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嬋卿在明翠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然後便像往常一樣,直接去了夫人劉氏的院子裡。她總是喜歡親自爲母親擦洗手臉,親自爲母親侍奉湯水,親自爲母親按摩四肢,不是丫環們做的不好,而是這樣能讓她更安心。
雲嬋卿到的時侯,劉氏的屋子裡只有芷蘭在守護着。
雲致遠已經上朝去了,並沒有留在內院兒女情長。要知道,雲致遠再怎麼癡情,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他的身份決定了,他必須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男人的舞臺在於朝堂,在於邊關戰場,在於指點天下!雲致遠也不例外!而女人的舞臺,卻只限於內宅這一方狹小的天地!
今日,有了劉相的關於重開選秀的摺子,早朝上已經註定不會平靜了。只不過,內宅與朝堂畢竟是兩個不同的體系,朝堂上就算再怎麼風起雲涌,暫時也不會影響到將軍府內宅。
“母親,您今天更漂亮了。”雲嬋卿用絲帕輕輕的擦拭着母親的臉龐,柔聲細語的同母親說着話,“父親已經找到了給您治病的方法。再過幾天,等府裡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我們就一起帶您去江南,鬼醫一定會把您治好的。”
雲嬋卿給劉氏輕輕的擦洗了手臉,又輕輕的給她上了一層淡淡的脂粉,然後再幫她輕捶了一會兒四肢的經脈,這才吩咐丫環們將早膳送了進來。
早膳依然是白粥,也只有白粥,最適合昏迷中的劉氏。
雲嬋卿用勺子輕輕的舀了一點米湯,用勺子的前部壓住母親的舌根,促使她無意識的做出吞嚥動作,將口中的米湯吞進肚子裡去。她的動作不能太輕,太輕了母親會沒有反應;同樣的也不能太重,太重了會嗆到母親,甚至可能造成嘔吐。
雲嬋卿一勺一勺的給母親喂着早膳,時不時的用絲帕爲母親擦擦嘴角。等劉氏差不多用了大半碗之後,她這才緊着剩下的這些白粥,隨意的用了一些早膳,然後才吩咐丫環們把東西撤了下去。
直到雲嬋卿用完了早膳,顧姨娘也沒有到劉氏這邊露面。
不過想想也是,早在顧姨娘剛進府的時侯,劉氏就免了她早晚的規矩。現在這個時辰,顧姨娘應該已經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裡,估計正在老夫人跟前說些討喜的話,並且乖覺的伺候着老夫人用飯呢!
至於雲嬋紫,只要顧姨娘在哪裡,她通常也會出現在哪裡,她總喜歡跟着自己的姨娘四處走動。而且,顧姨娘早就特意的叮囑過她,一定要經常在老夫人面前露露臉,表現一下她有多麼的聽話,多麼的孝順。
只有這樣,才更能讓老夫人偏心不是!
然而,就是這樣乖巧的顧姨娘,這樣孝順的雲嬋紫,從夫人劉氏“生病”以來,她們卻從來沒有露過臉。顧姨娘除了第一天來接管了中饋的鑰匙,之後從來沒有出現過。雲嬋紫更是從來沒有爲夫人侍過疾,甚至連過來探望都沒有過。
前世,雲嬋卿根本不知道她們的惡意,只以爲她們是害怕被過了病氣,所以輕易的便體諒了她們的行爲。可這輩子重來一遍,她才知道——原來人家之所以會這麼對她們,是因爲早就已經有恃無恐了!
一箇中毒將死的夫人,一個沒有什麼閱歷的大小姐,在她們看來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她們想怎麼下手就怎麼下手,完全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這樣的兩個人,她們連敷衍的心思都提不起來,更別說做什麼姿態了!
不過這樣也好,雲嬋卿也懶得應付她們,更不希望她們打擾了母親的清淨!
……
“大小姐,將軍已經下朝了!”夫人的大丫鬟汀蘭,匆忙的挑了簾子進來,對着雲嬋卿施了一禮說道,“劉相爺和劉大公子也和將軍一同回來了,如今正在書房議事,將軍吩咐您去書房一見。”
雲嬋卿微微一愣——父親竟然這麼快就下早朝了?她本以爲今天的早朝一定會很熱鬧呢!可是沒想到,今天竟會比往日還早退朝。
難道,外祖父沒有上那道摺子?
可是,不應該啊!以父親的性子,肯定昨晚就派人通知外祖父了。人家都欺負到他雲大將軍的妻女身上了,他不可能還沉的住氣啊!那麼,問題難道出在外祖父的身上?可是外祖父早就對後黨一派的行事有所不滿,他也沒道理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啊!
難道,真的是她料錯了?父親現在叫她過去,是打算商議如何寫摺子?
雲嬋卿內裡心思百轉,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她淡定的起身,對着芷蘭吩咐道:“母親就暫時交給你了。我不在的時侯,除了父親以外,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母親!特別是顧姨娘母女,一定要給我攔在外面,連屋子也不能讓她們進!”
等芷蘭鄭重的應下之後,雲嬋卿才帶着明翠走出了房間。
……
雲致遠的書房。
劉相和雲將軍正在焚香對弈,劉易陽恭謹的站在一旁,觀戰不語。
雲嬋卿剛進門的時侯,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沉悶的場景。
“卿兒見過外祖父。外祖父今日怎麼有興致與父親對弈了?您不是嫌父親棋藝不精,總是不能讓您盡興麼?”雲嬋卿笑意盈盈的走到劉相的身邊,恭敬的行了禮,又對着表哥點了點頭,這才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旁。
“卿兒,以這局棋現在的走勢來看,你覺得我與你父親大概誰會贏?何時會分出勝負?贏的人大約又能贏几子?”劉相手裡捏着一顆黑子,往棋盤上輕輕一放,這才擡起頭來,笑眯眯的看着雲嬋卿問道。
雲嬋卿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隨意的從父親身邊的罐子裡捏起一粒白子,放到棋盤上一個並不顯眼的位置。
劉相也不再多問,只是順勢的拿起手邊的黑子,繼續剛纔的戰局。
只不過才下了五手的功夫,整個棋盤的戰局便被雲嬋卿給扭轉了過來。原本還在垂死掙扎的白色大龍突然開始發威,殺的黑色的大龍節節敗退。
“妙啊!妙啊!卿兒果然是胸有丘壑!不愧是老夫的親外孫女!光是這份聰慧和敏銳,就已經是天下罕見,和老夫當年實在是太像了!太像了!哈哈!”劉相一副老懷大尉的模樣,捋着鬍子開懷的大笑。
笑了一陣之後,大約是又想起了什麼,他突然面色一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才遺憾的說道:“可惜了你是女兒身,女子畢竟不能入朝爲官!若你身爲頂天立地的男子,定能在這朝堂佔據一席之地!易陽這孩子,若是能有你一半的謀略,我又何愁後繼無人啊!”
劉相原本還不大相信,這個殺人不見血的招數,竟然是他十三歲的外孫女給想出來的。可現在看來,卿兒的棋藝如此精湛,心思如此細膩,佈局絲絲入扣,若說這計謀真是她想出來的,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關於雲致遠的爲人,劉相可是最清楚不過了——這莽夫帶兵打仗是把好手,可若是說起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他根本還差得遠呢!他沒被別人給算計到,就已經是燒了高香了!若不是有卿兒這個心思玲瓏的女兒在背後相助,哪怕他在家裡悶上一輩子,也決計想不出這樣精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