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冤家路窄

蕭鼎仁聽了兒子的一番言語,捋須莞爾道:“這般作爲也未免太兒戲了,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且不言此人能否中舉,還是個未知。即便他中了,一個新登科的士子,也難成什麼氣候。再者,這次充任主考的劉大學士,同咱們一向不熟,平日也沒什麼往來,怎會因咱們一句言語,就去耽誤人家的前程?”

蕭澴面上一紅,連忙說道:“兒子不老成,讓父親見笑了。然而兒子以爲,凡事防患於未然的好。此人既是周家一道的,不如早早除掉爲好。何況,雖說主考是劉坤,那兩位副主考卻是父親的門生。父親吩咐一聲,他們豈有不效力的?”

蕭鼎仁道:“倒也不錯,然而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凡百事體穩妥爲上,仔細落了把柄在人家手裡,可就不好了。”

蕭澴點頭稱是,蕭鼎仁又問道:“連日政事忙碌,我也忘了問了,太后娘娘身子可還康健?日前那風寒已大好了不曾?”蕭澴忙回說道:“太后娘娘已大安了,還叫兒子轉告父親,請父親不要掛心。如今已是年下,前朝事多,家裡也忙碌,連日又冷,請父親同母親保重身體。還要問問父親,前回使人送來的萬金丹可還管用,若吃着還好,便再打發人自宮裡送些來。”

蕭鼎仁笑道:“娘娘還是這等愛操心,凡事兒都記掛在心裡。”說畢,略停了停,又沉吟道:“京裡如今新出了一個‘小孟嘗’,你可知道?”蕭澴回道:“略有耳聞,使人打聽了,也是周家的人。”蕭鼎仁點頭道:“這倒有點意思,你好生留神着。”

蕭澴點頭應下,看父親別無吩咐,便告退出去,自去佈置不提。

那季秋陽在客棧中,尚且不知已然躲過一劫。

自打這日之後,前來邀他去會茶會酒之人,日漸增多,竟至應酬不暇。

這般忙裡易過,時光飛梭,轉眼已是年裡,四處張燈結綵,家家團圓歡會。季秋陽孤身一人,無處可去,便只好在客棧靜坐。

那客棧掌櫃也要回家過年,見他一人冷落落的,便上來搭話道:“季公子今日怎麼打算?我也不在店中住,夥計們也都回家了。只一個廚子因家遠不曾回去,睡在這店裡,我這幾日便央託他看一看店面。卻不能招待季公子了,季公子勿怪。”季秋陽忙道:“掌櫃的自便即可,我一人也無事。”那掌櫃又笑道:“我也糊塗了,公子有那許多朋友,自然有的是去處。旁人不說,只看周府這幾日如何看覷公子,定然不會讓公子獨個兒守在這客棧裡。”季秋陽聽了這話,只笑了笑,沒有言語。

二人說着話,李仲秋的小廝忽然走來,向他做了個揖,說道:“我家主人請公子過府一敘。”那掌櫃便笑道:“我料的不錯罷?”

季秋陽便問道:“你們主人邀我過去是清談呢,還是另有別事?”那人道:“主人說,今兒是三十,怕公子一個人冷清,特特在家中治了一席,請公子過去吃年夜飯。我家主人還說,房屋雖窄陋,空屋子倒還有兩間。如若公子不嫌棄,就收拾了行囊即日挪過去住,日常說話見面也便宜些。待年後春闈,相互也有個照應。”

季秋陽聽聞此言,想了一回,心覺這話倒也有理,點頭應下。當即,吩咐竹心將行李收拾了,與客店算過房飯錢,便隨那人往李仲秋寓所去了。

到了李仲秋住處,入門只見堂上貼着一副新對子,上聯是:蟾宮折桂待有時,下聯則是:平步青雲未可知,看那字跡倒是李仲秋的親筆。

季秋陽看了一回,李仲秋穿着簇新的袍子,自堂上迎了出來。二人見過,李仲秋將他讓入堂中,說了一番年裡的吉祥話,賓主落座,家人端了茶上來。

季秋陽便笑道:“勞你記掛着,不然我還冷落落一個人待在那客棧裡呢。這大節下,好不淒涼。”李仲秋道:“我也是這般想着,便急忙打發人去請你。且我如今在京中也是孤家寡人,往別處去一則沒什麼意思,二來這大年三十的,又能往哪兒去,不如咱們兩個一起過了這年罷。”季秋陽道過謝,又說道:“適才我見這堂外貼着的對子,似是你的親筆。字跡依舊,夢泉的性子倒似是變了些。往日你於功名不大放在心上,怎麼如今口氣變得這樣大了。”李仲秋哈哈笑道:“你知道我的脾氣,赴考不過是個由頭,我於此道向來不大上心。那副對子,是替老哥你討彩頭的意思呢。”季秋陽說道:“我還不曾登科,你就寫這樣的對子來賀我,也未免太瞧得起的我了。”李仲秋向他擠眉弄眼,皮臉笑道:“咱們是什麼樣的交情,哥哥何必在我面前擺出這副腔調。且不論老哥的才學,只看如今周府如何看承哥哥,豈有不相助的?便是不用他們張口,那主考也得賣個面子出來。到明年三月,哥哥是不中也要中了。我便提前賀上一賀,也不打緊。”

季秋陽見同他說不通,便也不提此事。幸得恰逢堂上酒席齊備,李仲秋便邀他入席,二人相對而坐。家人上來斟酒已畢,二人碰了一盞,便各自執箸吃菜。

席間,那李仲秋吃的微醉,趁着酒意說道:“我知哥哥你的心思,你也是向來不爲功名利祿薰心的。忽然打起這個主意,想必是爲了明年中了,回去娶親時風光些。也是替你那沒過門的娘子討一頂珠冠來,然而我倒不大明白了。什麼樣的好女子,能讓哥哥這等上心。聽哥哥說起,那家子也買賣人家,同哥哥正是門當戶對。且你又有個廩生的頭銜,真要論起,他們還算是高攀了。莫不是他們竟然還瞧不起哥哥,定要哥哥來京裡趕考,唱那《西廂記》的故事?我說句不好聽的,崔鶯鶯好歹是相國家的小姐。一介商戶女兒,又有什麼可挑挑揀揀的。”

季秋陽聽了這番話,心裡便很有幾分不悅,也情知他是吃醉了,便將話頭扯開,隨意閒談了幾句。那李仲秋也自覺失言,便再不提起,停了半日忽然又道:“日前我見到景初,聽他說起,原看你老兄儀表堂堂,想將家裡一位堂妹說與你,不想你原來訂過親了,也只好作罷。”季秋陽聞言,不動聲色,亦不發一言。李仲秋又絮絮叨叨道:“還是哥哥你有能耐,進京不過月餘的功夫,便結交了這許多貴人,名聲也傳揚開了,還有這許多人上趕着要同你結親。似我這等人,只好混着罷了。”說着,吃了兩杯酒,忽然又問道:“前幾日聽聞連相府裡的蕭公子都請哥哥吃酒了,可有此事?”

季秋陽這才道:“這想必是人傳訛了,之前因是林公子請他,叫了我同去,故此一道坐了坐,並無那些話。”李仲秋點頭道:“便是這等,也很難得了。這京裡多少人,爲求見他一面而不得,哥哥倒是這等輕輕易易就同他坐在一桌上吃酒了。”季秋陽說道:“這蕭公子爲人十分和氣,並沒半分紈絝習氣,很好相與的。”李仲秋笑道:“那也得能見着纔是。”又繼前言道:“我聽景初說的,就覺的是門好親。哥哥不能應下,實在可惜了。”

季秋陽便打趣兒他道:“既是這樣說,你如今正好也亡故了妻子,景初看承你也好,不如就央人說一說,定下來也好。”誰知李仲秋聞言,只嘿嘿一笑,說道:“他哪裡看得上我!景初也是帶眼看人的。”季秋陽說道:“這話好生沒意思,你我也是一樣的人,他倒爲什麼這般高下有別。”李仲秋笑了笑,沒言語,只說酒已冷了,吩咐家人另燙了酒上來。

這一頓年飯吃的好不氣悶,李仲秋滿胸鬱結,吃的酩酊大醉,被李家小廝扶了進去,季秋陽便在客房中權且歇了一夜。

隔日起來,李仲秋醒了酒,過來屋中與季秋陽賠罪,又笑道:”昨夜委實吃得醉了,言語唐突,冒犯了哥哥,哥哥勿怪。”季秋陽也是個豁達之人,自然不會將這醉言醉語記在心上,當下只一笑罷了。

二人吃過了早飯,漸漸便有客人來拜。這兩人在京中也有一段時日,頗結交了些朋友,迎來送往,應酬不暇。一日下來,竟至十分忙碌。

餘下幾日,不時有人來請吃年茶,會年酒,今日你請客,明日他還席,足足鬧到十四還不消停。

到了十五這日,正是天上元宵,人間燈夕,城中金吾不禁,街上開了燈市。這京裡比別處更爲熱鬧,季秋陽同李仲秋這些日子吃酒席也吃的膩煩了,這日便商議着一道在城裡走走。

到得傍晚,燈市開了出來,街上比肩繼踵,挨肩擦背。季秋陽與李仲秋在燈市裡走了走,只見滿街的紅男綠女,紙醉燈謎,也看了幾樣別人家新紮的花燈。季秋陽在一處燈謎架子前贏了些彩頭,又看一架走馬燈做的極好,便站着看住了。

正看得入神時,忽然一個總角小廝自人堆裡鑽出來,走到兩人跟前,向着兩人做了個揖,說道:“我家主人請二位公子上樓一會。”

李仲秋認得他是周景初的跟隨伴當,便問道:“可是周公子在這兒?又要我們兩個去哪裡呢?”那小廝道:“便在這匯泉樓上了,我家主人正在上面吃酒,請二位上來。”李仲秋便拉着季秋陽一道去,季秋陽雖有心推拒,但見他興致極高,也不好相阻,便隨他一道去了。

兩人隨着那小廝一道上了樓,轉進一座包房內。

那房中擺着一桌酒,周景初獨個兒在桌邊坐着,身邊還有兩個唱的,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爭春賣俏。

見他二人到來,周景初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寒暄着在桌邊坐了,又吩咐店家另添了兩副碗筷,方纔說道:“今兒是十五,我家中本也辦了一席酒的。只是我不愛那個熱鬧,我渾家又請了幾個女眷,我便走了出來,在這裡開了一席酒宴。在適才我見着你們兩個在下頭人堆兒裡擠,便叫小廝請你們去了。咱們在這裡吃酒看燈,比下頭更清淨些,也別有幾分意思。”李仲秋便笑道:“景初可當真會樂,這樣的日子,人都在家裡團聚,不然就都出來了。你老兄倒是在這裡躲清靜。”周景初哈哈大笑,說道:“年裡可是會的煩了,從初一至昨日,沒有一天不是吃醉了回家的。有兩日吃的我連自馬上跌下來都不知道,頭上的金簪兒也丟了。那支簪兒是我一個小妾生日送的,回去被她好不數落了一通。想你們兩個也差不離是這個情形,咱們今日且在這裡坐坐。”

李仲秋連連贊好,周景初同他倒不大說得上話,只與季秋陽閒談。李仲秋便去與那兩個技女說笑,因看她們帶了樂器,便索羅她們唱曲兒。

這兩個女子,都是風塵場中的老手,喬模喬樣做出許多張致來,只是躲着不肯唱,又說道:“周老爺另叫了好的來,還稀罕我們!”李仲秋聽了,便向周景初道:“老哥,你今日可當真會樂。你一個人,叫這兩個服侍也罷了,竟還又交了一個?”周景初說道:“也是別人薦來的,不是京里人,聽聞還是好人家女子出身,生的一副好相貌,那喉嚨又是天生的一管簫,不知爲什麼入了這一行當。據說,她這碗飯還是她男人讓她吃的。如今這世道,甘當活王八的也當真不算少了。”

正說着話,門上守着的人進來道:“琳姐兒到了。”話音才落,只見門外走進一個嬌嬌俏俏兒的人來,她頭上挽着烏油也似的一窩絲,面上傅粉,額上貼了三個翠面花兒,雙脣點朱,穿着一件大紅鳳穿芍藥對襟襖,下頭吊着一條雪灰色縐紗裙子,懷裡抱着月琴,年紀甚輕,進來便望着周景初嬌嬌軟軟的喊了聲‘老爺’。

季秋陽一見此人,不覺吃了一驚,原來此人便是他與傅月明上一世的冤家、這一世被傅月明攆了出來的、昔日的傅家二小姐傅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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