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章 四小姐惡整九殿下

重生

因爲宇泓墨高燒過後虛弱無力,因此在牀上擺了小案。望着自己的晚膳,宇泓墨悄悄地咬住脣,有些欲哭無淚。一碗碧粳米熬的稠粥,一碟蓮花饅頭,這都沒什麼,問題是,擺在跟前的兩碟菜,一碟涼拌苦瓜,一碟清炒苦瓜……。他這輩子最討厭吃苦的東西,最不喜歡的食材就是苦瓜。

宇泓墨有些狐疑地看着裴元歌,她不是故意的吧?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討厭苦味,在宮中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元歌又怎麼可能會知道?不過,如果她知道的話……。宇泓墨嘆了口氣,如果是她知道自己討厭苦的東西,故意拿這菜來整治自己,那反而好了。至少,能打聽出他這麼隱秘的事情,代表着她有注意他!

“九殿下,您大病初癒,脾胃虛弱,所以飲食要清淡些,其餘的菜餚都太油膩了,只有這兩盤素菜,您先將就下吧!”裴元歌堅決不提這兩盤菜是她特意點名讓大廚房做的,見宇泓墨遲遲不肯動筷,故意問道,“怎麼了?九殿下不喜歡苦瓜,怕苦啊?不過沒辦法,我的例菜葷素都是有數的,父親和母親又擔心我身體不好,特意吩咐少幾個素菜,多些葷菜,只好委屈九殿下了。”

說到最後,微微揚眉,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抹笑意。

“沒有。”宇泓墨搖搖頭,“這樣就很好。”在元歌這裡養病,已經給了添了很多麻煩了,沒必要再爲這個挑挑揀揀,讓元歌覺得他很麻煩,更加討厭他。反正以前在宮裡,爲了掩飾怕苦的習性,他也有吃過苦瓜,還算能忍,就不要再給元歌找麻煩了。

吃完飯後,宇泓墨只覺得嘴裡全是苦味。

之前服侍宇泓墨喝水,是昨晚照顧昏迷的他所形成的慣性,因爲昏迷中的宇泓墨不肯讓別人近身。但這會兒宇泓墨已經醒了,自然不會再像先前那樣難纏。因此,裴元歌吩咐丫鬟們服侍他用膳。但宇泓墨雖然不像昨晚那樣尖銳,卻也是執意不肯讓紫苑等人伺候,最後還是他自己慢慢地吃完了。

這點讓宇泓墨覺得很遺憾:如果是元歌喂他的話,這點苦也就沒什麼了。

不過,他也清楚,元歌已經定親,若是衆目睽睽之下,跟他過於親密,就算是身邊的丫鬟都是心腹,對她也不好,所以,他也沒有說話。

用過晚膳後約莫兩刻鐘後,湯藥熬燉好了,呈了上來。

宇泓墨本想趕快喝完,沒想到才喝了一口,就差點吐了出來,再竭力掩飾,卻還是忍不住眉毛皺成一團,這什麼藥啊?不會全是用黃連煮的吧?怎麼會這麼苦?皺着臉,宇泓墨有些哀怨地看着裴元歌:“這藥裡放了多少黃連?”

他只是風寒而已,藥材裡應該用不到黃連,所以元歌根本就是在故意整他吧?

“黃連?怎麼可能?九殿下是風寒,又不是風熱,黃連是大寒的藥材,治風寒的湯藥裡怎麼會有黃連?那非但於殿下的病情無益,反而會加重病情的!”裴元歌驚訝地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語重心長地勸道,“九殿下,您不會真的是怕苦,所以找藉口不想喝藥吧?這可不行!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藥雖然苦,但是對殿下的身體好,您都十六了,征戰邊疆,威名赫赫的,難道連這點苦都忍不住?居然跟小孩子一樣,因爲怕苦,又哭又鬧,耍各種花招不肯喝藥,這也太過分了吧?”

“誰說的?我纔不會!”宇泓墨當即道,被誰看不起,他也不想被元歌看不起,當即屏住呼吸,一口氣將湯藥全部喝光,放在小案上。但湯藥入口下肚,只覺得從嘴裡到五臟六腑都被染成苦的,再怎麼樣也忍耐不住,不想被裴元歌看到他因爲怕苦而愁眉苦臉的模樣,宇泓墨當即轉過頭去,背對着裴元歌道,“怎麼可能因爲怕苦而不肯喝藥?只是擔心藥方有問題,不能治病,反而加重病情而已,這不是全喝了嗎?”

見他明明苦得難忍,卻還在強撐,裴元歌心中暗笑,終於覺得出了一口氣。

紫苑默默地轉過頭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這碗湯藥裡的確加了分量不輕的黃連,本來她不同意,說黃連性寒,對九殿下的病情不利。結果小姐說,讓她想辦法把黃連的藥性調和掉,但是一定要保留正宗的黃連苦味,越苦越好……。天底下哪有這樣熬藥的?小姐分明就是在整人!不過,小姐再三央求,她也只好試試看。

熬好藥後,她曾經試着喝了一勺,立刻就吐了出來。

九殿下這麼一碗喝下去,只怕連腸子都要變成苦的……不知道九殿下哪裡惹了小姐,居然讓小姐這樣整他?但這樣也好,至少說明小姐對九殿下沒有太多好感,不然也不會這樣整他!之前鎮國候府的婚事,小姐已經被退婚過一次,希望這次壽昌伯府的婚事不會再出事端。

何況,相比聲名狼藉,恣肆狂妄的九殿下,溫潤如玉的傅世子自然更是良配。

知道宇泓墨現在必定是滿嘴苦澀,裴元歌卻故意當着宇泓墨的面,讓木樨用水化了玫瑰清露,喝了一口,讚道:“芬芳甘甜,細而不膩,難怪這麼一小瓶子露就得幾百兩銀子,果然是物有所值,的確甜甜的好喝。”說完好像纔看到宇泓墨似的,微笑道,“不過,這種東西再稀罕,想必在九殿下那裡也是尋常的很。再說,也就女子和小孩會喜歡喝這種甜絲絲的東西,九殿下錚錚男兒,英雄氣概,必定對這種婦孺才喝的東西不屑一顧,小女就不讓了。”

她都說了是女子小孩才喝的,又把宇泓墨捧得那麼高,宇泓墨哪裡還好意思再要?

雖然心裡很想要一杯來喝,卻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聲不吭。

知道越看只會越眼饞,宇泓墨索性轉過頭,四處打量着裴元歌的閨房,忽然看到不遠處的繡架上繃着一件墨綠色的衣袍,左衽寬袖,領口和和袖端用銀線勾邊,繡着連綿不斷福壽紋,繡工之出色,竟是比御用的刺繡還要精緻。他當然知道,女子定親後就要開始繡嫁妝的習俗,這件墨綠色繡袍,顯然是給傅君盛繡制的,忽然間眸色一暗,正巧丫鬟們收拾東西,都退了出去,忍不住道:“元……裴元歌!”

裴元歌擡頭:“怎麼了?”

“你……”話到嘴邊,卻又頓住,宇泓墨想了又想,最後問道,“之前,五皇兄想要立你爲側妃,你爲什麼不願意?五皇兄是嫡子,將來甚至有可能繼位,到時候你至少能坐到妃位,在別的女子看來,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怎麼你當時反而像被人逼着喝毒藥一樣?”

“五殿下天潢貴胄,我高攀不上。”裴元歌隨口道,順手拿了本九州志過來翻看。

宇泓墨有些不悅:“裴元歌!”

知道這位九殿下聰明宛如妖孽,這等敷衍之詞一定瞞不過他,裴元歌嘆了口氣,合上書,道,“九殿下,白衣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五殿下的人品可見一斑,這樣的人能夠託付終身嗎?且不說你所謂的繼位的可能性,退一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五殿下真的繼位了又如何?別人不知道,九殿下您在皇宮長大,難道還不清楚嗎?皇宮那種地方,從來都是爭權奪利的地方,而不是託付終身的地方。”

如果不是昨晚見過宇泓墨骨子裡那種防備,今天裴元歌也未必會對他說這番話。

“是啊,皇宮……。不是個好地方!”對於這點,宇泓墨的感受只會更深刻,甚至被裴元歌的話勾起了許多思緒,神色沉鬱凝滯,掌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因爲五皇兄,所以你纔會匆匆跟傅君盛定下親事嗎?其實……不用這麼匆忙急促的。”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很低,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裴元歌點點頭:“是。”

“這樣匆忙定下親事,會不會太草率了些?”宇泓墨忍不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將來,你又遇到了更中意的人,豈不是很遺憾?”

裴元歌微微揚眉,有些不解,這位九殿下,是不是對她的親事太關注了些?

似乎察覺到他的疑惑,宇泓墨有些狼狽地遮掩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好奇,你也知道,我已經十六歲了,按照皇室的規矩,皇子十五之後便可以定親,母妃也一直在催,所以,也許不久之後我也要立妃。我不知道你們女子心裡都在想什麼?以你爲例,對你來說,你想要一個怎樣的夫婿?”

見裴元歌聽到他要立妃後,臉上連一絲的情緒波動都沒有,他不禁有些失望。

也是,相識的時間不長,他總是欺負她,捉弄她,再不就是嚇她,她怎麼可能對他有意?又怎麼會因爲聽到他要立妃而不悅?

沒想到宇泓墨堂堂皇子,又一直那般恣肆放蕩,居然也會關心女子的想法,想知道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是怎樣的?這倒顯得他有些單純可愛起來。爲了他這點想法,裴元歌到沒有敷衍了事,認真地想了起來,想要一個怎樣的夫婿?“對女子來說,自然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兩情相悅,愛篤情深的夫君,珍她重她,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相伴到——”

纔剛說到一半,裴元歌忽然頓住。

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相伴到老,女子心中,誰沒有這樣的夢想?

可惜,只是奢望!

即使前世,她以尚書嫡女之尊,下嫁萬關曉,父親雖然不甚寵她,但也不會容忍她受欺負,她操持家務,打理鋪子,侍奉公婆,樣樣都做到最好,而那時的萬關曉只是一名進士,尚且需要父親的提拔。可是,入府一年不曾有孕,公婆照樣催促她爲丈夫納妾,收通房。而萬關曉嘴裡說着甜言蜜語,指天賭誓地說那些通房妾室只貓兒狗兒,在他心中並無地位,讓她不必放在心上,但骨子裡不還是覬覦着其他女子的美色?

萬關曉不過一介白衣出身,初富貴便有此念,何況宇泓墨這種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的天潢貴胄?

再說,他身爲皇子,就算不貪戀美色,但爲了鞏固地位,拉攏朝臣,聯姻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連皇上都會鼓勵他們這樣做,甚至會親自下旨爲皇子們指側妃。跟他說這些,豈不是笑話?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裴元歌轉口道:“對九殿下來說,您能夠敬重未來的九皇子妃,不因爲她有利用價值才寵愛她,也不以爲她失去利用價值就拋棄她,始終把她當做是您的妻子,而非棋子,這就足夠了。”

雖然她轉了口風,但前面的話,宇泓墨還是聽懂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相伴到老。這是……。元歌所希望的夫婿嗎?對於皇子來說,這樣的希望,的確很渺茫,也很艱難。但是……。“爲什麼突然改口?你剛纔說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相伴到老,那對你來說,傅君盛是這樣一個人嗎?”他根本就無視了裴元歌后面的話,緊接着追問道。

傅君盛是這樣一個人嗎?

裴元歌突然沉默了。

從裴府和壽昌伯府訂婚後,幾乎所有人見面都會恭賀她的親事,就連溫逸蘭也特特地跑來,打趣了她好一陣子,直到最後她開口求饒才放過她。人人都說這是門好親事,壽昌伯府門第雖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跟裴府十分相當,壽昌伯跟父親是至交好友,傅君盛相貌堂堂,爲人溫和,對她也十分關照愛護,壽昌伯府是行伍之家,興起不過數年,因此也沒有太多的規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壽昌伯夫人似乎不甚喜歡她。

但那人雖然難產,卻並非心思狠毒,詭計多端的人,裴元歌自認還是應付得來的。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樁很好的親事。

只是……。

“傅哥哥很好。”沉默許久後,裴元歌才答道。這門親事真的很好,傅君盛也真的很好,只是她……。前世的經歷太過慘痛,自以爲的美好姻緣,全心全意的愛戀和付出,到最後換來的卻是那般的下場。被萬關曉和裴元容聯手欺騙,推落湖中,聽着那樣慘烈的真相,被冰冷的湖水一寸一寸地吞沒,恨意無邊無際。

從冰冷湖水裡爬出來,回來復仇的厲鬼,這輩子又怎麼可能再去理會所謂的情愛?

前世爲情愛所矇蔽,下場悽慘,這世即使知道傅君盛並非萬關曉那般薄涼狠毒的小人,但……無法再愛!

“看來他不是你所想的夫君,是嗎?”宇泓墨察覺到了什麼,問道。

如果傅君盛是的話,她大可以坦然地回答他,或者羞怯不語,而不是應該像現在這樣,冰冷,沉默,眉眼中似乎又滲出了他曾經見過的漆黑和陰暗。就是那次在那座溫泉莊子裡,她面對着那個姨娘時,所流露出來的感情,怨懟,憎恨,惱怒,甚至想要和她一同沉到水底。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重要?”裴元歌霍然擡頭,似乎有些惱怒宇泓墨的步步緊逼,漆黑的眼眸中宛如燃燒着幽冥鬼火的陰鬱,“九殿下,您見過這樣的事情嗎?自以爲兩情相悅,愛篤情深,於是對着夫婿傾心相待,癡戀深沉,全心全意地付出,到最後換來的,卻是利用殆盡後毫不留情地殺害!如果您見過這樣的事情,您還會覺得這些重要嗎?所謂的兩情相悅,愛篤情深,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深閨中無知的少女所編制出來的夢境,我從前曾經過有過這樣的妄念,但是現在我已經清醒了!”

這番話,勾起她太多前世的追憶,以至於裴元歌的語氣突然激烈起來。

“我的父親是刑部尚書,他很疼愛我,將來我會有足夠體面的嫁妝,壽昌伯是我父親的朋友,我不笨,我有足夠的手段和心機來應付壽昌伯府的所有人,包括傅君盛,這些,纔是我一生無憂的真正依仗!傅君盛是不是我所期待的人,又如何?即使將來他變心,有了更寵愛的妾室,我也能夠壓制住她,坐穩我的位置。九殿下,您是皇室中人,問這樣的問題,不覺得可笑嗎?”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冷笑着從牙縫中蹦出來,起身拂袖離開。

宇泓墨完全不知道他又在那裡招惹到了裴元歌,有些無措地看着她突然翻臉,然後怒氣衝衝地離開,懵然不知所措,微微地咬住了脣,等到她到了外室才喃喃地低聲道:“我只是想要問一問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他願意一生只有你一個,只是,他聲名狼藉,看似風光,卻是危難重重,時時刻刻都處在風口浪尖,在夾縫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難,他都願意跟你一起並肩,永遠站在你的旁邊,和你一起承擔,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允許別人傷你分毫……。”

他只是想要問一問,如果有這麼一個男人的話……

元歌,你願不願意嫁?

來到外室後,裴元歌很快就冷靜下來,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和遷怒,這件事本就跟宇泓墨沒有關係,她更不應該把那些話說出口的。只是當時,聽着自己那些荒唐可笑的話,想着前世的種種經歷,想到夕陽下那片染滿血色的湖泊,她一時間就沒能按捺住。

好在,聽到的人是宇泓墨,還不妨事。

若是被父親或者別人聽說,窮根究底下來,還不知道最後要怎麼收場呢?

深呼吸着,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後,裴元歌又回到了內室。這時候的她已經恢復了平時沉靜從容的模樣,歉疚地道:“九殿下,剛纔的事情很抱歉。”他只是因爲快要立妃,很好心地來問一問女子待嫁的想法,儘管他未必能做到,但有這份心,在大夏王朝的男子中已經很難得了,她實在不應該對着他發脾氣。

宇泓墨看着已經完全冷靜的她,說不清楚心頭的感受,忽然淺淺一笑道:“你真的覺得抱歉嗎?”

“是。”裴元歌道,心中卻開始警戒,她可沒有忘記,這位祖宗素來是折騰人的好手,他不會想抓住這個把柄,又想怎麼折騰她吧?

見她突然又擺出防備的姿態,宇泓墨哼了一聲,道:“如果你肯給我兌杯玫瑰清露的話,我就原諒你!”

裴元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起身去弄。

哼,這丫頭果然知道他怕苦!宇泓墨微微磨牙,喝完藥後,他才突然想到,昨晚他燒得糊里糊塗,今天卻能夠退燒,身體也好了些,顯然有服藥,而且昨晚模糊的記憶裡,似乎也有殘留着藥汁的苦澀。自己神志不清時什麼德行,宇泓墨還是知道的,那昨晚元歌肯定看到了他那丟臉的一幕,知道他討厭苦的東西。

明明知道,還故意弄苦瓜給他吃,藥裡也肯定做了手腳!

裴元歌兌好玫瑰清露,端過來遞給宇泓墨。

宇泓墨接過,一飲而盡,這才覺得臟腑好受了些,幽黑的眸子盯着裴元歌,緩緩道:“裴元歌,明天我不要再吃苦瓜,還有,不許再在我的藥里加黃連,還有,不許你再在我面前喝玫瑰清露,卻不給我兌一杯。不然的話,”他咧咧嘴,露出白森森地牙,“我就咬你!”

怎麼被發現了?裴元歌心中已經,卻還裝傻道:“九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裝傻?如果你不知道我討厭苦味的話,之前我說要一杯玫瑰清露,你應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而不是一副好笑的模樣。分明是知道我討厭苦味,卻故意在旁邊看笑話!”宇泓墨哼了一聲,沉沉地道。

裴元歌這才察覺到自己露了破綻,有些心虛地咳嗽了聲,殷勤地道:“天色很晚了,九殿下該歇息了,我讓紫苑進來給您值夜?”

明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宇泓墨卻沒拆穿,道:“不用了,我睡覺時不喜歡身邊有別人。”

“哦,那您安歇,我在外間,如果九殿下夜裡有什麼不適的話,儘管叫我。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裴元歌迅速地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出來,這才鬆了口氣地拍拍胸口,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宇泓墨察覺到不對,拆穿了西洋鏡。不過還好,他沒再刁難她。說起來,今晚她先是拿軟枕砸了他一通,然後拿苦瓜和黃連捉弄他,最後又無緣無故地衝他發脾氣,這位九殿下居然沒有發作?

這麼說起來,宇泓墨的脾氣也不算太壞……

裴府的例菜一向有定例,小姐們是四葷四素加一湯,以及糕點麪食,而裴元歌身體不好,所以裴諸城特別吩咐過,將她的例菜變爲兩素六葷,裴元歌平日裡本就用不來了多少,再加一個宇泓墨也完全沒問題。但是,宇泓墨的飯量,跟她這位千金小姐完全不同,若是被大廚房的人發現,小姐一下子用掉了往日三四倍的飯量,難保不會生疑。因爲楚葵將剩下的菜都拿去賞給靜姝齋的丫鬟們,這樣一來,大廚房就不容易發現異常。

等到她安排妥帖這些事情回來後,裴元歌已經在外間了,她忙上前整理鋪蓋。

就在這時,出門買藥材的木樨也回來,將東西往楚葵手裡一放,便到裴元歌跟前,輕聲道:“小姐,奴婢剛纔出去買藥的時候,隱約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在藥鋪裡,想要掌櫃的賒些人蔘給他,但是掌櫃的沒答應,就走了。奴婢看着好像是老爺同澤院那邊的人,不過叫不上來名字。跟掌櫃打聽了,才知道那人之前已經連着在藥鋪買了好幾次的人蔘,又賒欠了一些,前前後後算下來,有四五百兩的銀子了。”

同澤院的人?人蔘?四五百兩銀子?

裴元歌眉頭微蹙,裴府一向待下寬厚,打賞也十分豐厚,尤其同澤院是父親的所在,裡面的奴僕一應吃穿用度和積蓄都比別處更好。但既然木樨叫不上來名字,只是看着熟悉,就說明不是父親的心腹,而這樣的人,卻能夠拿出四五百兩銀子買人蔘?

之前父親和母親吵架,消息立刻就被傳開,引得府內衆人齊齊趕來。

當時她就懷疑,要麼是同澤院,要麼是蒹葭院,必定有吃裡扒外的人,在朝外面傳遞消息。後來柳姨娘進入同澤院,剛好當時值守的護衛拉肚子,這實在太可疑了,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想。只是這兩個院子的人她不熟悉,也無法斷定。現在聽木樨這樣說,這個買人蔘的人倒是有些可疑。且不說那四五百兩買人蔘的銀子,重要是,這種遇到銀錢困難的人,本身就是最容易被收買的。

不過,木樨叫不出名字,她也不能就這麼帶着木樨到同澤院查人。

“木樨,這些天我多帶你道同澤院走動走動,你要是見到那個人,就告訴我一聲,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裴元歌沉聲道,上次傳遞消息的事情,總讓她有種章芸在上躥下跳的感覺。雖然說她現在被禁,但是長久以來,她在府中經營的人脈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斷絕,而柳姨娘的事情,也讓她心懷疑慮,那種手段行事,似乎有章芸行事的影子,只是手段沒有章芸那麼縝密謹慎,太過激烈了些。

章芸……。被軟禁了,還是不肯死心嗎?

也是,經營了這些麼多年,怎麼可能輕易就拱手相讓?不過這樣也好,她就怕章芸心心如死灰,從此銷聲匿跡,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折磨起來未免沒有意思。只有有慾望,有貪念的人,看到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自己渴望的一切,似乎觸手可及,卻又突然遠離,纔會覺得痛楚難過,纔會知道,什麼叫做活生生的地獄!

還有萬關曉和裴元容……。

一時間,之前被宇泓墨的話語所勾起來的恨意,又開始在心底燃燒。她的親事已經定下,接下來也該輪到其餘三位姐姐,尤其是裴元容……。她不相信,在這件事情上,章芸和裴元容會沒有盤算,而她,也應該在這上面出出力,關心關心這位三姐姐纔是……

內間,宇泓墨雙手抱頭,仰躺着,望着頭頂淺紫色的帳頂,周身淡香瀰漫,似乎是裴元歌以前殘留的氣息,這讓他有種薰然欲醉,如同置身夢幻的感覺。如果說,他這一生,都能被元歌的氣息所包圍,能夠每時每刻都看到她,聽她說話,看着她的一笑一顰……。該有多好!

腦海中不期然的,又浮現起裴元歌之前的失態。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裴元歌失態,第一次就是在山莊中,她對着那個姨娘的時候,第二次是現在。一次是對着府內的姨娘,這次是因爲提到良配的事情……這中間有什麼關聯嗎?他一時間想不通透,但隱約覺得,那是一股很強烈的憤恨怨毒,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能夠讓元歌那樣失態?又是誰,能夠讓元歌那樣憎恨?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動,神色警覺,隨即微微放鬆,起身下牀,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

高燒初退時,他的確虛弱無力,但只要燒退了,稍加休息,再用些飲食,以他的武功和身體,恢復得很快,不過是故意裝出虛弱的模樣,想多在這裡賴一會兒。

一道黑影躍然而入,跪倒在地:“殿下,您真的在這裡,實在太好了!”昨晚殿下突然離開,隨後不知所蹤,把他們這羣暗衛嚇得不輕,四處搜尋,都找不到九殿下。最後還是寒鐵想起那晚白衣庵遇襲事件中,九殿下的異樣,再聯繫到自己殿下最近總是遙望着裴府的方向,猜測會不會在裴府,這才找了過來。

宇泓墨在美人榻前坐下,斜撐着頭,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沉靜:“什麼事?”

“皇后那邊似乎得到了消息,知道九殿下您不在春陽宮,今天皇后派人前來,說是得了南方新貢上來的錦緞,雖然九殿下您在禁足,但也不能虧待了您,所以特意來送,要九殿下您謝恩。屬下說九殿下被罰禁足,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不能見,好容易將人應付過去。但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已經生疑了,屬下擔心,皇后說不定會親自前來試探。”寒鐵急切地道,“請九殿下儘快隨屬下一道回宮,屬下擔心,皇后今晚就會前來。”

五殿下在臨江仙出了那樣的醜聞,破天荒地被皇上呵斥,被罰禁足。

這事算計的痕跡太重,否則李纖雨不可能進的了五殿下的房間,加上當時九殿下也同時在臨江仙,實在太容易想到,這事有九殿下參與,推波助瀾了。五殿下失了聖寵,聲譽又有毀損,皇后和葉氏一族便將怒氣發泄在九殿下身上,百般彈劾陷害,最後九殿下也因爲驕矜狂妄,行事無度,落了個訓斥,被罰禁足的下場。

如果這時候,被皇后發現,九殿下私自離宮,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不敬,麻煩就大了!

雖然很不捨得離開靜姝齋,但宇泓墨一向分得出輕重緩急,嘆了口氣,戀戀不捨地環視四周,正想要離開,忽然頓住,想了想,從胸口取出一個雀登枝的荷包,從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又留了紙箋,最後留戀地看了屋內,這才縱身輕躍,從窗口輕輕離開。

隱約聽到內間似乎有動靜,不過裴元歌也沒在意,直到青黛進去換花燭,才發現屋內已經空無一人。

裴元歌聞聲進去,果然看到窗戶開着,屋內空無一人,頓時有些驚心,不會是什麼人從窗戶口進來,把宇泓墨劫持走了吧?正憂慮着,忽然看到看到桌上似乎多了什麼,過去一看,之間一枚白玉佩,下面壓着一張紙箋,濃墨淋漓地寫着一行字:“有事離開,留玉一枚,且充謝禮。”

原來是有事離開,裴元歌微微放心,卻又有些埋怨,明明她人就在外間,說一聲會死啊?

“小姐,這玉很漂亮呢!”青黛在旁邊道。

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溫潤如酥,通體雪白,原本是十分難得的上好美玉,可惜左前方有兩點黑疵。不過雕玉的師傅匠心獨運,順勢將那兩點黑疵刻成眼睛,將整塊玉刻成睚眥的模樣,怒目環視,姿態雄峻,纖毫畢現,栩栩如生,非但沒有因爲黑疵使玉的價值大減,反而因爲那雙黑眼睛十分靈動,讓雕圖生動靈活起來,成爲上品佳作。

真是個奇怪的人,連身上帶的玉都跟別人不同,有誰會把玉佩刻成睚眥的形狀?

不過,這樣看起來,宇泓墨這人做事還算細緻,玉佩並非御監造所刻,沒有御監造的字樣,通身更沒有任何表記。這樣就算無意中被人看到,也不會發現這玉跟宇泓墨有關,不會給她帶來任何麻煩,變賣起來也很方便。裴元歌點點頭,隨口對青黛道:“既然是診金,那就收起來吧!”

而此時此刻,宇泓墨所住的春陽宮卻是一片劍拔弩張。

“本宮關心九殿下,所以特意送來南方進貢的鮮果,賞賜於他。難道九殿下不該出來,向本宮謝個恩嗎?至少也該說句話吧?”華麗的儀仗下,皇后一身正裝,顯得雍容華貴,表情平靜而關切,但微快的語調卻泄露了她心中的焦慮,“你們這樣攔阻,究竟是何用意?還是說,你們做了什麼欺主罔上的事情,所以不敢讓九殿下與本宮相見?”

寒麟恭謹地跪在地上,道:“卑職不敢。只是九殿下被罰禁足,皇上有旨,不許任何人探視,卑職不敢抗旨。”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他們的確不能違背,這是他們的差事,皇后娘娘還請見諒。”聞訊趕來的柳貴妃寒暄過後,便柔聲道,“也難怪她們,妾身也十分惦記墨兒這孩子,這些天來了春陽宮幾次,卻都被他們攔住。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妾身也只能遵從,每次不過就是在這宮門口看看而已,畢竟不能違抗聖意。”

這話似乎是在爲這些暗衛求情,實則是在說,她遵從皇上的旨意,而皇后若再執意入內,就是抗旨不尊。

皇后何曾不知道這層干係,但她得到確實的消息,宇泓墨根本就不在春陽宮,這可是難得的把柄,只要抓住了,一個抗旨不尊的大不敬罪名就算坐實了,雖然未必能扳倒宇泓墨,至少能替哲兒出口惡氣。只是有聖旨在前,她卻也不能硬闖,心中十分焦慮,怎麼她請的人還沒有來?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通報:“太后娘娘駕到。”

柳貴妃心中一驚,忙和皇后迎了上去。

見到兩人,太后一怔,隨即笑道:“皇后和貴妃怎麼也在這裡?是不是得到消息了?不知道是誰這麼嘴快?”說着,扶着心腹嬤嬤的手,笑得慈眉善目,“哀家老了,這心裡面就總惦記着這些孫兒,這次皇上打發雷霆,一下子降罪哲兒和墨兒,這些日子沒見,哀家的心裡就像沒着落一樣。剛纔腆着臉去跟皇帝求了情,解了二人的禁足,這不就急着過來看哀家的孫兒了嗎?墨兒在哪裡,快領哀家過去,讓哀家看看瘦了沒?”

柳貴妃和寒麟都是心中一沉,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皇后想要硬闖,他們還能用皇上的旨意攔阻,說到最後是皇后大不敬。但太后卻是以愛孫爲名,直接求情到了皇上那裡,解了二人的禁足,然後纔來探望,任誰都會說一聲太后慈愛。這樣一來,如果九殿下不出來遠迎,反而是他要落個不孝的罪名。

寒麟咬牙,試圖再拖延些時間:“既然如此,屬下進去通報,容九殿下沐浴更衣後再出來迎接太后和兩位娘娘。”

“自家人,哪來那麼多客套?墨兒這孩子素來愛上躥下跳,禁足這些日子,肯定悶得形容消瘦,哀家自己進去看他就好。”太后和藹地道,不再理會暗衛,徑自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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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神馬的,不想再說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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