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然和蘇嫣然的目光一直落在二人身上,直到二人離開爲止。
而這時,那身着綠羅裙的奴婢才終於鬆了口氣,很快對二人道:“二位小姐請吧,王妃還在裡面等着呢。”
蘇芮然和蘇嫣然聞言都一併收回了目光,跟隨那奴婢進去。
蘇嫣然與她並肩而行,似乎是因爲有了前次的教訓,這一次蘇嫣然並沒有爭搶前面,卻也一步不落,始終和她保持着一樣的位置。不過她刻意讓小心攙扶着自己的奴婢走在右側,擋在自己和她之間,看來也是怕自己再對她動手。
看來方纔之事雖沒有證據,不過蘇嫣然想必也已經察覺到什麼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小心防備。只可惜她還不夠聰明,不懂得如何利用好每一個機會,她忘了這裡是德王妃的寢殿,若是有人在這裡動手,那麼必將受到德王妃的嚴懲。
若是換做自己,哪怕再傷一次,也要想盡辦法拖她下水。
說到底,蘇嫣然也是捨不得自身而已,若是捨得,她的狠辣必定不會下於她孃親分毫。也從她對南宮誠也止於表面來說,便足以證明這一點,若要想利用,那必然要先有所付出纔是。
二人就這樣在那綠羅裙的奴婢的引路下進了德王妃的寢殿,寢殿中的擺設還是同先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一進屋便瞧見有兩三個奴婢垂首靜候在一旁,幾乎是一動不動的樣子。屋中頓時充斥着一股威嚴與沉悶之氣,讓人不由得也跟着放輕了步子,似乎也是害怕稍微一用力,腳步聲也能驚動旁人一般。
那奴婢帶着二人繞過屏風進入內室,外廳與內室之間隔着幾道珠簾與紗帳,大有重門深鎖之感。前次蘇芮然和蘇嫣然雖單獨在房中等候,卻也僅限於在外廳,甚至還不曾繞道屏風之後,因此也不知道屏風之後竟是如此景象。
見有人來,原本侯在紗帳和珠簾兩旁的奴婢立刻快步上前,分一左一右將紗帳與珠簾輕輕撩起。這些奴婢的手法倒是十分熟練,整個過程也十分順章,甚至不需要她們特地停下來等候,等靠近時珠簾便已被撩起。
蘇芮然與蘇嫣然並肩而行,跟在那綠羅裙的奴婢身後,走進這層層屏障之中,耳邊盡是撩動起的珠簾發出的細碎的窸窣聲。帳子都是正紅色的,也十分輕薄,透過帳子便隱約可見內室的金玉之器透出的光芒,有種絢麗奪目的美,讓人不免心生好奇,這層層疊帳之後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炫目美麗的世界。
然而很快,她們便到了最後一道紗帳前,兩旁的奴婢依舊垂首靜立,彷彿對她們視而不見一樣,並不過來將紗帳掀開。
蘇芮然瞧見,透過紗帳隱約可見一個斜靠在榻上的人影。
而就在這時,那在前頭引路的綠羅裙奴婢突然跪地,朝着那紗帳後的人影道:“主子,奴婢已經將二位小姐給帶來了。“
“臣女見過王妃。“這一句,蘇芮然和蘇嫣然二人幾乎是一同脫口而出,而有同時朝着那紗帳裡的人影跪地行禮。
很快,紗帳後就傳來了德王妃的聲音,語氣中也夾雜着一絲疲憊,對她二人道:“起來吧,來人啊,看座。“
“多謝王妃。“這一次,二人又再次幾乎異口同聲,跟着便要從地上起來。
尹荷立刻扶了上去,而蘇芮然剛要從地上站起來,突然紗帳後又傳來了王妃的聲音:“慢着。“
蘇芮然略微有些驚訝,不由得擡頭循聲望去,目光纔剛一落到那紗帳上不久,便見那紗帳又兩個奴婢從內測分一左一右的撩開。
沒有了這一層遮擋視線的屏障,內室的陳設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琉璃玉盞,青瓷畫屏,寶石金器,一應俱全。和外間相比,內室的陳設簡直是毫不掩飾的奢靡盡現。蘇芮然尤其注意到那窗下巧雕的玉妝臺,以銅鏡爲水,被一塊以白色爲主的美玉包裹上,玉上摻雜的翠色被雕刻成蓮,紅黃則又被雕刻爲錦鯉。如此巧奪天工之物,當年真是格外罕見。
蘇芮然纔剛爲着那妝鏡的華美感嘆過後,便將目光又轉到了德王妃身上,正準備誇讚這屋中陳設精緻、別具一格,卻突然間瞧見德王妃的臉色,於是這陡然間,剛一到嘴邊的話又一下子嚥了回去。
德王妃望着自己的臉色,明顯已十分不善。
蘇芮然與她眼神一對望,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立刻將目光垂下。她剛一低頭,便聽見德王妃道:“我只是讓嫣然起來,並沒有讓你也起身。”
蘇芮然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當着德王妃的面重新跪了下來。而站在她身旁的尹荷見她如此,很快也同樣跟着在她身邊跪了下來,她雖不說話,但臉上也皆是擔憂之色。而就在這時,只聽蘇芮然用一種幾乎順從的語氣開口道:“是臣女壞了規矩,是臣女的不是。”
這下,下人恰好擡來了一張椅子,德王妃微微示意,那下人便將那椅子安放在自己身旁。德王妃衝着蘇嫣然招了招手,低沉的臉色上總算露出了笑意。
蘇嫣然也迴應一笑,隨之走了過去,坐在德王妃身旁。
在路過蘇芮然身邊的時候,她有意將裙子撩起很大的擺動,讓裙襬剛好從跪在地上的蘇芮然臉上掃過。
她所穿羅裙也是用上好的絲絹所制,穿在身上更是輕柔無物,可隨着走路擺動,更顯嬌柔之態。蘇嫣然當然也知道,這樣的裙子即便打在臉上也像是被輕羽拂過一樣,根本不痛不癢,不過她就是要如此,也算是對蘇芮然的當衆羞辱。
她帶着一臉得意的神色坐下,望着跪在地上的蘇芮然,果然見她臉色難看。
雖然有昨日之事,也的確是自己辦事不利,才最終讓計劃落空。但是蘇芮然,你以爲這樣就可以破壞我同王妃之間的關係嗎?你可別忘了,昨日之事的罪魁禍首可是你啊,而我與王妃正是同心同德,要一起對付的也不過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蘇嫣然注視着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漠,以爲今日來向王妃致歉就可以拉攏王妃了嗎?姐姐,你實在是太天真了。其實早在你要讓我今日隨同你一起再來德王府之時,我便已知道你是在打什麼主意。想讓我親眼看着你如何討好拉攏王妃嗎?然後借這個機會來羞辱自己。可惜啊姐姐,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嫣然,你的
傷還好吧?”德王妃看着她手上的繃帶,不禁關切詢問。
蘇嫣然立刻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忙回頭一臉感激的回話道:“多謝王妃關心,多虧有王妃派去的大夫,還有世子和三爺合力看顧,所以臣女纔會如此安然無恙。”
聽了她的話,德王妃的目光陡然又轉到了面前不遠處的地上,低頭跪着的蘇芮然身上,頓時臉色一沉,彷彿同剛纔完全變了個人一般,冷冷道:“你這個長姐是怎麼當的?竟然讓自己的妹受這張重的傷。今日之事,也少不了你看顧不周的責任。”
的確,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德王妃若是要用這個理由怪罪,那的確也讓人難以辯駁。蘇芮然低着頭,只覺得一絲絲冰冷透過膝蓋下墊着的羅裙,從堅硬的地磚上傳來。若非周圍華麗如夢幻般的裝飾,光是這質問的語氣和這凝固的氣氛,倒是讓她有種置身於公堂受到審問之感。只是對方是德王妃,無論對方說什麼,至少在旁人看來,此時此刻,她是無法有分毫反駁的。
蘇嫣然面露得意之色,有德王妃在,她便只用坐在一旁看好戲就是,只看蘇芮然如何被羞辱,光想到此,她就覺得十分解氣,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與舒暢。
而這時,只聽蘇芮然回答道:“王妃所言極是,的確是臣女看顧不周,所以才導致妹妹受傷,所以還望王妃責罰。”
“這麼說你承認了?”德王妃打量着她,眼中有一絲複雜的情緒閃過。
只聽接着,蘇芮然毫不猶豫的回答:“在王妃面前臣女不敢有半句謊言。”
她竟也不爲自己辯駁一下嗎?德王妃心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突然覺得有些不放心,經歷了昨日之事,她明白這丫頭巧言善變,絕對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她有意試探道:“你既有此悔意,那我便也從輕發落,你既身爲相府千金自是受不得皮肉之苦的,不過一些小事還是做得的。就懲你替本宮撥剝蓮子吧。”
衆人聞言正疑惑,這個季節哪裡來的蓮蓬,既無蓮蓬又更不用說蓮子了。而就在衆人還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際,德王妃身旁的奴婢就已經開始吩咐起手下的人,將東西給擡進來。
很快,便瞧見兩個下人擡着個竹筐進來。這個竹筐足足有膝蓋那麼高,寬闊可以裝下一個三四歲的孩童。只見那竹筐上夢這層藍布,看不清裡面裝的是什麼。德王妃一聲令下,立刻有奴婢將藍布揭開,露出滿滿的一筐白晃晃的蓮子出來。
只聽德王妃道:“這一框蓮子兩個時辰之內你要全部剝好,要將蓮子和蓮心全都分開,還不能使蓮子有所損傷。而且若是過了時辰,那麼先前所剝全部不算,全都要重來。”
如此條件當真是十分苛刻,原本要在不損傷鏈子的情況下剝下蓮心就已經十分麻煩,需要格外小心謹慎才行,正因爲如此,也是需要花上些功夫的。而這兩個時辰的限制,就是要讓她一直快速的不停手,當真是雪上加霜。
王妃擺明有意刁難,衆人都忍不住等着看,這昨日還在王妃面前說的頭頭是道的蘇府大小姐要如何應對,甚至還有人幸災樂禍的等着看她當衆出醜,顏面掃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