的症狀,是從哪日開始的,又問及了平日的飲食起居,嬌葒和嬌荇都認真回答了,只問到飲食之類有沒有特別之處之時,嬌葒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嬌荇卻直言道:“世子爺這病已經有好些年了,以往胸悶胸痛之時,多會飲些濃茶鎮痛,也有成效,前日世子爺覺得不大舒服之時,奴婢也曾沏了濃茶給世子爺,只是世子爺不願喝,說是對身子不好。”

太醫感覺奇怪,不由得道:“濃茶的確是有鎮痛的功效,不過也因人而異,既然對世子爺有效,爲何世子爺不願再飲?”

嬌葒小聲道:“世子爺聽說,茶解藥性,便不願飲了。”

太醫哦了一聲,問道:“前日世子就服藥了麼?哪裡的方子,可否交給本官一閱?”

“沒有方子。”嬌荇看了看王爺和王妃,忍不住道:“前幾日二少爺和二少夫人來滄海樓玩了一回後,似乎二少夫人喜歡飲茶,世子爺讓奴婢將今年宮中賞的所有龍井和鐵觀音,都送到了夢海閣,而且還同奴婢們說,以後不要再沏茶了。奴婢想,多半是二少夫人這麼說,她又是懂醫術的,世子爺便信了。”

楚王妃聽得心下大怒,斥道:“她不過是會幾個養生方子,叫什麼懂醫術了?世子不願飲茶鎮痛,你們就這麼任由他連痛了兩天,以至於今日暈倒麼?好大的膽子!”

嬌葒和嬌荇駭得忙又跪了下去,連聲道:“奴婢不敢。奴婢勸過世子爺幾次,世子爺不願啊。”

楚王妃怒道:“你們就不知道來稟報給我?就任他這麼疼着?”

二嬌不停磕頭,“奴婢該死。”

楚王爺瞧着這樣子不象,好象他們楚王府對下人如何苛刻似的,皺着眉頭問道:“這話你們是親耳聽到二少夫人說的?”

嬌荇白了一張小臉道:“不是,是奴婢猜的。”

楚王爺便斥道:“無憑無據的話,以後不得亂傳。罷了,你們且起來,先去服侍世子。”

二嬌忙磕了個頭起身,進了內室。

楚王爺又對楚王妃道:“這是多大的事兒,也值得你生氣?”

楚王妃道:“琰之都痛得暈過去了,我難道還不能生氣麼?”劉嬤嬤也忙補充道:“前年孟醫正來給世子爺請脈的時候,還說過既然飲茶有效,就多飲些呢。”

楚王妃忙道:“正是,老二媳婦什麼都不懂,就在那兒亂說,這不是壞事麼?”

“她不過這麼一說,也要琰之願意相信。”楚王爺不想再跟妻子糾纏這個問題,問太醫,“現在可以開方子了麼?”

太醫忙道:“稟王爺,可以了。”

楚王爺喚了一名太監過來,正要讓他引太醫去開方子,門口一陣腳步聲,只見一身錦藍薄衫,腰繫玉帶,俊美無儔的君逸之急匆匆地搶步進來,一手還拖着一名丰神俊朗的和尚,俞筱晚跟在二人身後。

君逸之進得門來,草草向父王母妃行了禮,指着和尚道:“父王,孩兒將智能大師請來了。”

智能大師這幾年間,因廣施草藥、義務爲貧苦百姓治病,而名聲遠播,京城的百姓們都稱他爲活菩薩,還贊他醫術如神,死人也能救活。

所謂同行相忌,太醫院的太醫們,對這位“活菩薩”的好名聲是又嫉又妒,覺得智能他不過是因爲給窮人看病,才搏得了這般響亮的名聲,平日裡治的也不過是些頭疼腦熱之症,哪裡配稱活菩薩。因而一聽說這位就是智能大師,太醫立即側身立到一旁,對楚王爺道:“既然請來了有活菩薩之稱的智能大師,那就請活菩薩來開方子吧,下官就在一旁觀摩,也好長長見識。”

楚王爺沒聽出這是反話,摸着鬍子點了點頭,把個太醫憋得老臉通紅,卻又發作不得。

楚王妃倒是極信佛的,忙欠身讓道:“還請大師爲我兒診治一番,敝府必定會多捐香油給潭柘寺。”

智能大師雙手合什,唱了聲佛號,便隨着君逸之往內室走,君逸之還回頭跟俞筱晚道:“晚兒你也進來,你會些醫術,爲大師打打下手也好。”

俞筱晚正要跟進,楚王妃喝道:“你站住!世子如今昏迷不醒,衣裳不整,你不知男女有別麼?”

君逸之和俞筱晚都被噎了一下,真沒想到楚王妃這麼分不清時間地點,楚王爺聽着這話也覺得不象樣,低聲斥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二媳婦是給智能大師打下手,逸之也在一旁,有什麼妨礙?”

其實楚王妃倒也沒想到什麼瓜田李下之事,只是要將俞筱晚留下,她要好好地審問她而已。聽了王爺的話,楚王妃倒是不高興了,“逸之是個沒點規矩的人,這滿京城的誰不知道?他是男子,倒也罷了,我可不希望別人說起媳婦來,也是沒規沒矩的。”

“哼!我怎麼不知道滿京城的人都在說逸之沒規矩?媳婦你是想說我沒將你兒子教好麼?”

楚太妃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楚王爺和楚王妃忙起身相迎。楚太妃扶着嬌梨的手,正緩緩邁過門檻,看到楚王妃就冷冷地哼了一聲,楚王妃頭雖然低着,神色間卻是十分倔強,似乎在說,就是您沒教好。

楚王爺不由得一陣頭痛,斜眼睨了太醫一下,太醫只恨不得將自己化身爲一股輕煙,消失在這房中就好,楚王府裡婆媳吵架的戲碼,他真沒打算看吶。好在做太醫的,平日裡出入的就是這些達官顯貴之家,沒少遇到相似的情形,太醫十分鎮定地垂眸看地,仔細研究地磚的尺寸和花紋。

楚太妃在暖閣正牆下的羅漢牀上坐定,擡手示意要行禮的君逸之和俞筱晚:“趕緊帶人進去,治病要緊。”

小夫妻倆忙欠了欠身,帶着智能大師進了內室,又以大師喜歡安靜爲由,將丫鬟婆子們都打發了出去。

智能大師又是推功又是鍼灸的,直忙到深夜,才滿頭大汗地道:“應當無妨了。”

君逸之急道:“那我大哥怎麼還不醒?我走之時,他還是清醒的。”

智能道:“你放心,世子只是心神消耗過大,睡着了,明日一早就會醒來的。”

俞筱晚伸手扶了脈,秀麗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看着智能問道:“怎麼會忽然發作,連藥丸都壓制不住,大師心中可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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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一面用乾淨的柔棉帕子擦拭銀針,一面問道:“你有沒有發覺,他的血液氣味有所不同了?”

俞筱晚一怔,“我沒聞過他的血。”

智能道:“我聞過。他的病,我幾年前就開始治了,之前的血液一直沒有什麼變化,但今天我覺得不同以往了。”他想了想道:“似乎少了一點甜味,多了一絲腥味。”

俞筱晚睜大了眼睛,“大師,你是說他的血裡有甜味?”

“嗯。”智能看向俞筱晚,“你不是每隔五天來給他扶脈的麼?上次扶脈的時候,還是正常的,這變化應當就是這幾日的事,君逸之,你要查問一下他身邊的人,這幾日的飲食、坐息是否有不同之處。”

君逸之點頭應下,智能便提筆開了一張調養的方子。因爲君琰之的毒,大多數的大夫都診不出來,以爲是不足之症,所以這張藥方,太醫看後,也沒說什麼怪話,只是對楚王爺道:“若要下官開方,也大致差不多。”就是承認了這張方子。

楚王爺便將藥方交給隨侍的太監,令他親自帶人去抓藥、熬藥,片刻不得離人。

差人送走了太醫,並安頓好智能大師後,楚王爺便對楚太妃道:“母妃,夜深了,請您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琰之若是醒來了,我立即讓人稟報給您。”

楚太妃嗯了一聲,看向楚王爺道:“明日太后生辰,都要早起,王爺若是覺得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還有話要問問逸之和晚兒。”

楚王妃立即跟進,“我也有話要問晚兒。”

楚太妃斂容斥道:“你有什麼話?那些男女有別的混帳話,就給我吞回肚子裡去,還有臉當着兒子和外人的面說,哪有一點當母親當婆婆的樣子!”

楚王妃頓時漲紅了臉,不滿地提高了聲音,“母妃,媳婦哪裡說錯了?媳婦只是提醒一下他們罷了,您讓他們進去,媳婦也沒再攔着啊。”

楚太妃冷笑道:“這話怎麼說的?莫非我這個當婆婆的說的話,你還能反駁了不成?”

楚王妃被噎得窒了一窒,決定不再糾纏着這件事,扭頭看向俞筱晚問道:“你說說看,是不是你告訴琰之,喝茶不好?”

俞筱晚柔順地道:“回母妃的話,的確是兒媳婦告訴大哥,喝茶解藥性,多飲傷身。”

楚王妃怒道:“這茶琰之都喝了多少年了,能鎮痛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你一句話,害得琰之活活痛暈了過去!你說,你是不是成心想看他受苦?”

俞筱晚詫異地一擡眸,迅速與君逸之交換了一個眼神,君逸之忙解釋道:“母妃,大哥喝濃茶,的確是傷身的,晚兒這話並沒說錯,何來成心想看大哥受苦一說?況且茶湯鎮痛,不過是隔靴搔癢,哪比得上正經的止痛藥丸?怎麼可能因爲沒喝茶,就痛暈的。”

楚太妃也蹙起了眉頭,楚王妃怒哼一聲道:“可是方纔太醫已經問過了,最近你大哥的飲食起居除了這一點,沒什麼與以往不同,怎麼這次發作起來,就格外地痛苦?”

楚太妃冷冷地問,“茶葉呢?平日裡琰之都是喝的什麼茶,置放在哪裡,由何人保管,何人取茶、何人沏茶?”

她雖沒盯着誰來問,自有人立即上前來稟報,楚王爺也立即安排隨侍的太監,跟着小丫鬟們去取茶葉過來。

不多時丫鬟們捧了六七個小罐過來,一一打開來,裡面裝的都是極品的春茶,嬌葒稟道:“這些都是宮裡賞的,世子爺平時最愛喝的,是碧螺春和巴山雀舌。”

這裡有兩樣茶,還是楚太妃命人收羅了來,賞給長孫的,她仔細聞了聞,點了點頭,“是這樣,晚兒丫頭,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俞筱晚不由得尷尬地看了君逸之一眼,希望他能給解解圍。她於茶道,實在是七竅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除了覺得龍井和鐵觀音的味道清香一點外,其他的茶在她嘗來,都是差不多的。而觀色的話,她就更不行了,除了加花的香片茶她能分辨之外,別的茶她根本認不出。

只是她平日裡沖茶泡茶的手法嫺熟而優雅,君逸之哪裡知道她是個半桶水,還滿懷期待地推了推她的背,“晚兒快去看看。”

俞筱晚只有硬着頭皮上,裝模作樣地各個罐子聞了一下,做思索狀道:“回老祖宗,這一下子,孫兒媳婦真是看不出來也聞不出來,不如讓媳婦各樣都包一點,拿回去仔細研究研究,再來稟報給太妃好麼?”

楚王妃本就對太妃什麼事都信任俞筱晚感到不快,聽了這話立時斥道:“不懂就不要裝懂!”

楚王妃難得罵對一回,俞筱晚恭敬地垂頭聽訓,楚太妃則煩躁地看了媳婦一眼,道:“晚兒這叫謹慎!”又吩咐嬌葒,“將茶葉每樣包上一包,給二少夫人送去。”

嬌葒應了一聲,使小丫鬟去取紙張過來,俞筱晚攔着道:“且慢,讓媳婦自己來吧。”

說罷回頭吩咐初雲取了幾隻荷包,各裝了一小攝。

楚太妃便道:“好了,咱們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要入宮給太后賀壽,可不能沒精神。嬌葒、嬌荇你們兩個今晚辛苦一點,有事隨時差人來報。”二嬌忙恭聲應了,跪下送太妃、王爺王妃等人離去。

回到夢海閣,俞筱晚立即喚來江楓,“上回你跟我說,你們中是誰最擅茶道?”

江楓忙回話道:“回郡王妃,是江七,不過她武藝差了些,俞總管沒讓她入府來服侍。”

“好到什麼地步?”

江楓道:“聽她說,她家原本是茶商,自小就識得各種茶葉。只是後來破產了,父母又得了時疫過身,她才流落街頭的。”

原來是有家底的,文伯不讓她進府,或許是怕她不服管教。俞筱晚想了想,吩咐趙媽媽,“媽媽明日一早去鋪子裡,將江七帶回來,讓她分辨一下這幾樣茶葉,有沒有問題……對了,還有世子贈與我的那兩味茶。”

趙媽媽忙接過荷包,應下。

一夜無話。

次日天還未亮,君逸之和俞筱晚就起身去了滄海樓。君琰之果然醒了,臉色雖然不大好,但是精神還不錯。

俞筱晚問道:“大哥,你這次發作,是幾日前開始有徵兆的?”

君逸之微笑道:“其實,你上回來扶脈的時候,就有些感覺不妥,我略用內力就壓下去了,以爲沒什麼,忘了告訴弟妹,若是早些說明,或許也不會有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君逸之嗔怪道:“大哥你也真是,有什麼不妥當然要立即告訴我們……”

嬌荇心疼地在一旁道:“二少爺、二少夫人,您們該換裝入宮了。”君琰之冷清清地看了嬌荇一眼,看得嬌荇不由得一縮,俞筱晚沒說話,君逸之卻冷笑道:“爺要做什麼,還需要你來安排麼?”

嬌荇漲紅了臉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世子爺剛剛纔醒,還要休息。”

君逸之哼了一聲:“大哥要休息,自己不會說麼,要你來趕爺走?”

嬌葒忙福了福道:“請二少爺息怒,嬌荇也是怕您們誤了時辰。奴婢們哪裡敢安排主子,敢趕主子離去的呢,真是折煞奴婢們了。”

君逸之輕笑道:“瞧嬌葒丫頭多會說話,得,瞧在你的面子上,爺也不跟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了。”摟了晚兒的腰道:“我們回去更衣吧。”

俞筱晚乖順地點了點頭。兩人向君琰之道了別,嬌葒和嬌荇忙躬身引路,送他們出門。

俞筱晚狀似隨意地問道:“昨日是誰告訴王妃,我讓大哥別喝茶的?”

嬌荇的小臉又漲紅了,還有些發青,咬了咬脣,剛想答話,嬌葒就搶着回道:“是太醫問奴婢們,世子爺近日的飲食,奴婢們只說世子爺似乎是自您二位來後,就不願喝茶了,並未說是您不讓世子您喝茶的。”

俞筱晚拖長了聲音,“哦”了一聲,明眸流轉,在二嬌的臉上轉了一圈。嬌荇明顯鬆了一口氣,嬌葒仍是垂着眼眸,恭敬溫順。

回到夢海閣換了入宮的正服,兩人一同坐上寬大的馬車。君逸之便問道:“晚兒,你懷疑誰?”

俞筱晚笑着睇了他一眼,“明明你也懷疑的,若不然,方纔在大哥那兒,你爲何要亂髮脾氣?”

君逸之嘻嘻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晚兒也。只是不知晚兒懷疑的與我懷疑的,是否是同一人。”

俞筱晚輕笑道:“雖不知茶葉是否有問題,但我想,以嬌荇那種藏不住話的性子,恐怕辦不了什麼大事。”

君逸之的眸光一冷,淡淡地道:“然也。”他想了想又道:“我和大哥身邊的大丫鬟,都是母妃親自挑選的,都是王府的家生子,只不過,她們四人的母親,是從前的宮女,隨祖父建府而被賜到王府的。”

雖然已經有兩三代了,但是根源還是在宮裡。

俞筱晚沉默了,君逸之也不再說話。

馬車行到宮門外,君逸之先下了車,與父親叔伯兄弟們先在玄武門候旨,女眷們則乘車到東華門,從東華門入宮。

俞筱晚跟在楚王妃身後,雙手交疊輕扶在小腹處,緩緩地穩步向前。走了一刻鐘,衆人便來到了慈寧宮外,管事太監引着楚王府的女眷到西側殿候旨。不多時,就有宮人來傳,“太后宣楚王府女眷,覲見。”

諸人忙再次整理衣鬢,跟着宮女步入正殿。

正殿裡一片喜慶的明黃和正紅,太后端坐在鋪着明黃錦墊的短榻上,手扶着正紅色繡仙姑獻壽圖案的宮鍛引枕上,惟芳陪坐在太后身邊,攝政王妃坐在左下首的主位上,幾位太妃太嬪則依次陪坐在右下首。

太后含笑看着不用拐仗,還走得穩穩當當的楚太妃,讚歎道:“三姐的精神看起來真是好。”

楚太妃恭敬地行了禮,才笑道:“臣婦哪及得上太后的福氣、喜氣。”

“三姐又來取笑我。”太后讓看了座,楚太妃坐下,楚王妃帶着弟妹仁郡王妃和側妃周氏、兒媳婦俞筱晚行了大禮,纔在各自的位子上落座。

俞筱晚坐在楚王妃身後,偷眼看着太后,她不知平日裡太后與楚太妃如何自稱,但在今日這麼多誥命夫人都在場的情況下,還稱楚太妃爲三姐,太后是在清晰地傳播一種親近的氣息,可是楚太妃卻謹守禮儀,稱尊太后,自稱臣婦,似乎……不是太想領情?

惟芳自俞筱晚進來之後,就有些坐立不安,太后察覺後,便取笑她道:“你這隻皮猴,又想幹什麼?”

惟芳十分想與俞筱晚單獨去聊天,只是接下來就是諸夫人獻壽禮的環節了,她也不敢造次,只連連搖頭,“沒、沒想幹什麼。”

不多時,各王府的女眷都到了,唱禮官便開始唱禮,請諸位宗室婦向太后獻禮。

依着親疏遠近,由攝政王妃先起身,行到大殿中央,盈盈深福一禮,聲音輕越地道:“臣妾獻給太后一對水晶如意,願母后福澤綿長、壽添慶衍。”

太監們託着托盤呈給太后,那對水晶如意晶瑩剔透,難得的是通體沒有一絲雜質,雖說水晶不如寶玉值錢,但這樣大塊琢磨而成,又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水晶如意,喻意極佳,太后滿意地頜首道:“媳婦費心了,看賞。”

攝政王妃笑道:“臣妾可以厚顏要賞麼?臣妾早就看中了母后的那對螭吻玉鐲,不知母后可捨得賞給臣妾?”

太后笑啐道:“你這潑猴,送了這麼兩隻水晶如意,就想換哀家的螭吻玉鐲,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惟芳湊趣道:“皇嫂從來都是這樣的啦,哪回不是撈回本再出宮的?”

太后笑道:“這麼說,哀家不賞給她,她今晚就要賴在宮裡頭了?這可不行,她可挑剔了,會將哀家宮裡的宮女都弄哭的。”

禧太嬪便笑道:“那太后就賞給姒兒罷,免得良姐姐心疼。”

良太妃笑啐道:“好端端的,說到我身上做什麼?”

禧太嬪道:“誰不知道你心疼兒媳婦。”

太后輕輕擺了擺手,笑道:“好了好了,還好殿中都是自家人,不然讓人笑話了去。”說罷吩咐太監取了那對螭吻玉鐲賞給了攝政王妃。

攝政王妃笑盈盈地謝了賞,退回座位。

俞筱晚一面看,一面聽,周氏坐在她身邊,向她介紹方纔說話是的誰,現在說話的又是誰,幫她將宮中的太妃太嬪們認了個遍。

接下來,每位王妃、郡王妃都奉上了各自準備的賀禮,很快便輪到了俞筱晚,俞筱晚輕移蓮步,來到大殿中央,深福一禮之後,奉上自己準備的開光白玉觀音,玉質溫潤細膩,雕功精湛、寶像莊嚴。禮品厚重,亦不會太過出挑,因爲君逸之要求她不要惹太后的眼,遠着太后一點。

太后卻不象之前那樣就着托盤觀看,而是讓內侍取出來,捧在手中細細觀看。

楚王妃最好面子,見太后似乎十分喜歡,忙介紹道:“這尊觀音像是請潭柘寺的智能大師開光的,俞氏還特意去潭柘寺齋戒三日,爲太后您祈福呢。”

雖然不喜歡俞筱晚,但是媳婦得臉,她的臉上也有光。

太后輕笑着道:“哦,是請智能大師開的光麼?這位智能大師在民間有活菩薩之譽,看來這尊觀音像極有靈氣,哀家要供養在佛堂裡。”

太妃太嬪們忙着附和,旁的王府女眷,雖然心中難免妒嫉,也不管說什麼穢氣話,假模假樣地附和幾句,太后洪福齊天,神靈自然廦佑之類的話。

太后聽得笑容愈發喜悅和藹,朝俞筱晚招了招手道:“乖孩子,坐到哀家身邊來。”

這恩寵也太大了些,俞筱晚忙展示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的笑容,又是嚮往又膽怯地看了看太后身邊的座位,又看了楚太妃和楚王妃一眼。楚太妃含笑輕輕頜首,楚王妃則急得猛使眼色,這麼長臉的機會,這丫頭還在遲疑什麼?

俞筱晚這才謝了恩,上前幾步,半側着身子,坐在太后身邊。惟芳側頭衝她擠擠眼睛,爲她得母后的賞識而開心,可是俞筱晚卻知道,自己送的這尊玉觀音,並沒比旁人的賀禮出彩,只怕是太后故意示恩寵的。

不多時宗室女眷都獻過了禮,唱禮官便在太后的示意下,去殿外宣誥命夫人們入殿獻禮。

太后對每件禮物都象徵性地看了一眼,若有滿意的,還會贊上一句,或問問這位誥命夫人兒女的情況,然後各有賞賜。

乾巴巴地坐了近兩個時辰,這獻禮的儀式才完結。俞筱晚原本有些無聊的,到這會兒卻開始有些崇拜起太后來了,難爲她每位夫人府中的情況都記在心間,對每位夫人說所的話,都不相同。這樣心思縝密,又聰慧過人的女人,果然不是甘心於在深宮之中寂寞無聲的。

太后留了幾位外命婦在殿內陪坐,聊了幾句家常,唱禮官便小聲地尋問,“太后,時辰快到了,請問太后您是否移駕保和殿?”

太后微微頜首,唱禮官正要唱駕,忽聽門外傳來一道渾厚的男女莫測的聲音,大聲道:“臣紫衣衛副領,爲太后賀壽。”

殿中諸人莫不驚訝萬分,就連端莊持重的太后,都怔了一怔,才急忙道:“快宣!”

唱禮官忙宣道:“宣、紫衣衛副領覲見。”

不多時,一道高大的身影,雙手捧着一個漆盒步入殿內,在大殿中央站定,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行了大禮,然後雙手高舉過頭頂,將漆盒奉上。

說是身影,因爲他從頭到腳都裹在一個長及地面的墨綠色斗篷之中,兜帽戴得嚴嚴實實,臉上覆着烏金面具,說話的聲音從面具之下發出來,有些悶悶的,聽不清是男是女,只是看他身形高大,人們紛紛推測是男子。

太監接過漆盒,先在一旁打開,看清裡面是一叢鮮花和一塊玉璧之後,才呈給太后。

太后眼睛掃了一下漆盒內的事物,眸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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