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們一早就看三小姐跪在那裡不對,可三小姐不讓奴婢們告訴老爺,說她忍忍就過去了,沒了傷了老爺的心……奴婢們想跟姨娘說的,卻看到站着的大小姐沒事,以爲是小姐皮膚不好,才這樣的,實在想不到有人這麼毒,想害小姐。”墨蘭跪在地上,連聲道,說着不住磕頭,聲淚俱下,被棒在頭頂的托盤,閃着刺人的寒光,有幾根還帶着淡淡的血跡,觸目驚心。
“老爺,這事跟姨娘沒有關係,姨娘主持着府中的中饋,哪能事事都自己親理,三小姐衣裳上的針姨娘也是不知道的,這衣服還是姨娘之前做給大小姐的,因爲三小姐回來的突然,就直接拿了給三小姐,針縫在衣裳裡,難不成姨娘還想害了大小姐不成。”方姨娘背後的李嬤嬤一看不好,跪在方姨娘身後急急的解釋道。
“老爺,三小姐身上的衣裳有針,何不讓人看看大小姐身上的衣裳是否有針,大小姐就站在那裡許久了,她身上的衣裳就是……”墨蘭跪伏着沒有起身,哭着一手指向前邊院落的樹下,她剛纔扶着墨雪瞳出去,曾在墨雪瞳的示意下看到站在角落陰影中的墨雪敏。
站了那麼許久什麼事都沒有!
況且爲什麼早早的穿整齊了,等在一邊,莫不是早知道瞳兒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沒辦法以嫡子的身份束客。
還有什麼不明白,墨化文更加震怒,額頭上青筋暴起,突突亂跳,猛的轉身從邊上取過茶,將一杯冷茶全沒頭沒腦的潑在方姨娘頭臉之上,聲音彷彿從牙縫裡冒出來一般陰森:“來人,把這個賤人拉下去,一個姨娘跑這裡來做什麼!”
這時候還在家祭,家醜不外揚。
方姨娘早被這種突發情況嚇得渾身抽搐,這時候彷彿全身浸在冰水中,連說話都是艱難的。
“老爺……”李嬤嬤扯着嗓子還想解釋。
“住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存的什麼心思,瞳兒是我的女兒,別把你們那些齷齪念頭放在她身上,回自己的院子去閉門一個月,若是瞳兒有什麼事,我第一個拿你是問。”墨化文暴怒,眼眸充血,只覺得火氣往上衝,再控制不住,一張凝白的臉怒的通紅,一腳就把李嬤嬤踢翻在地。
李嬤嬤被踢的撞到邊上的柱子上,捂着頭鮮血直流,卻不敢呼痛,直拿哀怨的目光看方姨娘。
方姨娘這時候那還有心理會身邊的婆子,自身也不能保,看着墨化文青筋暴露,充血的臉,連話也說不出來,渾身癱軟,哆嗦着任由兩個婆子過來把她扯了下去。
沒人注意到,墨雪敏換下衣裳後,怨毒的看了一眼正在換衣裳的墨雪瞳,從另一處邊門偷偷的退了出去。
家祭還在進行,墨府必不能失了臉面,所以還必須進行下去,請來那麼多清客,不是爲了宣揚家醜的。
墨雪瞳穿上墨雪敏身上脫下來的衣服,雖稍嫌寬大了些,對於她此時的身子卻是極好的,否則擦着身上的針傷,也一會一陣陣的疼,強撐着身子重新跪在廳門口。
客人們在廳堂房用餐的時候,她也是不允許起身的,早晨喝的那點稀粥早就沒影了,鼻翼間傳來飯菜的清香,也的確是勾人,墨玉有些坐立不安,在墨雪瞳身後動了動,見墨雪瞳依舊跪着垂道,轉向另一邊的墨蘭。
拿手拐輕輕撞了撞墨蘭的手,待的墨蘭擡頭,她才指了指跪在那裡的墨雪瞳,又指指肚子,示意小姐現在的肚子餓了。
墨蘭狠狠的瞪了她一跳,又斜睨了一眼裡面,暗喻裡面有貴客,一會就要出來。
墨玉委屈的扭動了兩下,終於在聽到墨雪瞳輕輕的低咳後,無精打采的垂下了腦袋。
客廳裡面雖然在用餐,聲音很安靜,食不言,寢不語,來的都是有名望的名士清流,況且今天墨府備下的也不是酒食,只是一頓普通的素飯而己。
爾後,客人們都出來,墨雪瞳才扶着兩個丫環起身,低眉垂首的跟着墨化文後面來到到祠堂,恭恭敬敬的跟在祠堂磕了一個頭,做爲客人的幾位也在祠堂裡上了一注清香,有幾位還奉上了做的詩詞,祭足了兩個時辰纔算結束!
等所有的客人全部離開,墨化文才吩咐墨雪瞳回院子,等墨雪瞳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己手軟腳麻,整個人差點就虛託下來。
許媽媽早在院子裡備下晚膳,見墨玉墨蘭陪着墨雪瞳進來,忙過來搭把手,把手腳痠軟的墨雪瞳給攙進屋子。
靠在榻上,墨荷上去替她拿了一個墊子墊高,跪在榻前拿了熱毛巾替她捂腿。
“小姐,怎麼就不跟老爺說方姨娘不但在衣裳上害人,還沒讓小姐吃飽,而且那張席子的席面下也是生硬的竹面,分明是故意讓小姐跪不下去。”看看墨雪瞳跪的青紫的膝蓋,許媽媽心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媽媽不必擔心,誰家家祭不是跪的膝蓋都痛的,休息兩天就好了。“墨雪瞳笑着安慰她道,上午墨化文本來不讓她再出去跪着的,但是她還是強撐着跪了出去,墨家家祭如果沒有嫡子嫡女跪着束客,丟的可是墨家的臉。
或者墨雪敏也可以,但是她怎麼會給她這樣一個機會!
所以既便她強撐着她也得出去替墨家爭場面!
輕撫着自己的腿,腦海裡細細思索起來。
方姨娘的事既然己經被墨化文查察,這時候再跟墨化文告狀倒讓墨化文顯得她過於計較,氣量狹小,父親現在還不會對方姨娘如何,必竟還爲他生了一個庶長女和庶長子,既便真的有證據證明她害自己又如何,也不就是被關一個月。
墨化文就一個兒子註定了他不能拿方姨娘怎樣,所以她要做的不是跟方姨娘告狀,而是讓父親與方姨娘離心離德,有另娶正室的想法。
只有另娶了夫人,纔有可能生下子嗣,嫡子生下來,墨羽楓就會失去機會,方姨娘才能真正的失寵,不然不管她如何,因爲她歲數還小,府裡總得有個掌中饋的人,方姨娘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上輩子的血海深仇,她絕對不會便宜那雙惡毒的母女。
“小姐,要是夫人在,哪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可憐夫人年紀輕輕就去了,小姐體弱又沒人用心照顧,老爺都明白了還只是把那個女人給關起——這墨府,小姐您可怎麼生活下去啊!”許媽媽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重新替墨雪瞳換過熱水,另一邊墨蘭也替她放好了洗澡水,準備清理她身上的傷口。
那些雖然細小,卻很痛。
“奶孃,你別擔心,我先去沐浴,一會還有事問你!”墨雪瞳目光在許媽媽的臉上閃了閃,瞬間想起一個人嬌媚的笑道。
“好,好,小姐先去沐浴,奶孃在這裡等着,老奴這會先讓人把飯熱熱,省得一會小姐吃了不舒服!”許媽媽只當墨雪瞳撒嬌,抹着淚心疼的看着墨玉墨蘭小心的扶着墨雪,一邊叮囑她們小心,自己轉身出去找小丫環進來,撤下原來的飯菜,去熱過一遍才重新回來。
等墨雪瞳再出來,飯菜己重新熱過,只是餓的太久了,竟也不知道餓多少,把屋子裡的其他人全打發了下去,只留下墨蘭和許媽媽,經過這件事,墨雪瞳越發發現墨蘭不但是個穩重的也是個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發難最好,墨玉的前幾次欲說而未說,時機也掌握的好。
“奶孃,你上次去外祖父家,是不是聽說來了一個表姨也住進了洛家?”墨雪瞳沒什麼胃口,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色的問道。
“是啊,聽說是夫人的表妹,好象是老太君孃家的妹子的小女兒,那位姨太太沒了,臨沒了前,讓老太君幫那位表小姐找個好人家,所以就養在了洛家,來了快一年了吧,聽說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高不成,低不就的很,據說要嫁個富貴才子什麼的,只是的人家又怎麼會要一個孤女,所以這事就擔擱下來了,老奴那天還看到了那位表小姐,長的還不錯,但是歲數卻有些大了,着實不好找人家了!”這事許媽媽還真知道,見墨雪瞳問起,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意思,細細的回答道。
見她吃的不多,又把筷子強塞在她手裡:“好小姐,你就再吃幾口吧,今天累成這樣,若再不吃,身體可就要垮了,在這裡,又沒人痛的,身上還被人這麼狠心的紮了針孔,可怎麼辦。”說完許媽媽的眼一紅,就要哭了。
墨雪瞳馬上投降,忙拿起筷子夾了菜,細緻的吃了一口才嬌憨的笑着饒有興趣的問道:“奶孃,你可不許傷心,我這吃的正高興呢,怎麼就又惹上了呢,還是跟我說說閒話吧,這位表姨到底想嫁個什麼樣的人家啊?”
見墨雪瞳雖然慢,但還是吃了兩口,許媽媽臉上露出了笑容,拿娟子抹了把臉,滿意的笑道:“看老奴,又惹小姐傷心了,小姐可別怨老奴這張嘴,你先吃着,老奴還是跟你說說那位表小姐的事,那位表小姐據說要嫁的人家必須是家風親正,家境富裕,才貌又好的,你說這樣的人家憑什麼要娶她這個破落戶啊,所以這事就擱了下來,老太君也愁的不得了!但是總不能委屈了自己親妹子的女兒。”
“表姨大約幾歲了?”墨雪瞳漫不經心的問道。
“可能二十一二歲了吧,着實是老了點,可是誰讓這位小姐挑的很,婚事在姨太太的時候就擱了淺了,非說要挑個合意的,這不一來二上就到了這份上了,如今還拿捏着不肯鬆口,太君也沒有辦法啊!”許媽媽見自家小姐一口菜一口飯的吃着,樂的把閒事說出來給小姐解悶。
許媽媽走的時候還千叮囑萬叮噹讓她睡的時候當心,又叮囑幾個丫頭晚上睡覺清醒點,可小姐想起夜喝水也沒有支應,把三個丫頭笑着只管點頭應着,千保證萬保證才把許媽媽送走。
“墨蘭,明天你找人要外面給我放出風聲,就說父親才華好,相貌好,對母親又恩愛,至今從未想過有再娶的意思,怕自己原配的孩子受了委屈,年輕有爲。”斜躺在牀上一時睡不着,看墨蘭在邊上挑了挑燈花,輕柔的關照到。
“小姐是想……”墨蘭放下手中的剪子,問道,她剛纔一直隨侍在邊上,自然明白墨雪瞳的意思,卻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家溫柔膽怯的小姐的意思竟然是要替老爺繼弦,管到了老爺屋裡頭。
“墨蘭,再過兩年,大哥如果讀書就會想法致仕了,父親沒有其他兒子,這家就一定會落在方姨娘的手中,你看方姨娘現在就己經這樣對我了,日後肯定更沒有我立足之地,父親縱然護着我,又能如何。”“
”這可是內宅之中,又怎是他一個大男人護得住的,況且大哥必竟是他的唯一的子嗣,他再如何也不會委屈了大哥,若我不爲自己打算……怕是連死在哪裡也不知道。”脣邊露出淡淡的苦笑,那又明媚的水眸露出疼楚。
前生她從不來自己謀劃,果然是死在方姨娘和墨雪敏的算計中。
燈光搖落,宛如前世烈焰的喜堂,那是墨雪敏跟司馬凌雲的喜堂,卻是她的靈堂,不,不是她的靈堂,沒人會在意那個死在裡面的人,一個本就該死的人,用她的鮮血構建了他們的華美樂章而己。
脣邊緊抿,壓下心底的撕心裂肺的痛。
此生此世,無論如何,她再不會傻傷的步入他們的陷阱!如果她跟墨雪敏兩個只能活下來一個,她絕不會讓墨雪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