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晶瑩剔透的玉佩,正中間刻着楷體的‘恩’,正是借居府中的季崇恩。
季家出了幾個進士,沒有多大的作爲。季湘雲的父親,考中狀元,外任江東知府,因貪污受賄,剝削百姓,被流放千里,在途中染病身亡,遺留下兩姐弟。
姐姐季湘雲則是進了龔府,投靠老夫人。而弟弟季湘洪體弱多病,被安置在外,沒幾年便病逝了。妻子黃氏將剛剛兩歲的孩子扔下,跟人跑了。
此時的季湘雲已經嫁給龔遠山爲妾,憐惜兄長遺孤,便接進府當兒子一般撫養。
母親中毒且麝香可能致不孕,唯一受益之人便是季湘雲。而季崇恩將芍藥殺人滅口,斷然是因爲季姨娘。
可,事實當真如此麼?
龔青嵐淡淡一笑,若是她不曾重活一世,斷然毫不質疑的相信是季湘雲所爲。可她恰巧經歷過一遭,自然知道季崇恩不如表面那般與季姨娘和睦。
轉身望着季崇恩離開的方向,猛然瞥見身後一抹月牙白,嚇得龔青嵐心口一跳,險些驚呼出聲。
“你……你要嚇死人?”按住心跳發慌的胸口,龔青嵐瞪眼看着神出鬼沒的男人。嘀咕一聲:“走路怎麼不出聲。”
齊景楓看着她好似心虛一般躲閃的目光,清淺一笑:“夜深了,外頭不大安全。”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井口冒着水珠的水井。
龔青嵐斂眸,他知道什麼了?
“知道夜深了,露水重,也不知多披一件衣裳。”龔青嵐看着他身着單薄,目光有些責備。握上他的手,不出所料,一片冰涼。
齊景楓彷彿不知她刻意轉移話題,順着她的話道:“不是很冷。”握着她的手沒有再放開。
龔青嵐抿着嘴笑起來,眉眼彎彎,由着他牽着從僻靜的小徑通往她未出嫁時的閨房。
看着前頭燈火通明,一片嘈雜聲,心一沉,擰眉道:“發生什麼事了?”她一直在母親身邊守着,齊景楓回了她的院落睡覺。如今無聲無息的尾隨她,而她的院落卻亂哄哄的,不得不讓她亂想!
“去看看。”齊景楓目光沉沉,眼底深寒陡峭。
龔青嵐快步走過去,越靠近,鬧哄哄的聲音越加清晰。
“老爺,雅兒餓着肚子跪在祠堂裡抄滿了內訓、女戒,不敢耽擱的送給她大姐,誰知……誰知她被人輕薄了!這個院落除了大小姐和大姑爺,只有丫鬟在守夜……若是……若是雅兒有個三長兩短,妾……妾身也不活了!”季姨娘尖銳的喊叫,說到最後,淒厲的掩面哭泣。
龔青嵐不禁冷笑,原來這就是季湘雲的目地!
這個院落只有她和齊景楓,其餘都是丫鬟當值,話裡話外無非就是暗指齊景楓佔了龔青雅的便宜!
“你沒有被她給欺負?”龔青嵐上下打量着齊景楓,莫不是因爲知道被算計,纔會尋着她去?
齊景楓一怔,微微瞥過視線,濃密卷長的眼睫在清雋的容顏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削薄的脣瓣抿緊,沒有說話,可嘴角卻是彎彎上揚。
龔青嵐微愣,這是被佔便宜了,還是護住清白了?
“你是要避禍,纔去找我?”
齊景楓依舊緘默不語,溫和的看着她。那雙細長的眉眼裡漾着淺淺的水光,襯着他冷峻的面容異常的柔和。
龔青嵐發現他的五官精緻,極爲耐看,特別是那雙眼睛,專注的看着你,彷彿他眼底只剩下你,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口‘怦怦’的跳動。
心下軟了幾分,道:“等下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別作聲。”
二人走進院落裡,便瞧見龔遠山面色鐵青,愧疚的抱着哭的要背過氣去的季姨娘。龔青嵐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龔青雅身上,衣襟微開,髮髻散亂,彷彿一朵被暴風雨肆虐過的嬌花,悽悽楚楚的嚶嚶抽泣。
龔遠山一見到二人,臉色陰沉,呵斥道:“這麼晚了,你們去哪裡了?”目光如針尖般扎刺在齊景楓身上。
他已經有一個女兒嫁給齊景楓,斷然不會再將一個下嫁過去。可,今夜卻是發生這般荒唐的事!
責備的瞪了眼龔青嵐,新婚才三天,便管不住夫君!偷腥偷到家裡來了!
“父親不知母親病倒了麼?方纔伺候母親睡下,我們纔回來休息。”龔青嵐驚訝的瞪圓了雙眸,見龔遠山怔愣住,猶自慶幸道:“幸好夫君從燕北王府請了陳府醫來府上,救治的及時,母親已無大礙。”
龔遠山有些訕訕然,他一下午都在沁香園哄季姨娘,哪裡知曉落霞苑的消息?
“你怎麼不會通知一聲?”龔遠山底氣不足,不想與大女兒撕破臉面。自從受彈劾而被革職,便一直閒賦在家,靠寄夏山莊租賃給貴族士子開辦詩會賺些銀錢。最近聽說上面下了文書,要起復舊員。他若想要重新做官,就得要有人舉薦。而他的大女婿正巧是燕北王的外甥,有了這一層關係,便十拿九穩。
“紅鳶有去找父親,被攔了回來。”龔青嵐看着他擺出慈父模樣,心中冷笑。她是讓紅鳶去找他,卻是找他要紅參。
季姨娘恰好算計着齊景楓,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他們留下來過夜,自然會回絕了紅鳶的求見,巴不得秦氏病死在牀上。
龔遠山臉上難看,瞪了眼季姨娘,季姨娘哭的嘶聲力竭,龔遠山心裡軟了下來,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龔青嵐目光微閃,也不在意,輕笑道:“今夜這麼晚了,父親帶人來女兒院落有何事?”
龔遠山原本就心裡有一點愧疚,見他們是去了秦氏那邊也就不好說出來丟醜,何況他還有事相求,臉色稍霽道:“沒事,你二妹妹在祠堂跪久了,腿發軟,不小心磕着了。”
“不是被輕薄了?”龔青嵐疑惑。
“哪裡哪裡,就是磕在門口了。”
季姨娘手指死死的掐緊掌心,眼底閃過怨恨,擡眼梨花帶淚的說道:“老爺,這裡這麼多人聽見看見,你如何還要替人掩護?這事不光彩,妾身也想要息事寧人。可嘴長在別人身上,如何制止?若是沒有給雅兒一個公道,傳出去龔府如何在燕北立足?”
“這……”龔遠山爲難,兩邊都關乎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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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青嵐善解人意道:“事關龔府清譽,父親要如何女兒照做,可不能讓二妹妹受了委屈。事情出在我的院子裡,不給個說法,別人還以爲我容不下姐妹。清者自清,怎麼搜查你們請便。”
“搜?”季姨娘陡然拔高聲音,恨得咬緊了牙根:明明就是齊景楓!還怎麼搜?不該直接給名份麼?
“季姨娘,你一口咬定院子裡除了夫君沒有別的男人,可我和夫君一直守在母親身邊,並沒有回院子。”頓了頓,龔青嵐溫婉道:“若是那人要輕薄,二妹妹定然是要抵死反抗,肯定會留下線索。進去仔細查看,會找出那登徒子!”淡淡的掃了眼錯愕的季姨娘母女兩,從容的走進屋子。
齊景楓捕捉到她轉身時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拂動的袖擺,回味好一會兒才輕輕笑了笑,緊跟着而去。