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和憂傷,全都擋不住別離的到來。
等雲嬋卿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抱着小墨坐在了馬車上,與滇南這風景如畫的小鎮漸行漸遠。
分別,是爲了再相聚吧?
分別,是爲了讓下一次的相聚,更長久吧?
雲嬋卿默默的按着自己的胸口,輕聲的詢問自己:在人的一生當中,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金錢,名利,又或者是情感?爲什麼她會覺得,在滇南的這段生活,已經佔據了她心中太多的位置?
是習慣了嗎?
應該是習慣吧!
她習慣了在滇南平靜的、遠離朝爭的生活。
她習慣了,每日醒來就能看到小墨純淨的睡顏;她習慣了,每天都有那個人帶着笑容對她說早安;她習慣了,每天都看着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起搗蛋;她也習慣了,他的貼近和陪伴。
這幾個月的功夫,他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安穩日子過多了,總是會有些不習慣的!
“孃親,爹爹會來找我們的,他會說話算話的,對嗎?”小墨從窗口遙望着馬車的外面,有些遲疑的問着,聲音裡卻滿是忐忑不安。
“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他那麼喜歡墨兒,怎麼可能不來找墨兒呢!而且,墨兒的父親是男子漢,男子漢頂天立地,一定會說話算話的!”雲嬋卿笑着摸了摸小墨的腦袋。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不習慣呢!
“墨兒也是男子漢!墨兒也會頂天立地,墨兒還會保護孃親!就算他不來,墨兒也不會讓孃親有事的。”小墨撅着嘴巴,不過眼裡卻全是堅定。
雲嬋卿再次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抿着嘴微笑——這彆扭的小傢伙啊。到底要傲嬌到什麼時侯?!明明內心那麼在意,嘴上卻怎麼也不肯承認……
“墨兒,你明明都已經接受他了。爲什麼剛纔在分別的時候,不肯開口喊一聲父親?你不會不知道,他有多期望聽到這聲父親。馬上要分別這麼長時間,你爲什麼不讓他如願呢?你可知道。他的心中會有多失落?”
雲嬋卿想起分別的時候,安南俊用那般期待的眼神看着小墨,那麼的忐忑不安。欲言又止。他那時大概也是滿心的以爲,小墨會在分別的時候,激動的喊他一聲父親,甚至撲到他的懷裡吧?
可惜,小墨竟然彆扭的轉過了頭。
從屋子裡出來之後,小墨就再沒有和他說一句話,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彷彿根本不在乎他一樣。若不是知道小墨早上那一反常態的殷切叮嚀,雲嬋卿也會覺得小墨並不在意他呢!
小孩子的心思,真是讓人難以捉摸啊!
“現在還不行,小墨不想再失望了。如果他沒有信守承諾,小墨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而且永遠都不會認他!如果他真的來找我們了,下此見面的時侯,小墨就會改口叫他父親。”
小墨說的很認真,非常的認真,顯然這是他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這是他給安南俊的一個考驗,也是他對上輩子慘死的自己的一個交代。他不希望自己今天叫了父親,卻再也等不到父親的到來。
“墨兒要對他有信心!他不會讓墨兒失望的。”雲嬋卿把小墨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輕輕的環着他的小身體,然後慢慢的摟緊,就像她曾經在那個荒園裡,也總是這樣抱着小墨看夕陽。
也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吧!上輩子的一切陰影,在她心裡居然已經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小墨這些日子的歡聲笑語,是安南俊耍賴皮跟在她身邊的模樣,還有小墨和安南俊整日胡鬧的一幕幕。
“大小姐!前面好象有人受傷了!”白釗突然出聲,打斷了雲嬋卿的思緒。
白釗的眼力比較好,老遠就看到了路面上躺着一個人,而且還在無意識的抽搐。這人一身玄色的衣衫,看上去像是暗衛或者殺手的裝扮,單憑第一印象倒不像是什麼好人。不過……
“讓馬車停一下,去看看那人怎麼樣了!”雲嬋卿開口吩咐。
不過啊,自從大小姐學醫之後,似乎就沒有見死不救的時侯了。白釗無奈的嘆了口氣,示意馬車附近的暗衛注意戒備,然後他自己騎着馬親自去查看情況。
拉繮,停穩,下馬,白釗伸手去試此人的鼻息。
突然,這個看上去已經瀕死之人,竟在這時侯睜開了眼,而且還凌厲的攻向了白釗。還好,白釗也不是吃素的,兩招的功夫就制住了他,然後一掌砍在他的後頸,將他給弄暈了過去。
“嘭!”的一聲,此人徑直的砸在了地面上。
白釗根本不管他的傷勢,動作熟練的開始搜身,前胸,後背,袖口,鞋子,甚至包括頭髮……卻只在他身上搜出了幾張銀票。
什麼都沒有?白釗忍不住皺眉。
越是身上什麼都不帶,此人的身份越值得懷疑!若是暗衛,除了執行特殊任務以外,一般都會帶着自己的腰牌。只有殺手,除了武器和銀子以外,一般什麼都不帶,以免出事之後,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麼,這個人莫非是個殺手?
他來執行什麼任務,又爲什麼受的傷?
白釗的眉頭越皺越緊,恨不得給此人補上一刀,以免留下隱患。
不過,他盯着此人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自作主張,而是策馬回到了馬車旁邊,把情況如實的向大小姐彙報了一遍。
白釗對自己的武藝太自信了,所以他並沒有看到,當他轉身上馬的那一刻,地上的人彷彿也鬆了一口氣,一直繃緊的右手,在那一瞬間才真正放鬆了下來。
“右邊肩膀被刺穿,看樣子像是劍傷。身上還有多處刀傷,失血過多,暫時還死不了,不過,離死也不遠了。”雲嬋卿親自下了馬車,俯身爲此人看診。
因爲經歷過求醫時的忐忑不安,所以雲嬋卿從來不拒絕任何患者。但是,她同時也沿襲了邪醫的風格,只要是她治好的病患,若被她察覺是傷天害理之人,必定會收取極爲嚴苛的報酬。
她現在才能理解邪醫的做法——治病是醫者的本分,治好了再收割人命,那就是替天行道!醫者仁心,救人與殺人,同樣都是仁心!
“明翠,去拿金創藥來!”雲嬋卿一邊對明翠吩咐着,一邊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了幾根銀針,手指輕輕的抖動了幾下,銀針就準確的扎到了這人身上。
“行了!別裝了!老老實實的睜眼吧!難道沒人告訴你,在大夫的面前,任何的僞裝都是沒用的嗎?!說!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受的傷?!”雲嬋卿一點也不客氣,伸手就按住了此人肩膀的傷處。
劇烈的疼痛刺激下,這人馬上就睜開了眼睛,眼神幽暗而且深邃,帶着懾人的光芒。雲嬋卿判斷的沒錯,他確實是在僞裝,故意假裝成昏迷的模樣,其實卻是在伺機而動,打算隨時絕地反攻。
不過,既然被人看破了僞裝,那麼他也沒有僞裝的必要了。他的右手凌厲的伸出,打算一舉捏住雲嬋卿的脖頸,用雲嬋卿來威脅周圍的侍衛。可惜,他的計劃倒是不錯,不過,卻錯估了雲嬋卿的實力。
一個簡單的後仰,身形往旁邊一扭,雲嬋卿很容易就躲過了他的暗算。
“呵!封住了你的穴位,竟然還有能力動手!功夫倒是不錯嘛!就是不知道失去了內力之後,你還有多少能耐,還能使得出幾招!”雲嬋卿一邊見招拆招,一邊毫無畏懼的冷笑。
銀針封穴,除了能夠止血以外,最重要的是能封住內力。
雲嬋卿可沒有託大,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才練了這麼幾個月的功夫,就算再天才,也不過是二流的水平。若真遇上一流高手,她還是毫無勝算的。
不過,她從一開始就看出此人在裝暈,所以正好藉着診治的名義,直接封住了他的穴道,讓他的內力無法施展。沒了內力,再好的功夫也施展不出來,自然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你還打起來沒完了!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雲嬋卿再次躲過了此人的招式,順手一個耳光打下去,生生將他打的吐血,然後,一個手刀砍下去,這回是真的暈了。
一個受了重傷的傢伙,還流了那麼多血,雲嬋卿要是連他也打不過,那這幾個月的武藝可就白練了!而且,這人一出手就是殺招,招招都狠戾不留情,他應該是專業的殺手!
“明翠,把他扔到後面的馬車上,給他用點金創藥,再灌上軟筋散。”雲嬋卿淡定的收回銀針,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正好咱們還缺個藥人,這一路上就拿他來試試新藥吧!”
“是,小姐!”明翠拎着此人的衣襟,輕鬆的就將他扔到了馬車之上。她扔人的動作纔剛結束,明喜就跟着跳上了馬車,隨手拿出了一個小瓶,把瓶裡的藥粉倒進了此人的嘴裡。
兩人配合的相當默契,簡直是殺人越貨的行家裡手!
白釗在一旁看的冷汗直流:這一趟滇南之行,似乎大家的改變都很大啊!不過,小姐到底把這兩個丫頭培養成什麼樣了?!看到明翠和明喜熟練的動作,他怎麼覺得有些心慌呢?
而且,再一想到邪醫研究的那些毒藥,白釗的冷汗流的更快了。他突然有些同情這個黑衣人了!被大小姐當成藥人來試藥,還不如被他一刀砍死呢!至少,還能死的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