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侍衛與敵人拼死廝殺的時候,雲嬋卿正在給安南俊治療傷口。她的眼裡已經完全容不下別的,除了受傷的安南俊以外,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不想看到,什麼也不想聽到。
甚至,就連雲府的護衛們用生命在保護她,她也一樣無動於衷。
不是她不在乎大家的死活,而是她的心神已經無法在意別的了。
止血散,完全沒用,剛一倒上就會被血水衝到一邊,根本就起不到一點止血的作用。金瘡藥,更是根本就沒效果,皮肉因爲傷口太深而往兩邊翻開,金瘡藥根本就治療不了這麼深的傷口。
還有更要命的是毒!黑衣人的刀劍上都是劇毒,所以,安南俊的血液顏色也偏暗,不一會兒的功夫,連嘴脣都變得青紫,指甲也透着不正常的青色,就彷彿是一具變異了的屍體。
“快!解毒丹!要解毒丹!”雲嬋卿忙亂的在腰間的針囊裡翻找起來,她因爲要防範被人下毒,所以總是會隨身帶着幾顆解毒丹。這一次面對京西大營的圍剿,更是把各種能用的傷藥和解藥都帶在了身上。
只是,人的心情越是緊張,手腳就越不協調,她明明非常焦急的想找出解毒丹,可是,兩手顫抖的解了幾次針囊,卻總是解不下來。而且,就連腰帶都打了結,彷彿要特意和她作對一般。
眼看着安南俊的血越流越多,臉色也逐漸變得青白,雲嬋卿的眼淚都止不住了,她從來沒有這般脆弱過,這般的感受到自己的無能,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彷彿又回到了前生,看着小墨被淹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以爲,從重生的那一天開始,懦弱已經從她的骨子裡被剔除,剩下的只有堅韌和堅強,還有爲了活下去,爲了保護雲府而存在的勇氣。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是這麼的脆弱,這麼的讓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雲嬋卿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的呵斥自己堅強起來,她乾脆撿起了旁邊的一把刀,割開了腰間的針囊,然後接住了差點滾落的解毒丹,塞進了安南俊的嘴巴里。
“解毒,止血,包紮傷。”雲嬋卿用手背抹掉了礙眼的眼淚,然後堅定的從針囊裡取出銀針,用左手握住了還在微微顫抖的右手,努力的讓手腕恢復平穩,這才飛快的把銀針紮了下去。
是了,她差點都忘記自己會醫術,差點都忘記了自己會鍼灸術。若不是剛纔找解毒丹的時候看到了銀針,她可能還傻傻的在用止血散,還驚慌失措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救下安南俊的性命。
難怪說醫者不自醫,關心則亂,都是關心則亂啊!
有了解毒丹的作用,安南俊的毒很快就解了。再加上雲嬋卿用銀針封住了傷口的流血,安南俊的臉色終於不那麼難看,除了因爲失血過多造成的蒼白,似乎已經沒有了那種死氣繚繞。
“俊對不起”雲嬋卿用手摸索着安南俊的臉。雖然,她已經接受了安南俊的靠近,也接受了這個男人會成爲自己的夫君,但她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安南俊會爲了救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
安南俊在夢裡經歷了她所經歷過的一切,可是,她上輩子卻根本不知道安南俊的存在。不說上輩子,就是這輩子,她對安南俊的瞭解也不多。她或許是習慣了安南俊來靠近她,習慣了有小墨作爲他們之間的紐帶,根本就沒有細想過她和他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其實,她和安南俊單獨相處的時間都不多,而且都是安南俊主動的陪着她,她一直是被動的接受他的親暱。
安南俊爲她來到了異國他鄉,爲她捲入了朝廷的爭鬥,他用整個南疆的國力給她做後盾,幫她一起保護她最在乎的雲府。他爲她做了那麼那麼多,多的她只要一想起這一切,心中都覺得沉甸甸的。
這樣的情分,或許,她需要用一輩子去償還了!
可是,就算要用一輩子去償還,她也覺得甘之如飴!
血流止住之後,雲嬋卿將止血散塗在了安南俊的傷口上,用撕破的衣服將他的傷口緊緊的包紮起來。這樣,至少讓止血藥能發揮一點作用,並且,她用包紮來固定住傷口,不會讓傷口重新撕裂開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雲嬋卿終於擡起頭來,看向了戰場之上。
爲了給安南俊止血,她已經耽誤了不少的時間,在她脫離戰場的這一會兒,雲府侍衛的處境已經越來越差,死傷也越來越多,餘下的戰鬥力不足八十人,連她的父親都受了傷,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俊,你要撐住,我和墨兒都需要你。”雲嬋卿輕輕的撫了撫安南俊的額頭,然後拿起了幾根銀針,以極快的速度往自己丹田的周圍紮了下去。那手指飛舞的速度,人的眼睛根本辨認不出,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強烈的、撕扯般的疼痛,在雲嬋卿的丹田升起。緊接着,濃郁的內息就從乾涸中瀰漫出來。雲嬋卿體內的生機,以極快的速度轉化爲內息,充斥着她的丹田,讓她有一種快要被撐爆的感覺!
刺激丹田,耗費生命力,激發自己最後的潛力!
雲嬋卿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賭博!
這樣冒險的事情,她在太子逼宮的時候用過一次。雖然扭轉了當時的局勢,可是,這種辦法對身體的負擔非常之大!她上次還是靠着小墨及時的給她輸送元氣,纔沒有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這一次,她竟然又用了同樣的辦法
小墨此刻並不在她的身邊,她不可能及時的補充生命力!這樣一來,她的外貌就會急速的蒼老,蒼老到彷彿六七十歲那樣的鶴髮雞顏。到時候,就算她能殺了所有的黑衣人,可是,她的人生也會被透支大半!
甚至,若是敵人再難纏一些,打鬥的時間再長一些,導致她透支的生命力太過巨大,當體內的生機徹底的耗盡,她就會直接油盡燈枯,死神將會收走她的一切,再也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
只是,到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雲嬋卿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如果她不透支生命,那麼所有的人都會死,包括她的父親和夫君
她不能讓父親處於危險之中,更不能讓安南俊死在這裡!
她不能就算犧牲自己,也不能讓安南俊受到任何傷害!
銀針刺穴之後,雲嬋卿從針囊中拿出了柳葉刀。這柄柳葉刀,是她從邪醫那裡得來的,用着最順手的一把武器。上一次,她用這柄利刃殺死了近百御林軍;這一次,她要用它殺死眼前所有的黑衣人,大約三四百之衆!
艱難,但是,卻容不得她退縮!
雲嬋卿將安南俊掩護在屍體堆裡,儘量不讓他暴露出來,然後,她整個人飛身而起,捏着柳葉般細小的利刃,往自己父親的身邊衝去。
此時,雲致遠已經快招架不住了,渾身上下都是大小的傷。
也不怪雲致遠沒用,且不說他先前剛經歷了一場廝殺,也不說他的內力和體力消耗有多巨大,只說這些黑衣人的目的就是殺他,圍攻他的人數足足有二十人,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殺!殺!殺!”雲嬋卿也喊出瞭如同雲家軍一般的口號。
她的腳下蓮步輕挪,她的手腕上下翻飛,她總能最準確的找到敵人身體上的薄弱之處,以最小的傷口造成最大的致命傷害。她就彷彿是天生的殺手,眼中滿是對生命的漠視和冷酷。
割破喉嚨,切開手腕,劃破肚皮,甚至直接扎入耳孔雲嬋卿的手段,讓人不寒而慄,就連踩着同伴屍體成長起來的影衛,也感到了一種深切的寒意,還有那驅之不散的恐懼繚繞。
雲嬋卿的加入,讓雲致遠的壓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這是雲致遠第一次見識到女兒的武功,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女兒殺人!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那個喜歡逛街和郊遊的女兒,竟然還能有這樣驚人的一面!
這樣的雲嬋卿,簡直簡直就像是戰場上的一尊殺神!
甚至,雲致遠恍然的記得,就連他自己在十四五歲的時候,身上的殺氣也不會像卿兒這般濃烈,對戰打鬥的時候,也做不到像卿兒這般的行雲流水,收割起敵人的性命,也沒有這樣無畏!
“殺!殺!殺!”雲嬋卿的口號不僅只是鼓舞士氣。她每喊出一個殺字,就會收割掉一條人命,可是同樣的,她每使用出一份內力,頭上的白髮就會增多一些,她的身體也會蒼老一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的頭髮就已經變成了灰褐色,灰黃色,灰白色,然後是雪一般的白白的刺眼!
她殺的人越多,消耗的內力越多,生機就被透支的越大,身體也就跟着變得越蒼老!就彷彿時間在她的身上開啓了加速,讓她在短短的幾息時間,就經歷了人生的一大半時光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