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素素伸腳去絆,蔣阮毫無察覺般的繼續起身,卻在不經意間側過身子,堪堪避過蔣素素的腿腳,這麼一側身,卻狀若無意的剛好“碰”到一邊的蔣儷,蔣儷躲閃不及,往前倒了幾步,恰好與蔣素素撞在一起,蔣素素沒有防備,立刻就往船下栽去。
蔣阮卻在這時驚呼一聲,一把拉住正要與蔣素素一同跌向河裡的蔣儷,只聽“咚”的一聲,船上的蔣素素已經不見蹤影。
蔣阮對驚魂未定的蔣儷道:“三妹沒事吧?”
蔣儷搖搖頭:“方纔怎麼摔了一跤?”船上人多,她又是背對蔣阮,自然不知是誰碰了她一下。蔣阮搖頭,猛然記起了什麼,大聲道:“不好,二妹掉進河裡了!”
她這麼一喊,衆人紛紛朝河中看去,只見嘩啦啦的水波中,一人在河中沉浮不定,正是蔣素素。此刻蔣素素被水浸着全身上下,口鼻不斷有水涌進來,也不顧風儀大聲呼喊道:“救命啊!”
青松舫上有不少會泅水的年輕公子,此刻見美人落難,都躍躍欲試。可若是真從水底撈起了那蔣素素,也就等於毀了蔣素素的清白,蔣素素日後必然會嫁給她。可蔣尚書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夏研孃家如今又蒸蒸日上,若真是配不上的,蔣尚書不願這樣屈就女兒,說不定會一了百了。
這麼一想,有些心思的公子便又只能站在船上觀望了。
但蔣素素何許人也,京中第一才女,自七歲起便是京中第一美人,自然有門當戶對的高門嫡子傾心相待,眼看美人體力不支,就要下水英雄救美。
卻正在此時,只聽“撲通”一聲,對岸有個人影突然躍進水裡,瞧着模樣水性極好,很快遊至蔣素素身邊,一手托起蔣素素,游到船舫上。
蔣阮先是與衆人將蔣素素擡起,蔣素素在水中掙扎一番,已經有些不甚清醒,接着,衆人把目光投向那個救了蔣素素一命的人。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皮膚黝黑,模樣也算端正,只一雙眼睛到底泄露了些精明的目光。
蔣阮擋在蔣素素身邊,溫和道:“這位公子,多謝救了蔣小姐一命,蔣家今日回去便送上謝禮。”
那男子卻顯得很急躁:“我要什麼謝禮,快看看她有沒有事?”說完就要上前。
他這番動作,自然引得人猜測不已。一時間衆人都用探究的眼光看向這男子,青松舫上有人按捺不住,忍不住開口問:“你是何人?”
蔣阮皺了皺眉,再次擋在蔣素素面前,正色道:“公子救命之恩蔣家銘記在心,只蔣小姐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公子這般相近實在是壞了規矩。”
她一心一意爲了蔣素素着想,顧全大體,話也說得得體漂亮,一時間周圍人俱是點頭稱是。
黝黑男子卻急了:“我與她兩情相悅,說什麼相近,日後我自然會娶了她去。”
蔣阮嫣然一笑,聲音冷若冰霜:“公子說哪裡話,我敬公子見義勇爲,此番行事卻令我不恥。蔣小姐潔身自好,更是才藝出衆,說句不中聽的話,公子恐怕難以匹配。要知道,蔣府的女兒,可不是人人都能娶得的!”
她倒是不怕這身強力壯的男子,其實自那黑皮膚的男子說出這話,船舫上的人都是不信的。蔣素素這等人才,眼高於頂,於公於私,都不可能瞧得上這樣的莽夫。
此刻蔣素素被平放在地上,昏昏沉沉的聽着衆人說話,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黑膚男子像是被氣急,憤憤從腰間摸出一繡帕來抖在衆人面前:“不信就自己看看,這是她送我的帕子,我周大在京城混了這麼多年,豈會撒謊!”
那帕子抖落在衆人面前,只見上頭繡着一方幽蘭,似乎還散發着幽幽香氣,左下角用銀絲線繡着一個精巧的“素”字。
蔣素素的貼身丫鬟蝴蝶一驚,張了張嘴,與蜻蜓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驚懼。
衆人都沉默下來,雖說蔣素素與這周大怎麼看都不能湊到一起,可是難免美人有時會犯錯,而且如今蔣素素年紀尚小,若是被人刻意勾引也是有可能。在證據面前,衆人漸漸動搖了。
蔣阮怒道:“一方帕子又能算得了什麼?說不定是你用了什麼法子偷了蔣小姐的帕子。”
蝴蝶沒想到蔣阮會替蔣素素說話,此時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立刻順着蔣阮的話道:“正是,我們家姑娘的帕子前幾天丟了,一直未曾找到,原來是被你偷了!”
那周大也是個人物,見此情景臉漲得通紅,怒氣衝衝道:“她一個官家小姐,我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如何偷得她的手帕?難不成官家小姐如市井百姓一般混在人羣中,等着貼身手帕被我偷走嗎?”
蔣阮微微一笑,這個周大啊,果然沒令她失望,應變能力倒是極好。可惜夏研費心心思找來的這個人,對付的卻是她自己的女兒,不知道消息傳回蔣府,夏研是怎樣的表情。
周大繼續道:“你們若是不信,便去看她腰間,定有我的一方青玉,那是我們家傳的寶貝,送給她做了信物。”
蜻蜓聞言鬆了一口氣:“我們家姑娘沒有什麼青玉,你胡亂說些什麼。”
一邊一直作壁上觀的容雅郡主眼珠轉了轉,走到蔣素素身邊,神態十分關切:“不若讓我來探一探,還了蔣小姐清白,教這個想要污了蔣小姐名聲的惡賊無話可說。”
蝴蝶還未曾伸手攔着,便見容雅郡主已經朝蔣素素腰間摸去。蔣阮媚眼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這個容雅郡主倒是會來事,不過也令她省事了許多。
衆人都好奇的看着容雅郡主,蝴蝶捏緊了手心。半晌,容雅郡主擡起頭來,神色有些古怪。
她揚起手,潔白如玉的指尖處,正搖晃着一串青玉珠。
衆人默然,看向蔣素素的目光,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蔣阮微微低下頭,看,無論過了多久,這世道與從前還是一般無二,流言與懷疑,惡意和污衊。只是如今,嚐到這滋味的,卻是蔣素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