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聶夫人至所以知道嶽姨娘演戲的功夫,也是從嶽姨娘進入聶府的那一天開始的……
可以說,嶽姨娘演戲的功夫,還真是入木三分,我見猶憐——她最初的時候,先是對着老太君演,對着老爺演,對着自己演,對着那些姨娘和侍妾們演。再到後來,就是對着府裡所有的人演,還對着外人演,到了現在,恐怕還得對着女兒演。聶夫人想念,怕這戲演得久了,嶽姨娘自己都沒法子分得出來,她究竟是在演戲,還是在生活了。
嶽姨娘喜歡怎樣演戲聶夫人可管不着,只不過,嶽姨娘若想陷害聶採月的話,聶夫人即便是拼了這條命,都要保護自己的女兒的。
聶太君轉過首去,望着聶夫人,眼神嚴厲地說道:“採月怎麼還沒有來?”
老太君喚聶湘秀的時候,通常是以“秀兒”相稱的。可是,輪到喚聶採月的時候,卻是“採月”二字。厚此薄彼自不用說,如此的偏袒行爲,不公平的待遇,讓聶夫人有些心酸,她低首,低聲答道:“回母親的話,丫頭們已經去喚了,月兒正在送客,怕過一會兒就到了。”
聶老太君不知道想起什麼,微微頓了頓,語氣有些落寞地說道:“那就等她先送完客人再說吧。”
要知道,無論在什麼時候,一府的體面都是要擺在第一位的。原本,今日裡老太君壽宴,她是想着讓聶湘秀認真地出一下風頭,和那些嫡女們熟絡一下的,可萬不料的是,卻出了此等事情。不但聶湘秀沒有露成臉,還讓老太君心生煩憂。所以,現在也就只剩下聶採月還在外面迎來送往了,在這個關鍵時刻,聶老太君自然是不肯讓聶採月放着外面的客人不管,而來理這些家事的,所以,她纔會說,讓聶採月送完客人之後再來。
聶夫人明白老太君心中所想,可是,聶夫人更加知道,聶老太君的耐性其實也並不多,可以說,這聶採月若是過來得早了,或者並沒有什麼事,可是,若真聽了聶太君的話,遲遲不來的話,怕到時,聶採月的罪名,可真的大了。
想到這裡,聶夫人躬身,朝老太君恭敬地答道:“母親放心,那些賓客已經散去,月兒已經送完客人,朝正廳而來了。”
一側的嶽姨娘聽到聶採月正在送客,心裡的恨意便更深了。今日裡,原本是準備好讓聶湘秀出風頭的好時機,可是,現在聶湘秀不但風頭沒有出成,而且還成了這個樣子,而那個聶採月,倒是剛剛得了便宜還賣乖,送什麼客啊,迎什麼人啊?難道說,什麼便宜真的都讓聶採月給佔光了麼?
想到這裡,嶽姨娘哭得更加傷心了。她朝老太君哭道:“姑母啊,秀兒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侄女兒也不想活了……您現在即便是叫二小姐來,也是沒有什麼用的啊……要知道,二小姐可是嫡女啊……嫡女的權威,是大小姐和侄女兒這樣的人沒法子挑戰的啊……更何況,在宴席之上,這秀兒是怎樣被燙到的,還真沒有人知道。現在,您叫了二小姐來,也是問不出什麼究竟的啊……秀了受了委屈,是她的命不好,也是我這個做孃的沒有積到德……姑母啊,求求您了,請賺侄女兒去祠堂裡陪伴祖先,一世到老吧。”
嶽姨娘這話,倒是擠兌聶夫人的,這事兒,犯在了聶採月的手裡,現在還在寬限聶採月過來的時間,在嶽姨娘的心裡,這所有的好處,都讓聶採月給佔盡了,所以說,嶽姨娘乾脆以進爲退的,讓聶採月人還沒來,就先將老太君給激怒了。
聶老太君原本就是個明白人,此時更不胡塗。她聽了嶽姨娘的話,暗恨自己的這個侄女兒不識大體,到了現在,還在爭那些無用的一長兩短。老太君臉一沉,不由地斥道:“太醫不是已經說了,秀兒不是沒事嘛?你這個做姨娘的,如此沉不住氣,究竟是爲了哪般?動不動就拿祖宗說事,你這是在拿祖宗壓老身是不是?”
老太君的語氣,居然是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嶽姨娘聽了,不由地一怔,她連忙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回姑母的話,侄女兒從來沒有這個意思啊……只不過,想到秀兒居然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侄女兒心疼啊……”
老太君看着嶽姨娘,怒道:“哼,現在知道心疼了?剛纔做什麼去了?秀兒也真是的,看到湯來了也不會躲,生生地被燙成這個樣子,現在,你們又能怨得了誰呢?”
一向冷靜自持的老太君似乎真的怒了。她一指嶽姨娘,厲聲說道:“還有你啊,既然已經嫁入聶府,就是聶府的姨娘,以後就別再侄女兒,侄女兒的自稱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聶府治家不嚴呢。”
這下,嶽姨娘整個兒就呆了。
要知道,自己嫁入聶府之後,嶽姨娘就漠視自己的姨娘身份,她對於要在聶夫人的面前“婢妾”,“婢妾”地稱呼更加以爲恥,所以,她乾脆的將自己撇出世外,動不動就以聶太君的侄女兒自居,這樣的話,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可是,老太君從來都沒有指責過她,都是以默認的形式來支持她,可今日……
嶽姨娘的心裡,頓時七上八下起來,可是,老太君的意思卻是不敢怠慢的,於是,她連忙俯下身去,低聲說道:“老太君息怒……婢妾知道了。”
第一次屈辱地稱自己爲“婢妾”,嶽姨娘的心裡,着實悶了一把火。旁邊的幾位小妾也開始興災樂禍——要知道,這個嶽姨娘啊,總是仗着自己是老太君的侄女兒壓自己一頭,現在,終於知道錯了?
聶夫人卻是在一側冷下了眸子。
聶太君的心思,聶夫人也是懂一點的。她這樣說,其實是有兩層意思。這第一呢,是氣嶽姨娘和聶湘秀在大廳裡擺她的那一道,茶水差一點兒潑在她的身上,正好,聶採月擋住了,所以,這功勞又落在了聶採月的身上,再者,聶老太君嫡嶽姨娘太過露骨,不象聶夫人的沉穩,聶湘秀也比不上日漸聰明的聶採月。就連交朋友,聶湘秀都交不來象段青茗那樣掏心掏肺的朋友。所以,老太君這是在教訓嶽姨娘,讓她以後做人行事,長點眼色呢。
聶老太君可以訓斥嶽姨娘,聶夫人卻是不可以的,她不但不可以,還要在這個時候替嶽姨娘打圓場,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成全自己的名聲,順便也圓聶太君的心願。
聶夫人躬下身去,朝老太君說道:“回老太君的話,嶽姨娘也是護女心切,請老太君就不要再責怪了……當時,妾身的確是在場的,那藥,也是月兒拿出來的……而且,據月兒說,那藥是老太君您賜下的……是一個叫小修的丫頭按您的吩咐送去的……那藥,月兒也用過了,好象沒什麼事,因爲是老太君賜的,所以,她就隨身帶着,就給秀兒用了。”
老太君聽了,不由地眉一揚,頓時知道了怎麼回事。
是啊,長年生活在這後宅裡的人啊,怎麼會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她並沒有給聶採月送藥,這是顯而易見的,聶太君不由地朝一側的嚴嬤嬤看了一眼,對方不露痕跡地搖頭,於是,老太君就明白了,這一定是有人假借自己的名義,幫聶採月送了藥,可這藥,聶採月用了沒事,偏偏到聶湘秀用了纔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