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章 不離不棄
“李明昊,你在搞什麼?”
就在殿內所有人都被李明昊就是宇泓燁這個事實驚得呆愣時,門外忽然傳來裴諸城惱怒的呼和聲,而他本人也隨着呼喝聲踏入殿內,怒道,“是你拿出了皇上的手跡和密旨,說你是奉旨行事,我才放你離開,讓你到萱暉宮來,爲什麼殿外會有那麼多受傷的護衛?”
話音才落,裴諸城便察覺到殿內的氣氛不對,目光一掃,看到站在門邊,面色凝重的裴元歌,以及她身畔的舒雪玉,又是一怔,但這次卻沒有先說話,而是上前道:“微臣叩見皇上。照皇上的吩咐,今晚的逆賊已經全部剿滅,並且擒獲頭領數人,如今正押在殿外,等候皇上審問發落。”
皇帝看了眼太后,這才頷首道:“裴愛卿辛苦了,起來吧!”
見他起身後,目光不住地往裴元歌和舒雪玉那邊去看,皇帝便知道他心繫妻女。而且,皇帝本人也很奇怪,裴元歌早就回到裴府,以她的機警,難道不知道時局的兇險嗎?怎麼會在這時候入宮?便問道:“裴元歌,你爲何會在皇宮?”
裴元歌簡略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聞言,皇帝也微微蹙眉,將懷疑的目光投向太后,同樣不明白在這種緊要關頭,太后爲何還會分心到裴元歌身上,想要將她劫持入宮?
而太后的心神卻都凝聚在李明昊和裴諸城的身上。事到如今,她就是再懵懂也該明白,從李明昊這個人出現開始,整件事就是個圈套,只爲誘她和葉氏上鉤,做出謀逆之事!如果她和葉氏能夠沉下心,用他們所擅長的對抗方式和皇帝抗衡,雖然不敢說必勝,但至少勝負難料,可結果卻被李明昊所騙,被自己朝思暮想的兵權送上了絕路!世間還有比這更加諷刺的事情嗎?
太后絕望地閉上眼,不想再理會周遭的任何事情。
李明昊揚眉,朝着裴元歌的方向望去,雖然說裴元歌沒能夠被太后的人送進宮,而是被宇泓墨所救,但沒有關係,反正效果是一樣的,她仍然親眼看到了他身份揭破的那一幕,在皇上面前,仍然清楚地知道,在這場平定葉氏叛亂的動盪中,他立下了首功!他不再是靖州布政使司參政之子,現在他是尊貴的七皇子宇泓燁,他的生母是柳貴妃,身份地位比宇泓墨更加尊貴!
甚至可以說,宇泓墨只是他的替身,是母妃失去了他後尋找的替身!
現在他回來了,身爲替身的宇泓墨也就從雲霄落到了深淵,成爲他腳底下的污泥。
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裴元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李明昊很期待,期待她那震驚到無法言語的神情,所以將目光轉了過去。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裴元歌臉上浮現起的神情,竟然是擔憂?可惜不是爲他,而是爲宇泓墨——她正擔憂地看着宇泓墨,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李明昊心中忽然涌起難以言喻的怒火,繼而憤恨地盯着宇泓墨。
他發誓,他絕對絕對不會放過宇泓墨!
從知道李明昊的身份後,裴元歌就下意識地朝着宇泓墨看去。李明昊……居然就是宇泓燁!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泓墨曾經說過,他一直都在找宇泓燁,希望能夠撫平柳貴妃的傷痛,不再那麼偏執,現在宇泓燁終於出現了,可是,卻是李明昊,而且是在剷除葉氏中居功極多的李明昊,是對泓墨懷有敵意的李明昊!
泓墨……以後要怎麼辦?
似乎察覺到了元歌的注視,宇泓墨轉頭,迎上她關切的眸光,原本有些沉悶的心,突然間又精神抖擻起來,朝着裴元歌露出一個顛倒衆生的淺笑,微微點點頭,再搖搖頭,示意她不必爲自己擔心。
“燁兒!燁兒!”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淒厲尖銳的呼喊聲,身着華服的柳貴妃跌跌撞撞地跑進殿裡,嬌媚的容顏上滿是淚痕,神情說不清楚是歡喜還是悽惶,心神恍惚之下,甚至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門檻,被絆了一跤,幸好宇泓墨反應及時,上前扶了她一把,纔沒有摔在地上。
然而柳貴妃瞳孔渙散的眼眸中,卻並沒有映入宇泓墨的身影,甩開了他的手,環視着四周,最後將目光凝聚在皇帝身上,哀聲道:“皇上,聽說你找到燁兒了,是不是?在哪裡?我的燁兒在哪裡?是誰?是誰?”淚水盈盈眼眸慌亂地看着四周,似乎唯恐得到否定的答案,口中連聲喊道,“燁兒!燁兒!你在哪裡?我是你娘,我是你親生的娘啊,燁兒!”
李明昊當即上前,朝着柳貴妃跪下,道:“孩兒宇泓燁,叩見母妃!”
“你是燁兒?你就是我的燁兒?”柳貴妃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一把將他攬入懷中,失聲痛哭,“我可憐的燁兒,纔剛出生就離開了母親!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吃了那麼多的哭!燁兒,燁兒,對不起,在秋獵上,我都沒有認出你,沒有認出你就是我心心念念記掛的孩子,燁兒……。”
多年來的執念忽然化作現實,柳貴妃再也難以保持沉靜,哀切的哭聲響徹殿宇。
見此情形,宇泓墨神色微黯,微微地轉過頭。
“貴妃,朕知道你和泓燁失散十七年,終於重聚,難免心情激盪,可眼下還有這麼多人在場呢!”皇帝委婉地道,不過他也知道柳貴妃對宇泓燁的思念,倒並沒有爲此惱怒。
“母妃,孩兒以往不能夠在母妃膝下承歡,是孩兒的過失。不過,現在孩兒已經被父皇找到,和母妃重聚,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孝順母妃。眼下葉氏動亂剛剛平定,父皇想必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能爲我們這些瑣事耽擱,母妃快別哭了!”宇泓燁立刻乖巧地勸說着柳貴妃。
“是妾身失儀了,還請皇上恕罪!”柳貴妃終於平靜下來,從袖中取出絹帕拭淚,對着皇帝盈盈福身,隨即又問道,“皇上,不知道您是怎麼找到燁兒的?又怎麼知道他就是燁兒?”
眼下並不是敘說這等私情的事情,但皇帝體諒柳貴妃的心境,卻並沒有呵斥,而是耐心地道:“說來也巧,乞願節當晚,朕微服出宮,想要散散心,沒想到會遇到泓燁,身邊的護衛和他一言不合打將起來,無意中扯破了他的衣裳,露出肩膀處的胎記,和當年燁兒出生時的一模一樣。朕當時就留了心,詢問他的年齡生辰,覺得十分相符,就派人去查,果然他就是七皇子宇泓燁!”
“原來皇上也記得,記得……燁兒身上的胎記!”柳貴妃說着,又忍不住淚盈於睫,“妾身還以爲,燁兒失蹤這麼久,皇上早就忘了這個孩子,沒有想到,皇上都記得,是妾身錯怪皇上了!”
皇帝微微頷首,道:“朕當然記得。”
“那麼,燁兒明明是在寧王之亂中失蹤的,爲什麼回到了靖州,成爲李樹傑之子?”柳貴妃追問道。
皇帝微微一笑:“這就是機緣巧合了,寧王叛亂時,李樹傑正好和妻子呆在京城,她的妻子正值臨盆,卻是難產,孩兒剛生下來就夭折了。李樹傑正傷心的時候,正好經過泓燁被藏之地,聽到嬰孩的哭聲,發現了泓燁。或許是奶孃爲了不讓叛黨發現泓燁的身份,所以將他身上有皇室標記的東西都拿走了,只留下了一塊貼身玉佩,所以李樹傑也不知道泓燁的身份,當做是上天賜給他的孩子,就抱了回去養着。後來平定了叛亂後,雖然朕也曾經張榜找尋泓燁,但當時李樹傑已經起身回靖州,陰差陽錯之下,泓燁纔會在靖州長大。朕已經派人覈對過,當時留在泓燁身邊的玉佩,證實的確是奶孃之物,應該不會錯的!”
聽着皇帝的敘述,柳貴妃的眼淚又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母妃不要傷心,孩兒能夠無恙,能夠再見母妃,就是最大的福分了,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孩兒就在母妃身邊,一定會好好孝敬母妃!”李明昊,或者說應該叫宇泓燁柔聲地勸慰道,卻只換來柳貴妃更多的眼淚。
“是啊,貴妃,說起來泓燁當真幸運,李樹傑這輩子只到過一次京城,卻正好就巧遇了泓燁,這可不是蒼天眷顧嗎?何況泓燁正好在這時候出現,正好助朕解決了葉氏的判斷,說起來,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皇帝淺淺地道,神色平和,對於一貫冷清的他來說,算是極爲難得了。
裴元歌看着這番情形,心中卻只爲宇泓墨感到悲哀。
原本皇帝那般重用泓墨,柳貴妃那般寵溺泓墨,可是現在,宇泓燁出現後,這一切就好像都變成了虛妄。方纔柳貴妃跌倒,泓墨下意識上前去扶,可是柳貴妃居然就那麼甩開了他的手;而皇帝……皇帝對待泓墨,從來都只是下達命令般淡漠,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語調對泓墨說過話……。
甚至有時候,裴元歌會覺得,皇帝對她都比對泓墨好。
原本以爲,皇帝生性冷淡,對所有皇子都是如此,可是,眼前他對宇泓燁卻分明不同!泓墨,他一定很難過吧?裴元歌想着,不由得心如刀絞,見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皇帝、柳貴妃和宇泓燁身上,思量了下,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走到了宇泓墨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冰冷的手忽然觸到溫熱的肌膚,宇泓墨微微一怔,轉頭迎上了裴元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
不要難過,還有我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宇泓墨的嘴角,忽然就綻放出瞭如夢如幻的笑意,反手握緊了她的手,身形微動,遮擋住了裴元歌嬌小的身影,免得被人發現她這般出格的舉動,而一直跟在宇泓墨身邊的寒麟眼珠一轉,也悄悄地靠了過來,遮擋住殿內衆人的視線,讓他們不至於發現裴四小姐。
而在柳貴妃身旁的宇泓燁卻驟然轉頭,目光如電地朝着這邊看來,眼眸忽然凝結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