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記得,那一段時間,他對劉蓉的關心,稍微多了些。可是,更爲夫人的識大體而感覺欣慰。
夫人丁柔天生體弱,段正又長年在外,在成親的第二年,才掙扎着生下了段青茗。而就在此後的不久時間,劉蓉就生下了段玉蘭。
劉蓉在生段玉蘭的時候,身體曾經吃過虧。所以,好多年都沒有懷孕。而夫人丁柔,則在段青茗幾歲之後,又生下了段譽,可那一次,卻要了夫人的命。
夫人替段正納了張姨娘,還又幫他買回了劉姨娘,就是希望能替段正開枝散葉。段正記得,那個薛姨娘,是在夫人懷段譽的時候,一起懷上的。可沒想到的是,卻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就沒了。
從此,薛姨娘就瘋了。至於張姨娘,她有孩子的事情,段正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可現在,張姨娘居然說,劉蓉害了他幾個孩子?
雖然,張姨娘說的是瘋話,可是,段正的心裡,卻無法好受。畢竟,夫人丁柔去世之後,段正的生命裡,就只剩下了劉蓉一個女人。其他的姨娘們,看到他不是躲,就是避,漸漸地,他便將他們都忘記了。
現在,舊事重提,段正忽然覺得,這個夫人一手營造的家,是如此的陌生,原來,還有這麼許多的事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的。
事已至此,段正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追究這些往事的孰是孰非了。只不過,張姨娘的話,在他的心裡,還是紮下了根的,讓他時時都會想起——哪個男人不喜歡兒女繞膝,子孫成羣?可是,他段正的孩子,沒有生下來,就已經死了。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
看到段正默默地走,段青茗默不作聲地上前,握緊了段正的手腕。
忽然感覺到手心一陣溫暖,段正默然地返手,握緊了段青茗的小心。
兩父女在新年的冰雪裡,一左一右地走,冰雪倒映出來的刺目光線,照得段青茗幾乎睜不開眼睛。段青茗跟着段正的腳步,漸漸地有些吃力。可是,她還是盡力地跟着,生怕段正會把自己給丟了。
段正的腳步終於放慢了,他帶着段青茗回到自己的書房,讓人送上了熱茶,段青茗這才發覺,她的整個人,都快凍得麻木了。
段正望着段青茗,輕聲說道:“茗兒,爹爹若不追究以前的事情,你會不會覺得失望?”
段青茗擡起眸子,望着一臉疲憊之色的段正,微微地搖了搖頭,道:“不會,因爲,爹爹是對的,以前無論孰是孰非,都已經過去了,即便現在追究,死去的人,也不能回來,只不過讓活着的人,更加難過而已。”
段正看了段青茗一眼,低聲笑道:“呵呵,還是茗兒瞭解爹爹……”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地垂下了眸子。其實,她對段正,也算不上了解吧,充其量,她只是在揣摩段正的心而已。只不過,段正想不追究劉蓉和段玉蘭了,可是,她段青茗,卻絕對不能任由那兩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逍遙自在地活着。
暗暗地握了握手心,段青茗又陪着段正坐了一會兒,直到段譽尋來了,和段正拜年,段正的臉上,才這現出了些微的喜色。他揮了揮手,朝段青茗說道:“茗兒,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啊,你帶譽兒去玩吧。”
說着,還一人給了一個大大的荷包。
段譽拿着荷包,喜歡得笑眯了眼,段青茗看着,不由地又搖了搖頭,這才帶着段譽,朝外走去。
剛剛走到外面,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段玉蘭。
今日的段玉蘭,穿着一襲水紅色的裙子,上面繡着密密麻麻的花束。她站在廊下,望着段青茗的身影,忽然輕輕地開了口了:“姐姐新年快樂,長命百歲。”
新年快樂就對了,可是,這長命百歲的,段青茗怎麼聽着,怎麼覺得刺耳。可若現在和段玉蘭計較,她便成了多事了。於是,段青茗只是笑笑,便帶着段譽想要離開。
段玉蘭看到段青茗疏漠冷淡的模樣兒,心裡似有不甘心地叫道:“姐姐怎麼不理妹妹,難道說,妹妹得罪姐姐了麼?”
段青茗站住了腳,她望着段玉蘭一臉委屈的樣子,淡淡地說道:“妹妹這是什麼話啊,大年初一的,你快些經爹爹拜年去吧,莫耽誤了時辰。”
段青茗說完,帶了段譽就要走。
誰知,段玉蘭卻移了移身子,將段青茗擋住了,她噘着嘴,嗔道:“我就知道,姐姐躲着我。”
段青茗這下無奈了。
她讓段譽先去一邊自己玩兒,自己卻迎着段玉蘭,淡聲說道:“說吧,你究竟想說什麼?”
段玉蘭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我想知道,姐姐是不是昨晚陷害我的人?”
段青茗望着段玉蘭的眼神,冷笑道:“我有沒有害妹妹,抑或是誰害得張姨娘有了今日,相信在妹妹的心裡,最是清楚的吧?怎麼,還敢來質問我?”
段玉蘭聽了,一下子紅了眼睛:“張姨娘的事情,純粹是她自找的,我可沒害她……”
段青茗驀地打斷段玉蘭的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沒害張姨娘是真的,可是,你卻一連推了她兩次。妹妹,難道說,你一點兒都不內疚麼?”
看到被段青茗飛快地轉了話題,段玉蘭不甘心,她望着段青茗,狠狠地說道:“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在昨晚的宴席上害了我……”
看來,段玉蘭不問個子寅醜卯,是絕對不會罷休的了。
段青茗索性也不急着走了。她望着段玉蘭,說道:“我從來不害人,只是憑着自己的良心做事,倒是妹妹,一再地冤枉姐姐昨晚害你,請問妹妹,昨晚你坐在哪裡,姐姐又坐在哪裡?無論是劉姨娘燙傷手,還是妹妹你推倒了張姨娘,你可看到,我有動過一下麼……”
段玉蘭一聽,立時哭了起來:“姐姐你不要總是往張姨娘的事情上說,昨晚,我是無心的……”
段玉蘭一哭,段青茗就覺得莫名其妙,可是,又隱隱地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
段玉蘭一直是個涼薄的人,怎麼會因爲一點小事而內疚呢?她下意識地朝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發現什麼。
段青茗的身體,原本是背對窗口的。月華也站在老遠,似乎在幫段玉蘭把風。長長的走廊裡,就只剩下自己和段玉蘭兩個人。可是,段青茗心裡的詭異,卻越來越濃,越來越濃了。濃得她不得不去揣測段玉蘭這樣的態度,終究是爲了什麼。
隔壁的窗子裡,有個身影一閃而過,象極了段正的背影,段青茗這才明白,原來,段玉蘭是想讓自己在段正面前出醜?
段青茗忽然冷笑起來,她驀地截斷段玉蘭的話:“就算昨晚妹妹是無心撞的張姨娘,可前兩日呢?妹妹可是用力地推倒了張姨娘的啊,並摔得她幾乎下不了牀,張姨娘是個有身子的人,怎麼能經得起妹妹的狠狠一推呢?”
段玉蘭一看,段青茗又再次將話繞到了張姨娘的身上,她立時急了:“姐姐,請你回答妹妹的問題……”
哼哼,只要段青茗說了,昨晚陷害了自己,那麼,段玉蘭就有辦法,讓段青茗過得很**……
段青茗望着一心想給自己栽贓的段玉蘭,有些沉痛地搖了搖頭:“妹妹……你太讓姐姐失望了。你自己做錯了事,怎麼老往別人的身上推呢……你推了張姨娘,就是她的錯,現在,你犯了錯,難道說,又想推到姐姐身上去麼……姐姐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